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回到房间里,坐立难安地整理刚刚收到的市调问卷之类的文件,然后到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四点。王小妹还是没有回来。
我打开门,吹着口哨走下楼,拖鞋劈劈簸簸好不大声。二楼走廊。王先生果然打开门,一看是我,连忙问道:「房东先生,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妹妹?」我愣了一下。王小妹嘴唇里的涎液滋味还残留在我的舌尖上。 「啊?我怎幺知道?」我立刻露出平日爱管闲事的模样,继续追问:「她不见了吗?不会吧,我今天下午还有在楼下客厅看见她啊,她手里还提着一包饭还是一包面?忘了。会不会去找陈小姐?还是去天台玩了?」王先生有些厌烦我的问题,但还是说:「我工作完回到房间,她不在,也不在陈小姐那里。我想大概是去同学家玩了吧,没事。」自我解释一番后,王先生回到房间,我也到楼下冰箱里拿了一罐泰山仙草蜜上楼,经过王先生的房间时,我还听见王先生讲电话的声音。大概真的开始一通通电话,在家长通讯里寻找王小妹的踪迹吧。
我翘起二郎腿,看着王先生心急如焚地确认每一通可能跟不可能的电话,甚至还打电话去面摊老板那边询问,想知道王小妹最后出现的地方。
楼下的房客 47
晚上七点半,王先生终于挂上电话,开始暴走。而沉闷了一整个白天,外面开始下起大雨。
「陈小姐,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小妹妹?」王先生探头探脑,往陈小姐房间里头张望着。「没有。」陈小姐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王先生的语气很坚决。「对不起,我这里有点不方便。」陈小姐有些不悦。要不是她跟王小妹交好,现在的语气应该会更不客气,更直接了当。「她不见了,我想了想,她十之八九是来你这边了。」王先生不理性地说,完全不理会陈小姐根本没有藏匿王小妹的动机。 「小妹今天没来。」陈小姐简单说完,想关上门,却被王先生的左手抓住门板,反问:「我想进去,到底有什幺不方便的?我只是看看就走。」陈小姐声色俱厉,说道:「我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是你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进来的吗?」王先生寻女心态作祟,硬气道:「如果她没有在你这边,你为什幺不让我进去?这不就是做贼心虚?」陈小姐怒极反笑,伸手说道:「赌五千块,小妹要是在我这边我就给你五千,反过来你得赔我五千元房间参观费。」王先生瞪着陈小姐,陈小姐大概是想起了脸上那天昏地暗的一拳,于是快速将门关上。
正当王先生跟陈小姐在门口争执不下的时候,老张不知所措地看着不断震动的衣柜。衣柜在动?老张已经过了相信衣柜里有鬼的年纪,但是他仍旧无法理解为何房间里的衣柜会莫名其妙地晃动,好象有人在里面乱踢、挣扎一样。「操。。。。。。」老张只呆晌了几秒,随即回到现实的考量。「喂,楼上的,你在里面搞什幺鬼?」老张拿起墙角的垒球棒,不客气大声喝斥。他话中所指的「楼上的」,应该就是柏彦了吧。 「昨天被你害惨了,你他妈给我出来,装神弄鬼的想吓唬谁啊?」老张说归说,一时却不敢拉开衣柜。
「你在想什幺呢?在想柏彦为什幺会躲在你的衣柜?在想没有钥匙的柏彦如何进来?柏彦是个擅长开锁的小贼吗?如果柏彦是个小贼,又为什幺要在衣柜里乱动暴露自己的行踪呢?」我愉快地念着旁白。在这个时间点,正是计画C的节奏。
老张自己也曾躲在陈小姐的衣柜过。但面对一个封闭的大盒子,老张要打开幽禁的空间之前,所需要的大量氧气还未呼吸足够。
「开门!」王先生偏执地敲着陈小姐的门。「给钱啊?那幺有把握就给钱啊!没钱就写支票啊?你这种小业务该不会连支票都没见过吧?」陈小姐简直火冒三丈,但言语是她最擅长的武器,隔了张门,这武器运用的就更肆无忌惮了。特别是,一个昨天才在两个男人拳头底下吃大亏的弱小女性。
我又开始哼起披头四的黄色潜水艇,不由自主的。脚踩着不存在的大鼓踏板,双手拨弄着不存在的吉他,身体前后晃动,陶醉。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老张警告着衣柜里的「柏彦」,左手慢慢接近衣柜把手,右手球棒凝在半空。
紧张。
衣柜。
争执。
僵持。
空白。
「锵!」
升降梯齿轮慢慢咬合。颖如穿著一身湿淋淋的黑色雨衣,手里拎着一个「hollow kitty」的粉红塑胶包包,按下「上升」。雨水沿着黑色雨帽帽沿滴落,在地板上迸开。刻意压低的帽子里,依稀,是个微微上扬的粉红嘴角。
楼下的房客 48
我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本顺畅进行的预言恐怕会被这颗不定时引爆的原子弹 炸成畸形儿;喜的是,这个预言的结局,原本就十足的畸形。 我真期待它最后会荒唐到什幺地步。
颖如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脱下了诡异的黑色雨衣,颖如竟是一丝不挂,而且自雪白的颈子 以下,颖如全身都是红艳的色彩。是血。 颖如素净的脸庞因为淋雨的关系,皮肤显得更加的白皙滑润,她 拨了拨头发,走到浴室冲澡。 而那个粉红色的hello kitty塑胶包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 上。隐隐约约,好象有什幺东西随时会从里面挣破似的。
‘我知道我女儿在你房间!’王先生最爱的意淫物消失了,他的 理性被时间一点一滴剥夺光。 除了大吼,王先生的手也一直敲着门板。
‘凭什幺?你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自己的女儿不好好看着 ,跑到别人家里搜什幺?’陈小姐并没有大吼大叫,她坐在地上的榻 榻米,一边切换着电视节目一边对着门冷冷回应。
老张手中的球棒差点脱手落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衣不蔽体的王小妹红着眼,惊慌莫名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张 叔叔。
‘啊?’老张一口气噎在喉咙间,他的惊诧完全不下于赤裸的王 小妹。
怎幺会? 王先生的女儿怎幺会一丝不挂、被五花大绑丢在这个衣柜里? 是谁做出这种变态的事!
老张立刻放下球棒,蹲下,伸手想要撕开封住王小妹嘴巴的胶布 时,颤抖的双手却停在王小妹的小脸上。 王小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以及一股无限委屈的能量。
‘叔叔不是坏人。。。。。。你应该知道吧?是谁把你脱光衣服绑在这 里的?你应该有看到吧?’老张镇定地说,但王小妹却非常慌乱又害 怕地乱动、乱踢,害怕遭到性侵害似的。 老张勉强挤出笑脸,说:‘叔叔带你去找爸爸,但是你不可以乱 叫喔!更不可以诬赖叔叔,知道吗?你几年级了?知道诬赖的意思吗 ?’ 王小妹扭动着身子,那稚嫩的美好在老张面前惶然挣扎,看样子 是完全听不进去张叔叔的话。
我拿起电话。
‘叔叔要撕开你嘴巴的胶布喔,你不可以乱叫知不知道,叔叔是 好人,好人的意思就是。。。。。。’老张的语气越镇定,靠近王小妹的双 手就越是颤抖。
铃~~铃~~
老张紧绷的身体立刻断裂,回头看着地上的电话。 王小妹趁机跌出衣柜,重重碰了一声。 老张立刻抱住王小妹,用他粗壮的手臂架住王小妹的脖子,另一 手紧张拿起电话。
‘喂,陈小姐吗?’我说。 ‘啊,房东先生啊,你打错了,我是老张。’老张急促地说。 ‘抱歉抱歉,我再打一次。’我挂上电话。
老张松了一口气,但王小妹只有更加慌乱地扭动着,一时之间, 老张竟不知道该怎幺处理这百口莫辩的情况。
我并不期待老张会因为抱着赤裸的王小妹而心猿意马、做出人神 共愤的事情,因为老张并不是那种人。 在这种来不及细想的情况之下,明哲保身是偷窥者的第一要务, 也是唯一的行动选项。
王先生持续拍打着陈小姐的房门,陈小姐索性来个浑然不觉。
铃~~铃~~ 陈小姐瞪着电话,深锁着眉头拿起。
‘喂,陈小姐吗?我是房东先生。’我的声音没有敌意。 ‘房东先生,你是想问王先生干什幺一直敲我的门吗?’陈小姐 的口气却不太好。 ‘哈,的确是这样,不晓得有什幺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我 不好意思地说。 ‘王先生找不到他的女儿,就死诬赖在我这里,我不让他进来搜, 他就一直乱敲门,你说怎幺办?’陈小姐说话的速度极快。 ‘这我听王先生问过他女儿了,嗯,不能让他进去搜吗?’我问。 ‘凭什幺?凭什幺我要让别人进我的房间?’陈小姐不悦,故意 说得很大声,让门外的王先生听的清清楚楚。 ‘说得也是。。。。。。不过,我看这样好了,就让我来帮大家排解一 下,大家各退一步如何?’我微笑。 ‘什幺各退一步?’陈小姐口气稍缓。 ‘为了帮王先生找女儿,只要你愿意打开房间让王先生随意看看, 下个月的房租跟水电费就免了,你说怎幺样?’我一副大仁大义的样 子。 陈小姐沉吟了一下,说:‘你下来,我再开门。’ 我满意地笑笑:‘等我,我上个洗手间就下去。’
我将视线换到老张与他怀中的王小妹。
‘等一下看你怎幺应付?’我遗憾地看着萤幕中、额头全是冷汗 的老张。
楼下的房客 49
我走下楼,经过颖如与柏彦的房间。
一个仍旧在洗澡,她每次洗澡都会花上许久的时间,特别是这次 浑身浴血,干掉的血渍尤难清洗。 一个则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正盘腿坐在马桶上微微打盹,偶而 不安稳地醒来,睁开眼睛后,不是呕吐就是哭泣。
三楼。 香烟的味道从郭力的房间门板底下传出,不知道什幺时候才会将 最后一根烟给抽完。 而老张房间里持续传来不安的祟动与对抗,细微声响背后的肢体 符号,光是猜想就十分有意思。
二楼。 ‘王先生!’我打招呼。 ‘房东先生!这女人把我女儿藏了起来,不还给我!’王先生气 愤地说,指着陈小姐的大门。 ‘别气别气,我在楼上就听到你们吵架了,不过我想陈小姐应该 不会这幺无聊吧,她又有什幺理由这幺做呢?’我打圆场,敲敲门。
王先生站在一旁、叉着腰,平日最沉默的、最边缘的他,此刻却 成为张牙舞爪的演员。
陈小姐打开门,瞪了王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我,说:‘还是房东 先生大方,为了开我这扇门免了我一个月房租,不像有些人,口口声 声自己的女儿有多重要,却连五千块钱都赌不起。’
王先生看陈小姐敢打开门,脸色反而煞白。如此一来,王小妹反 而不可能在陈小姐的房里。 尽管如此,王先生还是匆匆进了陈小姐的房间,打开浴室、打开 衣柜,然后颓丧地在房间中间抓着凌乱的头发,完全陷入空白的状态。 陈小姐冷笑,正想酸上几句时,我叹了一口气搭着王先生的肩膀, 说:‘小妹妹应该只是去同学家玩,玩过头了忘记回家吧。要不然, 小妹妹又没有其它房间的钥匙,怎幺可能躲到哪里去?’
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陈小姐并没有特殊的反应。 真是笨蛋。 于是我故意重复、加强了语气,说:‘何况,如果小妹妹有别人 的房间钥匙,她那幺乖那幺可爱,怎幺会故意躲起来让你找不到?除 非是小妹妹捡到了我遗失的钥匙串,玩起躲猫猫来了。’
陈小姐全身震动了一下。
‘等等,我知道小妹在哪里!’陈小姐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报 复的快意,以及少许的担忧。 我诧异,问:‘啊?那你刚刚怎幺不说?’ 王先生激动地抓着陈小姐的手臂,说:‘小妹在哪里!你快快告 诉我!’ 陈小姐避开我的眼睛,看着王先生说:‘老张捡到房东不小心掉 落的钥匙串,他有所有人的房间钥匙!’ 我假装生气,说:‘那他怎幺可以不还给我?要是房间失火了怎 幺办?要是。。。。。。’
陈小姐还没接口,王先生就冲到走廊,往楼上跑去。 我跟陈小姐连忙跟了上去,我瞥眼看了看陈小姐的表情,她非常 快乐地在笑,仿佛要去揭破一场阴谋似的。
‘张先生!开门!开门!’王先生用力捶着老张的房门。 我跟陈小姐跑到王先生旁边,看着王先生脸红脖子粗地吼叫。 我浑然不解,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小姐埋怨道:‘你这不是栽赃给 王先生吗?就算他有钥匙,老张干嘛把王小妹藏了起来?’ 陈小姐不置可否,只是自信又神秘地笑着。
老张可以躲在衣柜里,再去浴室中弓虽。女干她,然后又唆使柏彦躲在 床底下吓人,最后对她美丽的脸庞来一记魄力十足的豪拳。 这样的人品,要绑架、弓虽。女干一个小女孩也不至太意外。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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