吴用就算不是心存恶意也绝非善主儿,自保重要。
殊不知吴用也疑惑书生这么急着搬走的目的是为什么,心虚?不可告人?
临别前俩人都笑得假意惺惺又造作,明里暗里是将对方都揣测了遍,魏鬼瞅着就慎得慌。
小六叫上几地府朋友帮着将屋子重新打扫干净,整顿了一番,又凑合着张罗了顿饭菜,就等书生住回来。
路上魏鬼问书生是不是真打算回来住,不怕流言蜚语什么的。
书生走在前头答他有甚好介意的,屋子是他的就是他的,管其他人说些什么,想当初他在村子里不也背后给人说过不少是非么,不照样好好活过来了。
在书生的想法里,没有甚东西,能比时间来得安抚人心。
魏鬼想想也是,不再多废话,领着书生走了条僻静小道,俩人说说笑笑结伴回家。
书生一走吴用也没闲着,给上回探书生底细的小厮颁了个差事,查份更为详细的内容。
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书生在村子里风评虽差但对他和养母的关系都说不错,平日里母慈子孝,而且书生还颇有才学,逢考必过,就是命硬了点。
吴用对书生命硬一说来了兴致,特意去翻了书生老爹那一辈的底,似乎都在书生出世后的几年前后去了,萧家可谓翻天覆地。
吴用本不信这些,只不过自打跟书生认识了之后似乎许多事情都无法用常理来说通,乍闻这些说法只觉得说不出的特别,仿佛真只有这说法能把书生这人说得通透,包括因书生而起的那些事端。
想想若是平日里书生并非恪守孝道的话,那是多大的事情能让书生抛下负重伤的养母千里迢迢奔京城来了?于情于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不过如果真是自个儿冤枉了他,为何他还认罪?
吴用第一遭碰上这么令人费解的角儿,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要万一真是自个儿冤枉他了呢?
那就不怪为甚他能一醒来见着自己就厥过去了,得多恨呢这是。
还一头思绪没处理清的当口,那小厮又说了件让吴用觉着这辈子估计书生都得恨自个儿到底的茬。
因考生萧宁品行恶劣,作风不良,给罢考了。
吴用算是明白甚叫祸不单行,自个儿当初做生意遇上难处的时候都不带这么倒霉的。
腊月将尽,魏鬼开始发愁,一点过年的准备都没做,之前刚把这屋子整顿起来的时候还满心欢喜,以为能给书生在离家乡千里的地方也有个家,好好过个年,现下想想就跟笑话似的,什么都是自个儿招来了,冤孽。
书生的伤也就是个能下床走动,算不上痊愈,不好让他太过操劳。
地下过年也有的忙活,拉人帮把手压根没戏。
这是书生出门在外过的第一个年节,魏鬼想花心思弄好点,这样书生就不会铺天盖地地想家想家。
这就拉上小六趁书生睡着的时候出去张罗。
魏少爷,我会不会看起来让人觉着有事相瞒?
为什么这么说?
我总觉得我瞒不住公子啊,您到底想出什么对策了没?
魏鬼挠了挠头,实话实说,还没。
小六提东西的胳膊顿时一软,这年一过没多久就春闱了,您倒是想点法子不行?
一提春闱魏鬼才有了点正色,却是道了句奇怪,照说罢考的消息都会通知考生本人呐,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您这是巴不得公子早点知道呢啊?
诶不是,咱得说点正经的,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小六低头想了会,是有点,虽然咱们是偷偷瞧的通知函,可这会功夫也该发给公子了,难道人也赶着过年?所以年后才打算通知?
去,这种事还能拖的么?说完将刚买上的东西往路边的树下一放,让小六看着,这就要走。
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我不放心,我得再去瞧瞧。
正午时分,该吃饭了。
魏鬼火急火燎杀进考官屋里,空空无人,时机正好。
忙手忙脚翻起上回小六说的地方,没见着通知函。
不死心,将屋里都翻了遍,啥也没有,倒是有这届会考的考生清单。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遭,没有书生的名字。
门外有人走近的动静,魏鬼忙不迭将东西放回原处,闪身从窗户出去。
回去的路上魏鬼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东西能上哪儿去呢?
小六远远就冲魏鬼打招呼,没得见魏鬼的反应,今儿魏鬼显得特深沉。
俩人就快打照面的当口,魏鬼冷不丁脑内灵光一闪。
莫不是现就已经在送通知函了?!
小六没能把地上成堆的东西分给魏鬼。
魏鬼撒腿狂奔。
小六对着一地年货干瞪眼。
钱椿将药端给吴用,调侃他,你真稀奇,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不能吃虾,居然还碰。
吴用挠着发痒的地方,一见药配出来了跟见了救命草似的接手,顾不得烫一口气就喝干了。
这不是推不过么,你以为我愿意吃?
哟,照说你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你这口忌讳啊,难不成还是你自个儿点的虾?
片刻,吴用觉着浑身发暖,方才痒得厉害的处有点缓解了,长出口气,道。
我没事招惹自己作甚,头一次打交道,对方也不知道。
钱椿听他这一说顿觉奇怪,问,谈新生意了?那也不对啊,你又不是没嘴巴,宴席上说一声也不丢人啊。
吴用唤着下人沏杯醒酒茶,松了松衣襟,极懒散往椅子上一斜,十分显累的模样。
钱椿听他还得喝醒酒茶,更为惊讶了,我说怎么这回犯这么厉害,原来是虾跟酒一块了,真难为你没当场就痒起来,看你憋不憋得住不挠。
吴用哼哼一声,说,别提了,这人太难伺候,就冲他能那么快时间里就把罢考通知函都拟好,能有几个人对所谓的考生品行那么上心?以往还不得是考生之间明里抢暗里斗相互揭短才能给抖出来?他可好,我跟姓萧的官司才打多久他就知道了。
哟,听起来还挺大公无私的样,钱椿替他收拾了药碗,往他面前一坐,那照你看呢?
吴用坐正了,笑道,能怎么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初你是为什么不呆皇帝身边的?
一提这茬钱椿就避,光是笑了两声就不吭声了,说着隔墙有耳,别太直白。
吴用全然不将这当回事,笑得更放肆了些,行了吧,这是我吴家的宅子,我高兴说什么都是这宅子里边的事,传不过大门去。说到这似是有些感慨,无声一叹,京城这块地方,怎么样你能不清楚么?说我行商多年太过小心也罢,反正这年头爬越高遇见的小人越多。
啧,怎说得世上无好人似的。
好人当然有,但绝不在京城。
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有点好奇,考官怎么着那萧宁了?
吴用意味不明笑了笑,说,这事情你要知道了可别透露给他,就他那脾气还不够人一巴掌拍的,别到时候闹来闹去把我给扯进去了,那我忒划不来。
钱椿听了这话,多少有了点底,该不会又是那么点老把戏吧?
还就是,扬州一富商的儿子,多年应考不中,这回下了大本钱给那考官,考官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好做太明显,巧了姓萧的倒霉,跟我打了官司,又让我抖了不孝出来,他自己也认罪了,这不正好给人当靶使了么?权利在考官手里抓着呢,我还能摆什么商人的架子不成?该吃就得吃该喝就得喝,了不起回来喝碗药就没事了。
钱椿越挺越生疑,这怎么都像吴用是为了书生的事情跟那考官应酬?
吴用,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想问就问,客气个什么劲。
你什么时候跟萧宁交情这么好了?
……
六十二
六十二魏鬼赶回家时书生仍在睡,死沉死沉的。
悬着的颗心顿时就放下了,看样子是还没人来过,要不书生知道了能睡这么安稳么?
这么一想顿时又有些烦躁,现在不来不表示以后也不会来。
下回来该咋办?
书生能一辈子蒙在鼓里么?
想想魏鬼都替书生心酸,这才出门多长时间,遇上的事情怕是他在家乡花几年时间都遇不来,连个年都没法好好过。
魏鬼坐床前看了书生许久,将两人相处的日子前前后后思索了遍,发觉书生要对待事情还真没逃避过,好的不好的,不论如何他都能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这回不一样,这回书生身旁,有自个儿陪着一块扛。
不管发生多少事,或大或小,俩人都在一块,一定。
魏鬼俯下身悄悄亲在书生的脸颊,给掖好被角,轻手轻脚从屋里退了出来。
人才走了几步,厅堂都不到,忽觉少了点什么。
今儿出去干什么来着?
魏鬼无言地盯了会空空的双手,忽然一拍脑门。
小六!
吴用叩了大半天门书生才应声来开,一脸迷糊相,显然正在睡觉,给吵醒了。
吴用一时有些尴尬,收了手搁背后,道了声好。
书生睡眼惺忪地没能将人认出来,一听声音脑子就醒了八分,眼睛立马瞪成了铜铃。
怎么是你?
吴用干咳了两声,不紧不慢道,呃,看来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那当然,请回吧。
。。。。。.
吴用对着书生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真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
书生见他一整个在原地不挪不动,给吵醒的烦躁开始决堤,几分不耐,怎么了?
我来,是有事同你说,你是不是该请我进里头坐坐?
有事?书生的脸色登时裹了层狐疑,眼神是想将吴用看出个所以然来,什么事?
吴用不惊不动问道,你们读书人习惯在门口跟人说话吗?
。。。。。。书生仍不打算让他进去,只说,我跟你非亲非故,更非朋友,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读书人就能随随便便开门给不认识的人进来吗?
吴用给他这份执着捣鼓得有些哭笑不得,才发现书生记仇,还记得挺深。
你也看到了,我是孤身前来,连丫鬟小厮都没带,我能把你怎么着?
书生不信,将院门打开些探出身子四下一看,果真空空如也,就吴用一人站在自家门前。
吴用瞅他这么付架势心里头特不是滋味,还是头一遭让人跟防贼似的堵在门外。
看清楚了?能让我进去了?
书生这才老大不情愿侧身让吴用进院。
进了院吴用便将四周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上回来得匆忙,都没瞅瞅这地方是不是变过。
现下一看书生整顿得还不错,没将当年的那份清幽整没了,多多少少有些欣慰。
欣慰完了发现身旁书生不见了,一找发现人已经进了屋。
书生的行动看起来不太灵活,僵着的,想是伤口还经不起大的走动,倒把吴用看得于心不忍了,上前想接过他手里边提着的茶壶自己动手上茶,人都还没碰着就遭一白眼,你想干什么?
。。。。。.
书生的戒心真不是盖的。
吴用索性坐椅子上再没敢有甚举动。
两人都没说话,吴用寻思着该怎么开口说这茬,毕竟于书生,吴用至今只有一最深的印象。
撒起火来势如狂风。
骨子里是想同书生交好的,不为什么,就为了想知道自个儿到底冤没冤枉他。
吴用这人性子直爽,不太喜做些因为自个儿武断结果误人的事端,这次的事情不解的地方太多,就连以往集自信一身的吴用都没法再保证自个儿的判断是对还是错,那就只能靠跟书生的交情来断了。
识人这方面,吴用还是颇有点本事的,光是生意场上提拔的人,一个点拨一个准,点拨完了就芝麻开花了。
这次会亲自来一趟,纯粹想试探试探书生,来之前吴用就盘算好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书生脸色一变。
现下书生这副样子,那能让吴用探出什么东西来么?
也甭说书生心里边怎么烦吴用,他就连那点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直接现在脸上。
吴用看着都有些背后发凉。
吴公子光临寒舍,到底所为何事?
恩?吴用抬眼瞄他,发现书生的脸色仍绷着,这就不敢怠慢,将茶水一放,也没什么,不知萧公子的过户办了吗?
还没,萧某人至今行动都还不便,所以打算身体恢复了再说。
吴用暗道自个儿怎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就从怀里掏出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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