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抿了抿唇,神色黯然的接过喜弓,对着花轿开始射箭,“嘭!”第一箭还没碰到花轿,竟在半当中就“啪!”的掉在了地上,第二箭则是根本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第三箭就更绝了,居然射中了一位前来道贺的宾客,幸好这箭只是装装样子,没有箭镞的,否则怕是就要射穿他的胸膛,给他来个“透心凉”了,饶是如此,还是让那位宾客受到不小的惊吓,白着脸全身不停的颤抖,吓得差点尿裤子。
“哟,我说咱这老十三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哪,怎么这么没准头儿啊,瞧瞧这喜箭,阿唷,都射到哪儿去了呀?”胤礻我纳闷的摸着头,不停的嘀咕。
“呵呵,他呀,这是太高兴了呗!这洞房花烛夜人生得意时,今儿他娶得如此高贵的美娇娘进他的门儿,这心里头啊实在是太快活了,所以就一时失了准数儿了呗!”胤禟笑咪咪的回道。
我见胤祥听了他们的话语后,脸色越发白了,然后喜娘把新娘子扶出花轿,举行各种繁琐的大婚仪式。我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会难受、会伤心可是,现在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深深喜爱过的男人迎娶别的女子做他的新娘,自己的心情竟然是一片淡淡的漠然,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仿佛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娶亲一样!
让我不解的是,胤祥竟然在举行仪式时又是接二连三的一再出错,惹得人们哄笑阵阵,不时对他说些暧昧的话语,尤其是那个胤禔,竟然高喊着“十三,瞧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急着跟新娘子进洞房啊?”大家顿时会意的哄笑起来,喧闹的笑声险些掀了屋子,而胤祥的脸却是越发惨白、黯然。
好不容易完成所有的仪式,新郎和新娘一起进入洞房,我们这才再次落座。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跟他们这群男宾坐在一起,而没有照规矩和那些皇子福晋等内眷坐在一起,尤其让我意外的是,刚才四下里仔细的搜寻了一遍,竟然没有看见八公主的身影,她是胤祥最疼爱的妹妹,又和他关系向来最为亲密,怎么他今天大婚她会没来出席呢?
“我怎么没看见八公主?”我问身旁的胤禟。
“哦,她病了,偶感风寒,所以今儿就没来!”他不以为意的说。
“要紧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我被康熙赐婚那日,她捂着脸哭着转身跑了的情景。
“嗨,放心吧,没事儿的,不过是个小风寒而已!”胤禟细细的将我全身打量了一下,星眸闪动着满意的光亮,笑着道,“宛如,你今儿可真美呢!”
“还好。”
“怎么没戴戒指,可是不喜欢?”他眼尖的瞥见我手指上空荡荡的。
“没有,是我不太习惯戴这个!”我对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镯子道,“就连这个其实我也很不习惯戴,沉甸甸的,戴着一点也不舒服,若是想做什么事也不方便!”
“既是不喜欢戴那就别戴了,以后你只管挑你喜欢中意的首饰戴就是了!”他对我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强迫我一定得把他送的这些首饰“全副武装”,“你想吃什么菜,我夹给你。”
“不用了,我不饿。”我轻声问他,“我坐在这儿好象不太合规矩吧?”
“你想和那一大帮子唧唧喳喳没事儿就爱嚼舌根儿的女人们坐一块儿,你倒不怕她们吵?”他笑着一挑眉,“当然,你若是真的不想坐这儿也成,那我就送你过去”
“免了!”我可不想跟几千万只麻雀待在一道,让她们围着我问长问短,连忙对他敬谢不敏的道,“我就坐这里吧!”毕竟相对而言,这群男人没有那群女人那么三八!
“哎,我说老九啊,你打从一进这门儿,这俩眼珠子就直盯着宛如,现在又只顾着跟她卿卿我我的说着私房话儿,敢情你是一只眼睛也没瞧见咱们大家伙儿,把咱们这一大堆子坐在这儿的兄弟们全都当假的呀?”胤禔笑呵呵的道,“尤其是你今儿还来得这么迟,你说你自个儿该不该罚吧?”
“是,兄弟我今儿来得迟了,该罚该罚!”胤禟笑着举起酒杯对他道,“我自罚一杯,成了吧?”说着就爽快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杯?”胤禔一斜眉,轻哼一声,冲着他晃了晃三根手指头道,“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小子的酒量啊,怎么着至少也得三杯吧!”
“好,三杯就三杯!”胤禟笑着面不改色的又连喝了两杯酒。
“好,痛快!”胤禔笑着一拍桌子。
“阿九,你少喝几杯,仔细别喝醉了,还得照顾宛如呢!”胤祺提醒他道。
“哥,你就放心好了,我心里头有数儿,不会喝醉的!”
“可不是嘛,咱老九的酒量可好着哪,那可是海了去了!老五啊,你就尽管放心好了,这几杯小酒啊,才不在他小子的话下哪!”胤禔转了转眼珠,道,“不过呢,咱老九一人儿喝酒岂不是太闷了么?趁老十三在里头跟新娘子坐帐,要不,咱们先来闹闹老九和宛如他们俩,怎么样啊?”
“好啊!”胤礻我一听立刻就来劲了,笑着道,“怎么个闹法儿啊?”
“当然是让他们俩喝杯鸳鸯酒了!”胤禔暧昧的冲我们挤挤眼。
“噢,喝鸳鸯酒,喝鸳鸯酒!”众人便开始起哄。
“我说你们在这儿瞎胡闹什么哪?”胤禟俊容微窘,轻斥着道,“我说大哥,你今儿是不是喝酒喝高了呀,在这儿净说糊涂话!今儿可是十三弟大喜,你不去闹他们俩,净闹腾咱们俩干吗呀?”
“嘿嘿,等待会子老十三坐完帐出来,咱们自是会好好儿的闹他,他小子的酒量可好着呢,今儿这么好的机会咱们怎么能放过他呀?不过呢,现在他这不是还没出来嘛,咱们总不能冷了场子吧,就先闹闹你们俩这对小鸳鸯儿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可不是嘛!”
“没错儿,就是这个理儿!”众人起哄得越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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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宋·苏轼《海棠》。
第三章
“这样好了,等我明年大婚的时候,一定让你们闹个够,到时候你们想怎么闹爱怎么闹都随你们,成了吧?今儿您就饶了我吧!”胤禟陪笑软语央求着,“好大哥,您最疼我了,别再闹了!”
“呵呵,这个你尽管放心,不用你说,等你大婚的时候咱们也必定是会来闹的!现在嘛,先跟宛如喝杯鸳鸯酒吧!”胤禔说着就倒了杯酒递给他,笑着道,“喝了这杯鸳鸯酒啊,准保你跟宛如两个甜甜蜜蜜、恩恩爱爱!来,赶紧跟她喝了吧!”
“噢,喝鸳鸯酒,喝鸳鸯酒!”
正在众人拍桌子的拍桌子、拍手的拍手,纷纷起哄要我跟胤禟喝这个什么“鸳鸯酒”的时候,胤祥出来了,胤禩笑着端了杯酒给他,道:“呵呵,咱们的新郎倌儿来了呢,咱们大家伙儿一道去给他敬杯酒罢!十三弟,今日是你的新婚大喜,哥哥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着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同时也轻巧的转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闹我们俩。
“多谢!”胤祥淡淡的勾起嘴角,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举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好,痛快!”胤禔笑着给他倒了杯酒,道,“来,老十三,哥哥我也敬你一杯,祝你跟弟妹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来,咱们俩一道干!”
胤祥苦涩的勾起嘴角,也跟他喝了一杯,接下来众人便蜂拥而上,纷纷向他敬酒,他则是酒到杯干,喝得极其爽快,一转眼就已喝了十几杯酒。胤禛微皱起眉,轻声道:“十三,你少喝些罢,仔细喝醉了!”
“嗨,四哥,您就尽管当心好了,咱十三弟可是海量呢,这点子酒算啥呀!”胤礻我大咧咧的笑着道,“来,十三弟,我再敬你一杯!”
太子含笑望着我道:“哎,宛如,你的酒量也是很好的呀,不是还曾经跟咱老十三斗过酒的么,你今儿怎么不敬他一杯啊?说起来你跟他也不算是外人,过不了多久,你可就是他的呵呵,九嫂了呢!”
胤祥脸色一变,被身上那件大红吉服蟒袍映衬得越发惨白,藏在衣袖中的双拳紧握,关节都泛白了。
我被太子的那句“九嫂”给戳得胸口一阵刺痛,深吸口气,忍下心口的那抹伤痛,一直将那股伤痛压到心灵最深处,端起酒杯,平静的对他说:“十三爷,我敬您一杯,恭贺您新婚大喜!”
我刚要喝,酒杯却被胤禟给夺了去,他一手揽着我,一手端着酒杯,笑着对胤祥道:“宛如的身子还没大好,不适宜饮酒,这杯酒你不介意我代她喝吧?”
胤祥望着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轻轻的说:“不介意。”就和胤禟一起喝了杯酒。
此时,喜娘们开始在新房外唱起欢乐喜庆的喜歌来:“从南方来了一对凤凰,飞翔着带来吉祥。凤凰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有苦同受有福同享”
太子笑着道:“呵呵,听这喜歌倒是提醒我了,咱们今儿不是来了位最会唱歌的百灵鸟么?她的歌声可是冠盖京城,无人能比,就连那只草原上最会唱歌的黄莺儿都败在她的歌喉下呢!干脆让她给咱十三弟唱首喜歌儿罢,你们说怎么样啊?”
“好啊!”大家皆拍手起哄,叫道,“宛如,唱一个,宛如,唱一个!”
我望着胤祥,他也静静的望着我,虽然我们站得并不远,可我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已隔了千山万水,隔着一到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略思忖了一下,轻启朱唇,缓缓吟唱起来:“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园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①
我边唱着,脑中边浮现着自己曾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胤祥啊,虽然你待我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可是,我却仍然无法恨你,既然你现在已娶到了你最想娶的女子,那么,我衷心的祝福你,希望你能跟她恩爱到白头,永远幸福、快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是到了年底,这日,皇太后让我替她送串金莲佛珠给德妃,我捧着一只小巧的小紫檀盒子朝永和宫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来,我一时被风沙被迷了眼,便想拿帕子擦眼睛,不想帕子忽然被大风给吹走了,犹如一只素洁的白蝴蝶般被风吹走了。我紧追过去,看见自己的帕子竟被吹到一个人的脸上,他大概是被这方不知打哪飞来的帕子猛的给蒙住脸,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将帕子从脸上取下来,拿在手中细瞧着。
“抱歉,这是我的帕”我刚一开口,此人已抬起头来,是胤祥!便立即噤住声。
这是我自他正式大婚后第一次见到他,奇怪,他怎么比大婚的时候竟是又瘦了一些?他现在有这位出身高贵的贤惠妻子相伴,还有那位美丽的侧室,坐享齐人之福,应该非常得意快活、神采飞扬才是,怎么会越发憔悴了呢?见他这副好象脸带病容的样子,可是病了?
心中忽然响起一个讥诮的声音冷笑着道,怎么,你到现在还没吸取教训哪,还想关心他这根花心萝卜吗?你可别忘了,在你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人家心里头可是一点也没关心过你、在意过你,正满心筹划着迎娶他那位高贵的妻子呢!更何况,他现在有妻有妾,要关心也轮不到你这只微贱贫寒的丑鸭子!
我默然和他互相凝望了好一会儿,缓缓伸出手,他迟疑了一下,将帕子放到我的手中,我轻声跟他道过谢,转身刚要走,“盈盈!”他低低的唤住我。
我不想说假话,当他叫我“盈盈”的时候,我这棵干涸枯死的心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可是一想到他的妻子和侧室,随即又恢复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十三爷,您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别再这样叫我了!”我倏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淡淡的说,“这个名字不是您再能叫的了!”
我正准备继续朝前走,忽然听见一旁宫墙的角落里传来几个宫女太监窃窃私语的声音。
“呀,这可是真的么?”
“怎么不真啊?我师傅可是梁谙达的徒弟,他也在乾清宫里头当差,这可是他亲耳听见跟我说的呢!”
“是嘛,啧啧”
“那可不,听说咱九爷是趁着宛格格办丧事忙得成天儿心神恍惚,又极为伤心,就对她动了歪脑筋,趁她某日身子不适的时候,假意说送她回房歇息,就把她给睡了”
“真的啊,原来是咱这位九爷把宛格格给睡了呀,怪不得那日咱万岁爷大发脾气,让他在乾清宫外头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跪了大半天儿呢!”
“嗨,我跟你们说啊,其实宛格格她本就对咱九爷有意,见九爷看上她了要跟她好,自然就半推半就的依了他,可谁料想竟然就珠胎暗结怀上他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