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立一旁,静静的细打量着她,这才发觉,她容颜憔悴、神情忧悒、满面愁容,不若以前那样神采飞扬、明媚照人,仿佛一朵失去阳光和雨水浇灌滋润的娇美花朵,变得枯萎残败。暗自狐疑,奇怪,照理说她怀了胤禟的孩子,不是应该很得意很高兴的吗?为什么她是这样一副落寞萧索的失意表情,难道说,这孩子不是胤禟的?就像胤禟所猜测的,她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太子手上,是太子用来对付胤禟的一颗棋子,若真是这样,那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太子和胤禟都决不会轻易放过她,她都难逃一死!
金秋时节,康熙带着皇室宗亲、王公大臣、八旗子弟们及诸位皇子等,浩浩荡荡的去木兰围场进行秋狝活动,在初建成的避暑山庄驻跸,庄内山峦青翠,湖水明澈,宫殿林立,楼阁隐现,真是美不胜收,怪不得被誉为“塞外明珠”呢!
这天,我带着红袖悠闲的漫步澄湖旁,湖上水光潋滟,长堤蜿蜒,洲岛错落,前方金山岛上的亭台楼榭,或高踞山坡之上,或深藏浓荫之中。碧波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飞檐画栋,舟荡鱼戏,极似江南风光。湖中满是亭亭玉立、颜色各异的荷花,藕粉的、素白的、艳红的因这湖里的水是引自热河温泉,故而水温较高,湖面上一片雾气蒸腾,娇美袅娜的荷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姿态优雅,美丽之极。
据说这座金山小岛在仿照镇江金山设计构筑的,我一时兴起,就和红袖朝那走去,岛上有不少以巨石堆垒的假山,陡峭险峻,假山下还有个洞,洞内幽暗深邃,洞口处以遒劲有力的楷书端正的写着“法海洞”三个字,不由想起水漫金山的故事。忽然,隐约听见洞内似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还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紧接着,两个女子从洞中走了出来,俩人皆是衣着华贵,哎呀,难道是白娘子和小青?
那个穿浅紫旗装的女子微低着头,边朝外走,边拿帕子不停的擦眼泪,身边穿银红旗装的女子扶着她,低声的说着话,忽然,她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清秀脸庞,略有些紧张的朝左右张望了一下,我惊讶的发现,她是紫英,而那个陪着她的女子,正是胤祥那位高贵的贤妻——钰莹!
“紫英!”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叫她,对紫英,心中总是有着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她的性子单纯和善的缘故吧,记得在选秀那时,她就是唯一对自己友善,没有鄙视过自己的人!
“九嫂!”钰莹维持着她那一贯优雅高贵的形象,冷淡而矜持的对我微福了福身。
“九嫂!”紫英见我站在一旁,神情顿时有些慌乱,赶忙拿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说,“您怎么在这儿?”
“我闲着没事,就出来随便逛逛!”我对钰莹淡淡的摆了摆手,转头对紫英微微一笑,说,“你别叫我‘九嫂’,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吧,算起来,你还比我大两岁呢!”见她眼睛红红的,就像兔子似的,问,“你怎么躲在这洞里哭呀,是谁欺负你了?”
她张嘴刚想说,忽然身边的钰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低下头,捏着帕子,闷声说:“没没人欺负我。”
钰莹目光深沉的看着我,迟疑了一下,对我说:“九嫂,能拜托您一件事儿吗?”
“什么事,你说吧!”心中很是奇怪,这位尊贵的十三福晋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我。
“您能不能别跟旁人说,瞧见英妹妹在这里哭?”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见紫英脸色苍白、容颜惨淡,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关切的问,“你真的不要紧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她双目含泪,凄楚的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谢谢你,宛如!”
“九嫂,我和英妹妹还有事儿,就先走了!”钰莹淡漠的对我微一颔首,挽着紫英的手走了。
我疑惑不解的望着她们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满腹狐疑,紫英她究竟怎么了?不过,既然这白娘子和小青已经走了,那就没什么戏了,我就带着红袖往回走,在如意洲正巧遇上胤禄和胤礼带着胤祄在玩,他们哥仨看见了我,顿时就笑迎了过来。
“宛如,宛如!”胤祄笑嚷着朝我跑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我可是好久没见着你了!”
“小十八,她现在可是咱们的九嫂,不能再跟从前那样随便叫名字了,得叫九嫂!”胤禄对胤祄轻斥一声,对我微微一笑,恭敬的揖了一礼,道,“见过九嫂。”
胤礼原本明亮的眸子黯了黯,又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也优雅的对我揖了一礼,微笑着轻声道:“给九嫂见礼了!”
“你们别这样客气,弄得我们好象是陌生人似的!”我略窘的对他们俩一笑。
“就是,就是嘛!咱们跟宛如本来就是朋友,又不是外人!”胤祄拉着我的手嚷道,“哎,宛如,咱们正要去游湖,你跟咱们一道去罢!”
“好啊!”我便兴致勃勃的随着他们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撑船的小太监伶俐的拿篙子一撑,船便稳稳的荡开了,在那些婷婷袅袅的荷花中穿行,我立在船头,望着满湖的荷花在白茫茫的水雾中若隐若现,想伸手摘几枝插在花瓶里,忽然被胤礼制止:“怎么了?”
“我来替你摘!”他对我解释道,“这湖可深着呢,你小心一些别掉进湖里去!”
“那好吧!”我就毫不客气的指着一株开得正艳的红荷道,“我要那枝!”在我的指挥下,他身手敏捷的替我折了许多漂亮的荷花,不一会儿,我怀里就抱着一大摞红艳艳的荷花,笑着道,“行了,别再摘了,够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他清秀的脸庞忽然微微一红,呵呵,这个小鬼,都快分府娶侧福晋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害羞?
我们在湖中悠闲的逛了好大一圈,这才回到岸上,胤祄不舍的拉着我的衣角,道:“哎,宛如,咱们上你那儿去玩玩儿,好不好?”
“当然好了!”我便领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住所,吩咐翠衣给他们上茶果点心,自己则亲自将这些红荷逐一修剪后插入瓶中,胤礼定定的看着我插荷花,忽然吟了句:“霞衣犹耐九秋寒,翠盖敲风绿未残。”①
注释:
①清·乾隆《九月初三日见荷花》。
第四十九章
这个害羞的小鬼还挺行的嘛!我偏过头,笑着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红荷:“十七弟好兴致啊!”
“不过是随口念了一句,让你见笑了!”胤礼俊脸微红,道,“九嫂,你的文采素来极好,那你来接下半句,可好?”
我略想了想,吟道:“应是香红久寂寞,故留冷艳待人看。”
“好个‘应是香红久寂寞,故留冷艳待人看’!”胤禄拍手赞道。
“九嫂,你能把才刚那首诗写给我么?”胤礼微红着脸,嗫嚅着道,“我很喜欢这首诗!”
“当然可以!”我笑吟吟的放下手中的荷花,走到桌案前,提笔将刚才那首诗写在素笺上,递给他。
“谢谢!”他郑重的接过,小心的收在衣袖中。
“哎,宛如,你还养了只鹦鹉呀,好漂亮的白鹦鹉啊!”胤祄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般,好奇的走到鹦鹉架子前,伸手逗弄着它,回头问,“它会说话么?”
“当然会了!”我笑着答,“它不仅会念诗,还会唱歌呢!”
“真的吗?”胤祄不相信的问。
我拿起一颗葵花子喂给“美妮”吃,念了句:“‘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美妮”拍了拍雪白的翅膀,伶俐的接口念道。
“嘿,真神啊!”胤祄赞叹的叫道。
我又让“美妮”念了几句诗,胤祄问:“宛如,你才刚说它还会唱歌,你让它唱支歌儿给咱们听罢,好不好?”
我便又喂了“美妮”几颗葵花子,说:“‘美妮’,唱首歌!”
“美妮”便听话的唱了起来:“胤禟是个臭色狼,臭色狼,臭色狼!胤禟是个臭色狼,最色的色狼!”
“哈哈哈”胤禄等皆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是这首啦!”我不禁又急又窘,见它又开始“人来疯”,将这首《色狼之歌》越唱越起劲,当然,这调子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就喝斥道,“不要再唱了!”
“哎,为什么不让它唱呀?”胤祄笑喘着气,竖起拇指夸赞说,“我听着它唱得可好听啦!宛如,你养的这只鹦鹉可真格儿聪明呢!”
“真聪明,真聪明!”“美妮”跟着学舌。
“宛如,它很会学话儿么?”胤祄狡猾的转了转黑亮的小眼睛,闪动着一道算计。
“嗯,你只要拿葵花子喂它吃,它就肯学你说的话!”
胤祄便学着我的样子,拿起葵花子喂它吃,想了想,道:“九哥是个大坏蛋。”
“九哥是个大坏蛋!九哥是个大坏蛋!”“美妮”吃过葵花子,乖巧的学话。
这个淘气的小十八,我不禁笑着连连摇头。
“‘美妮’真聪明!”胤祄摸着它的头,夸赞道。
“九哥是个大坏蛋!‘美妮’真聪明!九哥是个大坏蛋!‘美妮’真聪明!”“美妮”学着他的话,拍着翅膀道。
我们不觉都忍俊不禁,正在逗弄着“美妮”,胤禄忽然略有些拘谨的站起身:“九哥,您回来啦!”
我抬头一看,见胤禟负手站在门口,他星眸迅速的扫了一下他们哥仨,踱进屋,潇洒的掀起袍摆在我身边坐下,淡淡的道:“哟,今儿我这儿可真够热闹的,你们哥几个怎么会来,真是稀客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见胤礼望着他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敌意和恨意。
“咱们来找宛如”
胤祄的话还没说完,胤禟俊脸顿时一阴,沉着脸呵斥道:“没规矩,谁准你叫她名儿的?她可是你九嫂!”
“那我叫她‘宛如九嫂’,总成了吧?”胤祄不服气的冲着胤禟挑衅的扬了扬眉。
“哼!”胤禟轻哼一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胤祄理也不理胤禟,笑咪咪的对我道:“宛如九嫂,我现在也会念诗了呢!”
“哦?是吗?”我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当然是真的啦!”道,“我这就念给你听!‘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宛如九嫂,我念得怎么样?”
“念得真好呢!”我赞许的笑着道,“哎,那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
“我当然知道啦,这是唐代一位著名的大诗人写的,他的名字叫杜牧!”
“那你知道这首诗叫什么吗?”
“知道啊!”胤祄朗声答道,“叫《山行》。”
“十八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呢!”
“哼,那是自然!”胤祄一脸得意的朝胤禟扬了扬下巴,胤禟不屑的冷冷嗤笑一声,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径自喝茶。
我不由想起杜牧那篇名扬天下的《阿旁宫赋》,随口问:“那你知道阿房宫是谁烧的吗?”
“阿房宫?”胤祄眨了眨黑亮的小眼珠,摇头道,“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我烧的!”
“是啊,九嫂,小十八虽然素来淘气了些,不过这放火烧屋子的事儿是断不会做的!”胤禄似是怕我不相信,忙替他的宝贝弟弟辩解,“他说不是他干的,那就一准儿不是他!”
“噗——”胤禟顿时将口中的茶水笑喷出来,连连拍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胤祄很不高兴的瞪着胤禟,道,“我又不像你,成天儿在外头鬼混,净干些乱七八糟的荒唐事儿惹皇阿玛生气”
胤禟的脸立即沉了下来,眯起眼,冷哼一声,威胁的道:“你是身上的皮儿痒痒了还是哪根骨头松了,想让我揭了你的皮儿拆了你的骨头,替你仔细的捶捶,嗯?哼,我可警告你小十八,别仗着皇阿玛疼你,你就给我没大没小、无法无天,要是再这样没规没矩的,我可照样治你”
“宛如九嫂!”胤祄一骨碌爬坐到我的膝上,小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嘟起小嘴道,“九哥他凶我!”
“没有没有,他跟你皇阿玛一样,也很疼你的!”我忙轻拍着他,柔声宽慰,不满的瞥了胤禟一眼,这家伙,居然恐吓儿童,太过分了!
胤祄将他那小小的身子缩在我怀中,亲昵的搂着我的脖子,对着胤禟吐了吐小舌头,故作委屈的说:“可是,才刚你也听见了,他恶狠狠的骂我呢,骂得好大声好大声!”
“他没有骂你,他只是说话的嗓门比较大而已!”
“你瞧,他那俩眼珠子还凶巴巴的瞪着我呢!”胤祄得意的冲他扮了个鬼脸。
“呃他没有瞪你,那是他眼睛长得比较大!”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