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亡母吹得一管好笛,所以就学了!”我素指轻抚着光洁的玉笛,仿佛能感受到那位才女额娘温婉柔和的气息,对他淡淡浅笑,“这管玉笛便是她留给我的!”
“您的额娘一定也是位颇有才情的女子吧!”多嶙贝勒温雅的笑问我。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其实我的名字也是为了感念亡母对我的生养之恩,因为我额娘的闺名唤作宝如,有取‘宛若宝如’之意!”
宝珏格格见胤禟用他那双深邃明亮的星眸静静的、深深的凝视着我,看得一瞬不瞬的,将手中的帕子捏得死紧,美眸中满是怒火和嫉妒。青玥格格那美丽的杏眼悄悄在我手中的玉笛上不停的打着转,闪动着一丝算计,她侧过头拿帕子掩着口,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宝珏格格微眯起眼盯着那管玉笛,对她点了点头,俩人一起露出一个意味的笑容。
胤禟的生日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这天,我正在大佛堂抄写佛经,忽然感觉好象有人在看我,抬头一看,见是胤祥,那双透亮的墨玉眸子正含笑望着我。
“十三爷,您回来了?”我又惊又喜的叫道,这才发觉自从他离开后,自己竟是对他有些想念,因为他是我在宫中极难得的一位朋友,“您怎么站在门口呀,快请进来坐吧!”
“我见你在专心抄佛经,就没敢进来打扰!”他笑着走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下。
我急忙搁下笔,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这才跟他聊了起来,听他说着一路上的趣闻逸事,他瞥见我搁在笔架上的笔,似是想起什么,笑着道,“嗨,光顾着跟你闲聊,竟是把正事儿给忘了!”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盒,递给我道,“我经过湖州时,瞧见笔庄里的这几管小长锋做得挺不错,就给你带了几管,以做平日抄经之用,你瞧瞧看!”
我向他道了谢,接过来拿在手中细看了看,这五支小笔的笔杆皆以紫竹制成,下面包以牛角,做工挺精巧雅致的,就取了一支,浸泡在一旁的双龙戏珠青花瓷笔洗中,含笑问道:“您倒是有心的,怎么会想着给我带这个?”
“上回听你偶然提及说这些宫制的笔虽好看却不耐用,而且写起来也不太称手,我不是就曾经答应过你,有机会就给你寻些好笔么!因这湖笔是做得极好的,素来就极有名气,所以我经过时就特意逛了逛那儿的笔庄,替你留心着这种小楷笔!”
其实当时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竟这么放在心上,他可真是个有心人呢!我对他微微一笑,“让您费心了!”此时笔已泡开,我就蘸了墨,在纸上试写了几个字,满意的点点头,“到底是真正的湖笔,写起来很顺手,手感也极佳呢!”
“只可惜笔杆做得还略有些粗糙,若是再精巧些就更好了!”胤祥见我喜欢,也很高兴。
“不过是写字用,要做得那么好看干什么?哎,您是怎么买到的呀?”像我手中用的这些宫制的笔,都是用各种玉石制作装饰的,虽然看上去美观华丽,可写起来的效果却并不是很理想,有的甚至才写了没多久就开始掉毛,真是标准的“中看不中用”!
“这小笔都得泡开后试过笔锋儿才知道好不好,所以我就把笔庄里各种品种的小笔都各买了一支,当场泡开后一支一支的试,觉得都不怎么好。逛到这家笔庄时,老板见我专买小笔,就跟我介绍说,这种笔虽做得不是挺精美,不过手感颇佳,凡是用过的倒是都说好!我就买了一支当场试,感觉还挺不错的,就一气儿给你买了五支!”
听他说得虽很轻松,却是花费了不少的工夫呢!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劳您费心了!”
“不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爽朗的朝我摆了摆手。
“您给我带了这几支这么好的笔,我可该怎么谢您呢?”我笑睇着他,忽然看见他褂子上的一颗扣子似是有些掉线,就指了指道,“呀,您的这粒扣子掉线了!”
“哟,可不是嘛!”他低头瞧见了,笑说道,“等回了永和宫就让钰莹替我缝缝!”
不知为何,我一听他说让钰莹帮他缝扣子,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一时倒也没想起来这个听起来似有些耳熟的“钰莹”究竟是哪一位大神,咬了咬嘴唇,说:“您要是不嫌我手笨的话,让我替您缝一下吧!”
胤祥微微一笑,爽利的将身上的褂子脱下递给我:“呵呵,那就劳烦你了!”
我对他甜甜一笑,让小荷将针线篮取来,取出针线细细的替他将那粒扣子缝好,抬起头递给他时,见他撑着颊默默的注视着我,嘴角带着缕温柔的微笑,我被他那专注的眼神给看得脸一热,轻声说:“好了!”
他并没有伸手来接,仍然微笑着看着我直发呆,我的心猛的跳漏了一拍,开始跳得不规律起来,只觉得脸更热了,轻声叫道:“十三爷,十三爷!”
我一连叫了好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俊脸一红,讷讷的向我道过谢,将褂子穿上。
我跟他一时都没有说话,我低头摆弄着他送的那支小笔,感觉胤祥那专注的目光又紧紧的盯视着我,佛堂中静悄悄的,隐约听见我们俩轻微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后,胤祥开口说:“宛如,我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什么话?”我抬起头,明眸静静的看着他。
“我我”他红着脸,张了老半天的嘴,忽然说,“我一直想问你,你那时候为什么跟我说,你叫沈盈盈呢?”
哦,原来他是想问这个呀!我笑着说:“因为我的先生姓沈,盈盈则是我的表字。”
“原来如此!”他笑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踌躇的看着我,轻声问道,“宛如,那我以后叫你盈盈,可好?在没人的时候?”
我对他嫣然一笑:“好!”
“盈盈!”他微羞涩的笑了,轻唤我一声。
“嗯!”我低低的应了。
“盈盈这个表字,取得可真好!”
“是么?”他是不是又要说这是出自“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笑语盈盈暗香去’②,你这么爱笑,取‘盈盈’为表字可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他深望着我甜美粲然的笑容,动情的说,“盈盈,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的脸更红了,微低垂着眼,嘴角缓缓扬起一朵甜美灿然的笑花。
“那我今儿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十三爷!”我唤住他离去的脚步,“我可该怎么谢您的笔呢?”我冲着他晃了晃小笔。
“这个么”他眨了眨墨玉眸子,“以后我的扣子若是再掉了线,我就来找你替我缝,可好?”
我“扑哧”一笑,忽然觉得心口甜甜的,对他微微颔首:“好!”
“要是你能替我缝一辈子就好了!”他凝望着我,低低的咕哝了一句,这才笑吟吟的走了。
注释:
①唐·孟郊《游子吟》。
②宋·辛弃疾《青玉案》。
第二十九章
我斜倚着门框,凝望着胤祥那挺拔的俊朗身影,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了,这才重回到佛堂内,望着手中那支他送的小笔,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拿起小笔蘸了墨后,又专心致志的抄起佛经来。
忽然,我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以为是胤祥又转回来了,柔声笑着说:“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宝珏格格和青玥格格这两个蛇蝎美人来了,哼,真是稀客呀!
我敛起脸上的笑容,淡然的问道:“两位格格有事吗?”
青玥格格露出她那如海棠花般娇媚的笑容,娇腻的柔笑着说:“宛格格,咱们姐妹俩今儿是特来跟您道歉的!”
她说什么,她们俩跟我道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哼,我可没这么天真,以为她们俩会真心诚意的跟我道歉,她们俩又想玩什么阴谋诡计呀?
“咱们以前是曾经有过些误会,请你别放在心上,别跟咱们计较!”宝珏格格眼睛紧紧的盯着我腰间的那管玉笛,没什么诚意的说。
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顿时让我警惕起来,我谨慎的说:“二位格格的道歉我收到了,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请离开吧,我要抄写佛经了!”
宝珏格格指了指我腰间的那管玉笛,说:“你这管玉笛挺漂亮的,拿给我瞧瞧罢!”
哼,我就知道她想打坏主意!你这条蠢笨的疯狗才不配碰我这位才女额娘的东西,给你看,那可真是侮辱了我的额娘呢!我断然拒绝:“不行!”
宝珏格格却是意外的没发大小姐脾气,柔声说:“宛如,你就让我瞧瞧罢,好不好?”
哈呀,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她居然会放下她那高贵的身段跟我撒娇?
“宛如,您不介意咱们这么叫罢!”青玥格格亲切的笑着说。
“不介意!”我倒想看看她们俩今天究竟想要玩什么花样。
“是这样的,宛如!咱们姐妹哪,从来就没念过什么书,自是不像您这么明白事理,又有学问又有才情的,咱宝妹妹瞧您那日在九爷生辰时吹奏了一曲《母亲》,觉得您不仅这笛子吹得好,尤其是那番话儿说得可就是更好了!宝妹妹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宜妃娘娘接进了宫,这一进了宫,就是宫里头的人了,她跟自个儿的额娘可说是几年都未必能见得上一面呢!”
宝珏格格红了眼,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低声说:“我那日听你说了那番话,开始还不太明白,等回宫后细细的一琢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极了,虽说你一出世额娘就没了,可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我进宫这些年都没怎么见过额娘,跟她说过的话,连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很想她,真的很想念她!”
“唉,我呢,跟她一样,也是打小就被姑妈荣妃娘娘接进宫抚养,从此就再也没回过自个儿的家”青玥格格美丽的杏眼浮起一层水雾,有些哽咽的说,“已是连自个儿的额娘长得什么样儿都记不清了!”
我看着她们俩这番声泪俱下、打动人心的表白,一时也有些吃不准,她们俩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青玥格格见我面露犹疑,顿时得意的暗自勾了勾嘴角,含泪说:“宛如,宝妹妹和我都觉得您那笛子吹得很好,也想学那支《母亲》,待咱们学会了之后啊,等以后想额娘的时候就可以吹了。不过呢,咱们俩知道您素日里忙得很,这又得替皇太后抄经又得给八公主上课,有时还得给皇上伴驾,就不劳烦您教咱们了,就是想先瞧瞧您这管玉笛是怎么样儿的,咱们姐妹俩也去备一支!”
“这”我看着她们俩一脸的恳切,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宛如,你就把你的笛子借我看一下吧,我不拿走,就瞅一眼,立马就还给你,好不好?”宝珏格格拉着我的衣角,软语央求道。
既然她们俩就在这里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有些心软,就解下笛子递给她:“给!”
“谢谢你!”宝珏格格喜滋滋的接过玉笛,迅速和青玥格格交换了个得逞的眼神,她将玉笛拿在手中不停的称赞笛子如何漂亮,还说什么也要让姨妈给她弄支这样的笛子,我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给我玩花样,她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后,递还给我,“喏,玉笛还给你!”
我悬在心口的心这才放下来,刚把玉笛拿在手中,青玥格格娇柔的笑着说:“宛如,既然你肯把笛子借给宝妹妹瞧,那你就把笛子也给我瞧瞧吧!我也不拿走,就在这儿瞧,瞧一眼就还给你,可好?”
我见刚才宝珏格格并没有玩什么花样,把笛子完璧归赵的还给了我,就变得有些麻痹大意,将玉笛递给她,她拿在手中细细的瞧着,宝珏格格则和我攀谈起来:“宛如,你这支玉笛是什么玉做的,看上去温润水亮,应该是极好的和田美玉做的吧?”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也许吧!”
她瞥了青玥格格一眼,继续跟我说:“哎,你这管玉笛雕琢得很精细,上面刻的花纹也很华美,是这京城的哪家铺子里做的呀?”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支玉笛既然是你额娘留给你的,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嗯!”
“呵呵,青姐姐瞧好了呢!”她见青玥格格笑着朝她暗暗点了点头,就语含深意的笑着对我说,“宛如,那你可得把你额娘留给你的这管玉笛仔细收好了,千万别弄坏了喽!”
我见青玥格格将笛子还给我,就伸手去接,却没留意她眼中那道算计的光芒,右手刚握住玉笛,忽然感到犹如握住一块被烈火烧红的烙铁一般,痛得我一时拿捏不住,本能的松了手,“啪!”玉笛一下子掉在了坚实的金砖地上,顿时就断成了两截。
“哎呀!”我顿时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