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头上一扎。吃得一气,呼的一阵风,又往西北而去。大人吩咐照红绿线赶去,众人抬起轿子,一拥上前,如飞赶去。走不多时,一个草棵内忽然不见。众人歇下轿子,大人出了轿来,亲自找寻,并无踪迹。又至中间,但见一根草根扣了红绿线,心中暗喜,吩咐取火来将枯草焚去,着人用锹锄往下尽力筑,筑到尺多深,一声喊“在这里了”,大人上前,只扯藤绊拉将起来,将藤割断。彼时不顾泥垢,一把抱起,叫声:“宝贝,我这里有乳你吃。”说着上轿,吩咐快快回庄。众人收拾物件,一齐赶奔回庄。列位,你道是件何物?乃是千年的何首乌成了人形,若食人乳,多时可成地仙。此样东西可以起死回生,若是中伤中毒,只要些须可以立解,全食可以成仙。此宝程大人身为御教习学士等起坐,听见讲过,也是程大人命不该绝,得了此物。闲话少叙。
且说大人率众回庄,赏了众庄丁银两,吩咐取一盆凉水,亲自洗净,用篾刀将何首乌分成二十四块,用沙锅取河水煨煮。大人亲自看守,旁点线香,煨了三支香后,早已成汁,用银碗盛了,端进书房。大人正然要吃,猛然想起:何不请父母前来同吃,岂不一家升仙界?吩咐家人去请太爷太太前来同食。家人答应而去。大人坐下亲自看守,不觉的小解甚,步出书房,把门带上,料也无碍。小解已毕,推进书房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老头子坐在上面,双手端碗,就口而吃。大怒喝一声“老头子十分无礼!”赶上前去。老者见喝,丢下碗盏跳出书房,驾云而去。大人见他走了,奔至桌上,一看只见被他吃的罄尽,只剩得些须渣脚。此时大人也顾不得,端将起来,连渣脚一口喝干。又用舌尖在碗内舔了又舔,方才丢下。进房和衣而睡。不觉沉沉睡去。列位,这个老者是谁?乃是猿大仙。他在洞中早已算定程大人只有洪福,不是仙体,何能飞升?故尔使他办得现成,前来受用,留下些须以解镯毒。此事交待明白。且说程老夫妇来至书房,不见春实,便问家人。书童就将此事禀明。二老嗟叹不已。说他既睡了,不必惊动,转身回后不提。
且说大人一觉睡到下午方才醒转,不觉精神抖长,将伤处扎的细帕解下,连疤儿俱掉了,一复如旧。登时来到后堂见父母,请安已毕,老夫妇看见大喜,道:“我儿罢了!”大人叫声:“父母二位大人洪福齐天,孩儿性命已保全了。要进城去杀那李雷全家,杀他鸡犬不留,方泄吾恨。”太爷叫了一声:“吾儿要去,须当小心为是。”大人答应“晓得”,即忙出外,到庄厅唤齐家将庄丁,备了牲口,大人出庄,提枪上马,众人跟随,来到城门。只见前面来了一起英雄,仔细一看,乃是乌山的好汉。那边人也瞧见大人,赶奔上来,说:“大人此刻进城,不知何事?伤痕全愈否?”大人勒住丝缰,叫声:“诸位承蒙相问,伤痕今已好了。”遂将得何首乌事细说一遍。大众一听皆各欢喜,又问此时进城何为,大人道:“进城去杀李雷,以报前仇。”众英雄道:“不用去了。如今皇上放下一下经略,姓唐名端。这位大人十分清正,未曾到任,亲自私访。如今不知下落。”程大人闻听大喜,道:“圣上放了唐端下来,真正有趣。我住在家数月,实在不知外面之事。我们何不进城访察访察唐大人的消息,如何?”众人道:“这也使得。”大人便将兵剑与家人带回,自带短兵器,同众人进城。访了数日并无下落,程大人回庄,众人回转乌山,不提。
且说四个家人随唐大人私访,自在关帝庙分散,不觉半月有余,并无音信。四下缉访不着,只得仍住下处等候。单讲李大麻子在家终日唱戏请客玩耍,将大人关在土牢,他竟忘其所以。真正胆都打屁眼里屙掉了。整整个月,才得清闲些。那一日在南书房与邵青闲嚼大头蛆,邵青猛然想起,叫声:“大老爷,你忘却一桩事了。一月前来了个卖茧绸的侉子,送入土牢,如今空闲无事,何不提出审问一番?”李雷道:“言之有理。人来,快去到土牢把侉子带来。”一声答应,去不多时,将大人带进南书房。李雷喝道:“侉子,你好大胆,擅敢闯进我大老爷府中瞧戏么!你姓甚名谁,快快讲来。”大人回道:“我姓郑名安国,因来此地讨帐,代做生意。”李雷又问道:“你没有瞧过戏么?”回道:“我乃是北方人,初到南方,闻得大老爷府上名班,路过府门,所以大胆进来瞧戏。”李雷点头,吩咐手下将这侉汉的包裹还了他,好好的送他出去。家人答应,递上包裹,大人接了,离去书房,往外而行。
且说此时李雷放大人去,正值邵青在外有事,不在面前。及至回转,便问道:“大老爷,侉汉哪里去了?”李雷道:“今已问明,放他去了。”邵青大惊道:“大老爷就轻易放他去了?恐其中有诈。现在京中放下经略大人,若还竟是唐端私访,岂不留了后患,生了枝叶了?”李雷是睡虎,被邵青一脚踢醒了,不觉吃了一惊,忙忙吩咐手下:“快与我将侉子叫回!”家人答应,飞跑赶去,不一刻,两个家人将大人搀至面前。李雷问道:“你这侉汉,其中有诈!你可知道圣上放了唐端下来,闻得私访在境,你莫非就是唐端么?”大人道:“实在不知,真是卖茧绸为客之人。大老爷不要生疑。”李雷吩咐手下:“与我剥下他的衣裳搜检搜检。”“是”答应一声,家人上前。大人闻听,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哀求道:“客人身上并无东西”哪里肯依?家人将大人的衣衫直撕下,只听得一声响处,怀中落下一件物事来,是一个小小黄绢绸包着,家人取上送与李雷,便即打开一看,但见黄灿灿的一颗经略的印,上面有篆字。李雷看罢,泥丸宫失去三魂,涌泉穴走开七魄,“哎呀”一声,险些跌下。叫声:“唐大人呀!你真个会玩!吓杀人也!”回头叫声:“老邵,此事如何办法?只好唱戏备酒与他陪罪罢?”邵青道:“不好!快传教习头蒯明前来,将他杀了,再用石灰淹了尸首,蒲包一盛,叫他背了,送上大人的船,在南京把一场官司与他打打!”李雷闻言点头,登时着人将蒯明传到,见了李雷禀过安,李雷吩咐:“与我把这侉汉带到西院,结果了回报!”蒯明一声答应,一把挟了大人,放开大步,竟奔西园门边,将大人放下,叫声:“侉汉,不要动,待我服侍你去吧!”此时大人一双赤足,魂魄俱无,叫声:“蒯爷,待我谢过君恩,死亦瞑目。”说罢,往北拜了八拜,二目紧闭,守死而已。
忽听得一声响亮,不见动静。过了一会睁目一看,蒯明仰卧在地,不知何故。大人一见,上前细看,但见脑后两个小眼子,伤了性命。大人大惊,手足无措,正然没法,耳中听得一声喊叫:“大人不必惊慌,小的特来相救。此时不走,等待何时?”大人抬头看时,只见山子石上立着一个老翁,跳将下来,把大人背了,驾起遁光,耳内只听得风声响亮,早离了城中,直至一个树林中,将大人放下。又听得有人说:“在这里了!”大人吃了一惊,定神看时,乃是四个家人,奉猿大仙指引,在此伺候。单讲大人尊声:“大仙,怎的搭救我的?”大仙叫声:“大人,我乃是猿大仙也。今特来救你出龙潭虎穴,望你进京面圣之时,在皇上跟前提我一个名字,圣上加封与我。那时可以名登仙府,位列天班。我还有一封锦囊与你,等待事急之时,焚香开看,便见分明。”说罢,起遁光回他洞府。大人望空拜谢,带了家人回转小船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第三十七回 周甸求黄公写状 黄辉捉李雷全家
词曰:
守分终朝受困,欺心日夜笙歌,瞒心昧己得钱多,积德终朝忍饿。
每见善人遭害,那见恶人受磨。试问此理是何如,且看收稍结果。
话说猿大仙在李府花园救了大人,说明来历,他便驾起遁光,回转他的仙山洞府。这且不提。再说唐大人望空作谢,四个家人跟随小船行去,不提。
且说李雷等上一会,不见蒯教头回话,心下十分疑惑。差人前去看来,少刻回报说:“大老爷不好了,唐大人被人救去,蒯教头被杀了。”李雷闻听大惊失色,叫了一声:“老邵呀!此事怎好?唐大人被人救去,杀了蒯明,非妖即怪。但他得了性命,上任必报此仇,如何是好?”邵青道:“不妨。快写书信进京求公爷,必然无碍。”说罢即刻修书,差了一个能干办的家人进京授书。不分星夜,一路赶行,到了半路,遇见了一起毛贼杀了性命,抢去了衣囊,书信失落,没有交待。
且说李大麻子自从唐大人去后,终朝心神不定,坐卧不安。过了几日,不见下书的人回信,更加烦闷。叫声:“老邵呀!不好了,我的事要坏了!京中下书的人不见回来,倘被唐大人上了南京的任,提兵前来拿我,如何逃脱?”邵青只是摇头,并无主见。又过了一日,邵青叫声:“我门下要回去走走,我的内人将足月了。”李雷怒道:“好得狠,你晓得我的事要坏了,想逃脱身躯么?人来,与我把这畜生脸王八羔子押下土牢,严加防守呀!”众家人如狼似虎,将邵青抬去,推下土牢。
不提李大麻子,再讲大人回转小船,更换衣冠靴,上了座船,一棒锣声,滔滔前进,直抵南京码头。早有文武官员迎接请安,大人就将李雷之事说了一遍。众文武大为吃惊,叩头请罪。大人开发清楚,传示在都堂,明日吉时上任。一夜无词,次早升了三通大炮,奏乐,大人上岸,摆开执事,走马上任。早到辕门,又是三炮,进了内宅,预备放告,商议捉拿李雷。这且按下。先讲周甸住在南京王三房,闻得大人已今到任,不知何时放告。那日先事与店小二谈心,问道:“此地可有名笔的代书么?”回道:“爷要写状词,此地有一位名手代书,姓黄名贵,今年七十三岁,住在状元桥巷内第三家,有六扇粉屏门就是他家。他养了个儿子,娶了媳妇,又生了孙子,他就对神发誓,再要代人写状子就死我的孙子。把支笔供在城隍面前。但是此刻已积有万金家财,你此时送他千金,也是不写的。”周甸闻言,说:“等我去碰碰看。”到第三家粉屏门,用手一敲,喊道:“里面有人么?”只听得一声答应,走出一个老人家,问道:“爷是哪里来的?”周甸问道:“你家太爷可在家么?”回道:“在家呢。爷有什么话讲?”周甸道:“与我回声,说我个姓周的有要紧的事情,面见你家太爷的。”家人道:“爷少待。”转身进内,见黄贵说知。黄爷一想此人并未会过,“罢,请他进来相见。”家人答应而去。不一刻引进周甸,黄爷迎接。周甸尊声:“太爷,我晚生访得太爷名工状词,故来求见太爷写一状词,其功莫大。”黄爷请周爷坐下,道:“周先生虽光降,但老朽有誓在前,人所共知,再不与人代写。为人良心要紧。”周爷道:“晚生特地奉求,自当重谢。此状与万人除害,是椿阴德。”黄爷笑道:“你就将家财一千与我,也是不能写的。得罪得罪。”
周爷闻言,心中烦闷,站起身来不辞而去。回到店中,并无主意,不觉得烦燥。如雷大声怪叫道:“放火烧这牢房吧。”喊着,拿个草把就要取火。店家王二娘一见吓了一跳,拦住问道:“爷什么意思?我们并未曾得罪与你,房子岂是烧得的?”周爷遂将黄老不肯写状之事说了一遍。王二娘一听,叫声:“周爷不须着急,我到有个计策在此,且请息怒。”周爷回嗔作喜,便问什么计策,快快说来。二娘道:“周爷每日去到他家后门等候,倘有妈子抱着他的孙子出来,使个计儿将他孙子悄悄抱来藏下。他家定然找寻,再如此如此,定然成功。”周爷闻听大喜道:“此计甚妙。”彼时用过中饭,出离店门,上了大街,找到黄府后门。只见有一个大池,他便踱来踱去。忽听得“呀”的一声,后门开处,走出一个少年奶奶,抱着一位小官儿。你道奶妈怎生打扮?年纪不过三十,上下一个…子脸,两道柳叶眉,大股儿银钗。身穿白绵绸小褂,下系元色西绫灰裙,一双小脚只有四寸,穿了一双定蓝绸的半股花鞋,手腕上套了付洋纹响镯,轻移莲步,装成媚态,走至池边,将小官官放下,看那一对鸭子在池内打架。正看得高兴之际,那一首来了一个少年之人,年纪只在二十上下,担了一付水桶走至面前,将桶放下。这个奶妈抬头看见这位少年,笑道:“小伙子,你几日何处去充军?都忘却我了。此地都不来了!今日又来撞什么魂的?”那人回道:“连日因挑水忙,实在不得工夫。不要见怪。今日无事,特来与你叙叙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