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嫂过奖了,您喜欢就好!”
“这是什么花式呀,怪好看的,远看就像是串了一颗颗珠子似的,亮闪闪的!”
“这是‘珍珠花’,因为我在丝线里掺了些蟠金线,所以看上去会闪闪发亮!”
“嗨,你就别一口一个‘八嫂’的叫我了,这样多生分哪?”她照了好一会儿的镜子,这才将披肩脱下,交给丫头让小心收好,笑着对我道,“我闺名叫彩凤,你就喊我一声‘凤姐姐’得了!”
“凤姐姐!”我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微笑着赞道,“您的名字取得可真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①
“爷当年听了我的名儿,也是念了这句诗呢!”八福晋那双亮晶晶的凤眼中闪动着一丝羞涩的甜蜜,然后微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没怎么念过书,他素日里头念的这些个诗啊词啊什么的,我是一点子也听不懂!”她颇有些艳羡的望着我,“哪像妹妹你呀,满肚子的才学,我若是能也像你这样有学问就好了!”
“该羡慕的人是我!瞧您多能干啊,帮八哥将所有的大小事项都打点得井井有条!”
“可是他的事儿,我都不懂啊!而且,他总是待我客客气气的,什么事儿都让着我!我自嫁给他以来,从未跟他红过一次脸,拌过一次嘴”
“这个呀,叫做‘相敬如宾’!您跟八哥如此恩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呀?”我笑瞅着她道,“难道您喜欢和八哥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腾得八贝勒府里头鸡犬不宁,觉得这样才比较恩爱?”
八福晋“扑哧”一笑,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幽怨转瞬即逝,对我微微一笑,亲昵的挽着我的手说:“妹妹,你今儿头一回来我这儿,我带你到府里头四处逛逛吧!”
胤禩的这座府邸和胤禟比起来其实并不小,只不过因为是仿照江南的风格布置,故而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趣,不像胤禟的府邸看上去那样轩昂壮丽。我和八福晋正在花园里逛着,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太监,手里头还提着一只竹篮,上头用一块粗糙的蓝布遮着,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一瞧见我们俩,慌忙恭谨的给我们打千请安。
“起来吧!”八福晋优雅的对他摆了摆手,忽然,一阵细微的“喵喵”声从竹篮中传出,她耳尖的听见了,瞅着他手中的竹篮问,“你手里头拿的是什么?”
“回福晋的话,是几只小野猫崽子!爷的那只‘雪娇’前些日子偷偷跑了出去,等回来后这肚子竟是一天天儿的大了,才刚生下了这几只小猫崽子,因这小猫崽子是外头那些野猫下的种,血统不纯,爷是断不会要的,所以奴才就预备把它们拿出去给扔了!”小太监伶俐的回着话,并将竹篮上盖着的蓝布揭去让她细看。
我也好奇的凑过头去,见几只拳头般大小的白色小猫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躺在竹篮里,有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闭着眼睛“喵喵”的叫着,有一只小猫忽然睁开眼,怯怯的望着我,它的眼睛竟然是一只蓝一只绿,好漂亮的小猫,真可爱啊!我顿时心生怜惜,一想到它们将要面临被扔掉残忍的命运,便对八福晋说:“凤姐姐,您把这几只小猫送给我吧!”
“妹子,你想要养猫?这还不容易,爷养了许多品种极好的猫,我这就带你去挑”
“凤姐姐,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就是想要这几只!”
“可是,这几只小猫崽子的品种不纯,是爷那只暹罗种的‘雪娇’跟外头的野猫混生的杂种啊!”八福晋惊讶的说。
我知道在他们这群出身高贵的贵族心中,“血统纯正”是非常重要的,不仅是人,就连自己豢养的宠物也是如此,因此,这几只血统混杂的小猫在他们眼中是卑微低贱的,必得被鄙弃的。我望着这几只脆弱的小生命,忽然心生同病相怜之感,伸手指着篮子说:“我就是喜欢这几只,您反正是要准备把它们给扔掉的,那就不如送给我好了!”
“好妹妹,不是我不肯答应,这几只小猫崽子送给你原本是没什么!可是,表哥他那人儿素来爱干净得很,他会让你在他的府里头养”八福晋望着篮子里的小猫,怀疑的一挑柳叶细眉,“野猫?”
“应该可以的吧!他曾经答应过我,说无论我想做什么事,他都不会同意的!”不过是养几只小猫而已,虽然这些小猫的品种不纯,可又不要他大少爷养,这应该不算什么违反原则性问题的大事情吧?
八福晋眼珠转了转,爽快的点头应允:“好吧,那这几只小猫我就送给你了!”
“多谢凤姐姐!”
她笑着朝我摆了摆手:“嗨,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谢什么?”
我欢喜的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竹篮,伸出素指,轻轻逗弄着篮中的小猫,忽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从前方传来:“哎,八嫂,九嫂,你们俩在瞧什么好东西哪?”
我抬头一看,见胤礻我手中拿着一把极大的折扇,正哗啦哗啦的摇着,举起竹篮对他微微一笑:“凤姐姐送给我几只小猫!”
“是么?让我瞅瞅!”他就凑过来看,立即不满的对八福晋嚷道,“八嫂,今儿这事儿我可得跟您说道说道,您怎么能这样欺负九嫂呢?”
“我怎么欺负她啦?”八福晋横了他一眼,“你哪只大眼睛瞧见了,嗯?”
“咱八哥可是养了不少名贵品种的好猫吧?可您怎么这么小气,竟是送给她这几只品种混杂的小野猫崽子哪?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他指着篮中的小猫忿忿的道,“您可不能见咱九嫂性子好人单纯就这样欺负她!太过分了!”
看来这个胤礻我对养猫还挺有研究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这几只可爱的小猫究竟是哪里品种“混杂”?我见他对八福晋心生误会,便解释道:“十弟,您误会了,凤姐姐没有欺负我,这几只小猫她原本是要准备扔了,是我硬跟她讨的!”
“九嫂,您的意思是说,是您自个儿想要养这几只小野猫?”胤礻我猛的瞪大他那双牛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是啊!”
“可是,九哥他那人儿素来是极爱干净的,他会答应让您在他的府里头养野猫么?”
“这个应该没问题吧!”我听胤礻我也是如此说,心中忽然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哎,可巧九哥来了,我替您问问他!”胤礻我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见胤禩和胤禟正一道朝我们这里走来,便对胤禟招手叫道,“九哥,您赶紧过来!”
“什么事儿?”
“九嫂她想养这几只小野猫,您瞧这事儿成不?”
胤禩听了便探过头来,瞧了我手中的小猫一眼,轻声叫道:“凤儿!”温润的春水眼眸中满是责备。
八福晋却是对他意味的微微一笑,按了按他的手,朝胤禟努了努嘴,示意他稍安毋躁。
“什么野猫?”胤禟不解的问我。
“我刚才跟凤姐姐讨了这几只小猫,想带回去养!”我将篮中的小猫拿给他看,充满希冀的望着他,“我可以养它们吗?”
“当然”他皱起好看的剑眉瞪着篮中的小猫,过了一会儿,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对我温柔的笑笑,“可以!你想养就养吧!”
八福晋听罢,便拿帕子掩着嘴“扑哧”笑出声来,得意的在胤禩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胤禩笑嗔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可是,九哥,九嫂她要养的,是几只小野猫哎!”胤礻我见他应允,不太确定的再次问他,“您真的肯让九嫂在您府里头养野猫?”
“是!”胤禟俊脸微窘,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野猫怎么了?”我听胤礻我开口闭口叫这几只可爱之极的小猫“野猫”,顿觉听了有些刺耳,不满的说,“我就是喜欢养野猫,不可以吗?”
“就是嘛!”八福晋白了胤礻我一眼,道,“横竖这些野猫是养在咱表哥的府里头,又没养在你的府里,碍着你哪儿啦?再说了,咱表哥都许了,你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啰嗦什么哪?”
“我又没说什么!”胤礻我似是挺怕八福晋的,低声嘟哝着。
胤禩对我温文的说:“弟妹若是喜欢养猫,待过些时日我府中那几只暹罗猫下了小猫崽子,我挑几只最漂亮的送给你养,可好?”
“不用麻烦了,八哥!我就养这几只玩玩就行了!”我对他微微一笑,婉言拒绝他的好意,他那些名贵的猫一定很难伺候,要是被我一不小心给养死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那好吧!”他便不再坚持,低头细看了看篮中的小猫,将其中的一只小猫拿出,对我道,“这只小猫崽子太弱了,怕是熬不过今晚,你就甭带回去了!那两只我瞧着还行,你就养着玩儿吧!”
就这样,我把这两只小猫带回了胤禟的府邸,一只小猫通体雪白,惟独在额上有个黄赫色的斑点,我就给它取名叫“宝宝”,另一只雪白的身上布满不规则的浅黄斑点,我给它取名叫“贝贝”,合起来正好是“宝贝”,呵呵!
这天,我正在给“雪狼”洗澡,翠衣皱着眉快步走过来:“福晋,‘贝贝’又不见了!”
“贝贝”的性子非常淘气,时常一转身就找不到它的人影,不,猫影,因此,我便对她说:“估计是跑到花园里去玩了吧,你带上几个小丫头一道去那儿找找!”
翠衣就答应着去了,我有些不放心这个小淘气,就让红袖替“雪狼”洗澡,自己亲自去找“贝贝”,经过胤禟的书房时,我耳尖的听见屋内好象有轻微的猫叫声,这个小捣蛋该不会是溜进去玩了吧?便推门走了进去,我正埋头苦找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哟,福晋,您在找什么哪?”
“我在找‘贝贝’!”我回头一看,见是府内的总管崔克己。
“那奴才帮您一道找吧!”
我们俩在屋内仔细的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高大的书架上发现了“贝贝”,只见它正惬意的趴在架子上,冲着我“喵喵”直叫。
“‘贝贝’,快下来,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要是弄脏了他的书房啊,小心他一生气,就把你给宰了煮汤吃,到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呢!”
“贝贝”对我“喵喵”的叫了几声,忽然跳到另一个书架上去了,我便走过去,伸手去抓它,大概是自己一时用力过猛,结果猫没抓到,反倒把书架给推得摇晃起来,晃了几下后竟直直的朝后倒去。“轰隆隆——”屋内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倒了下来,有的书架倒下时还“顺带”将旁边竖立着的博古架、花架、书案及墙上悬挂着的摆设等一并砸倒在地,不时发出“哐啷”、“哗啦”、“乒乓”等声响,那些摆放着的各种贵重古董等均稀里哗啦、噼里啪啦的统统掉落下来,在地上砸得粉碎,原本整洁典雅的书房霎时变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所有的书籍全都乱七八糟的掉在地上,满地到处都是各类瓷器、玉器、琉璃、玻璃等物件的碎片,还夹杂着残花败枝和乌黑的墨汁,总之,现场是一片狼籍,简直可说是惨不忍睹,仿佛经历了一场最高震级的大地震!
老天!我吃惊的双手捂住嘴,盈盈双眼瞪得老大,崔克己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惨白着脸,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颤抖着苍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颤巍巍的伸出手,颤巍巍的说:“福晋!”
“干吗?”
“您能不能掐奴才一下?”
“好端端的我掐您干什么?”这家伙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怎么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的?
“奴才想知道”他白着脸,颤着声说,“奴才现在瞧见的,是不是真的?奴才奴才是不是在做梦啊?”
注释:
①唐·李商隐《无题》。
第三十四章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以万分沉痛的口吻跟他说,“您没有在做梦!您现在看见的全都是真的!”见“贝贝”正在自己脚下,围着我的脚不住的蹭着撒娇,没好气的指着它说,“哼,你现在也别跟我卖乖了,我今天会闯这么大的祸,还不都是因为你呀!”那只坏脾气的苍蝇可是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他要是看见他的宝贝书房被我给弄成这样,一定会让人狠狠掌我的嘴或是拿板子、鞭子什么的打我,呜——他他一定会活活打死我的!
崔克己哭丧着脸,说:“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哪?这书房给毁成这样了爷,爷他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呀?”
“那就抓紧时间先把书房清理干净吧!”我拿起一本被墨水被弄得一片乌黑的书,问犹站着发呆的崔克己道,“以前要是有人毁了九爷的书房,他会怎么处置?”还是先了解清楚,好让自己有个充足的心理准备。
崔克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福晋,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