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中他的眼神掠过桌角上准备好的手|枪,移到窗外。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脚步声,虚掩的房门被推开,贺颜之走了进来。
没有了那份优雅从容,甚至连基本掩饰都没有,焦躁愤恨的表情揭示了贺颜之此刻的心境。关栩衡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快就失去了最基本的冷静。
「你晚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他淡淡道。
贺颜之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冷声问:「我的公司快垮掉了,都是你做的手脚?你早知道我是谁?」
「不,在我苏醒之后。」
「我把一切都做得很完美,你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就是因为太完美我才要查,因为你出现得太巧合了。」
关栩衡拿起自己泡的香茶,品了一口,很差劲,既没有老管家泡的那种馥郁,也没有燕子青泡的淡香,他在这方面果然毫无天分。
微微一笑,他说:「你不会认为我对意图接近自己儿子的男人毫无怀疑吧?在关栩杰不断裁员,妄图控制公司的期间你还能安稳做事,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贺颜之秀美的脸上写满怨愤,恶狠狠地骂:「你这该死的老狐狸!」
「彼此彼此,跟你推我下楼的伎俩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关栩衡淡声道:「恐吓关月、接近关风、意图谋害我,还跟关栩英合作利用公司名义走私,小伙子,你野心还真不小。」
「是又怎么样!」
一切都被揭穿,贺颜之索性直言不讳:「那天是我推你下楼的,我本来还不想那么快动手,都怪关风,在你面前突然出柜,你居然要为此改立遗嘱,我才不得不那样做。」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贺颜之哈哈大笑:「你都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为什么还问这种可笑的问题?当年如果不是你临时抽走资金,那个医疗项目根本不会中途夭折,我父亲也不会自|杀,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现在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投资开发项目本身就是一种赌|博,我是个生意人,最终目的是求利,在明知道无利可赚时,当然不会再继续下去。我曾劝过你父亲及早放弃那个工程,是他自己执迷不悟才导致失败,为什么你要把这件事归咎到我头上?你害我不算,还害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关悦跟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却一再想置他于死地。」
「没办法,我推你下楼时被他看到了,为了防止他说出去,我只能那样做。」
后来关悦醒来,虽然不记得那段记忆了,但他对关栩衡的关心还是让贺颜之忐忑。于是雇人开车撞人,劫持关悦是关栩英的主意,因为他们都不想关悦知道得太多,他原本的计画是先跟关栩英合作,等掌握了公司大权,再揭发他走私。关栩英倒台后,关栩杰有勇无谋,要掌控他很简单,到那时,整个关氏公司就是自己的了。
「后来才知道关悦是你的私生子,父债子还,也没什么不对。」
说到这里,贺颜之脸上露出阴狠的笑:「虽然计画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得很,我们慢慢玩,不想你儿子有什么事就别再逼我,否则报章杂志很快就会刊登他的独家报导。想看他被男人上的影片吗?我很周到地都有录下来。」
他紧盯着关栩衡,抱着看好戏的念头,很可惜他没从关栩衡脸上看到一丝怒容,那双眼眸深邃无波,只露出淡淡的怜悯。
「你跟关风在一起这么久,我以为你至少是有点在意他的。」
人都是有感情的,他觉得关风的善良很容易打动一个人的心。如果此刻,贺颜之对关风还有留恋,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会让他改变计画,但这个结果让他很失望。
也许,当一个人的心被仇恨和欲|望填满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感情。只能在仇恨支撑下活着的人,关栩衡觉得他很可怜,这样的可怜虫其实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手。
「我不讨厌他,可惜他是你的儿子。」贺颜之耸耸肩,「其实他早就开始怀疑我了,要不是他一直在医院陪你,你以为我会让你有苏醒的机会吗?既然得不到他的人,利用他赚一笔也不错。」
「你好像只会恐吓威胁。」
关栩衡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手一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抛到桌上。
「那些影片只能让人暂时受到打击,死不了人的,不过这些就不一样了。你这些年为扩展公司做的那些事,随便一条都能让你坐上几年牢,年轻人,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毫无意外地,他看到贺颜之脸色变了,冲上前想夺走纸袋,被他及时拿开。贺颜之抢了个空,恶狠狠地吼道:「给我!」
「可以,交换那些影片,还有,今后不许再踏进商界!」
「你!」贺颜之一楞之下,大吼:「不可能!」
「那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语气,让贺颜之益发恼怒,眼神落在桌角上的那支枪上,立刻探身去抢。这次关栩衡慢了一步,被他成功抢到手里,打开保险栓,对准他。老家伙怕自己不是对手,还提前准备了枪,可惜是给自己送武器。
手里有枪,贺颜之很得意,喝道:「把东西给我,否则,就别怪我!」
关栩衡没动,看着他,淡淡说:「持械杀人,你又多了项罪名。」
「少废话,给我!」
贺颜之把关栩衡手里的纸袋夺了过来,念头一转,突然发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又说:「马上写份财产转让书,把你余下的财产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你真是贪心不足,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兴奋之下的人没听出他话中的隐语,喝道:「不想死的话,就马上照我的话去做!」
关栩衡笑了笑,拉开抽屉,掏出纸笺摆在桌上,他的举止从容镇定,让贺颜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拿枪的手因紧张发着颤,总感觉被枪指着的不是关栩衡,倒像是自己。
「快动笔!」他色厉内荏地喊。
关栩衡没动,外面突然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了贺颜之的继续吼叫,下意识地看看外面,又转头怒视关栩衡。
「是你报的警?」
关栩衡脸上的微笑证实了他的猜想,悠悠道:「跟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谈判,没准备怎么行?」
离家时他交代了老管家,约好时间让他报警,老人家做事他很放心,所以,现在被困住的不是他关栩衡,而是贺颜之。
「你!」贺颜之气得跳脚:「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这时候他顾不得再要什么财产转让书,转身想离开但已经晚了。楼下的门被踹开,许多人从外面冲进来,除了警察外,还有燕子青和关风,刚才他们到达时正巧跟警察们碰上,看到警车已知不妙,就一起奔了进来。
看到楼下数名警察,贺颜之犹豫了一下,随即退回去,一把扯住关栩衡,将他揪到门口,抬起手,枪管对准了他的头侧,对下面喊道:「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下面的人果然不敢再动,本来警察接到线报后还有些怀疑,但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关家,不敢拖延。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惊险的场面,嫌犯有枪他们不敢硬硬来,于是站在楼下静观其变,关风想冲上去,被燕子青及时拉住。
他相信关栩衡有他的想法,因为那份相信他不能去打断,纵然恐惧的念头在紧紧侵袭他,即将再失去的念头不断涌上来,就像那晚在货仓时的感觉。
被劫持的关栩衡反而房间里是最冷静的人,对贺颜之揶揄道:「你这样做很蠢,金融犯罪跟持枪绑架哪个罪更重?」
「无法选择!」贺颜之痛苦地说:「这枪上根本没有你的指纹对不对?你这狡猾的家伙!」
心在一转念之间,他已经明白了关栩衡的所有意图。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那枪是故意让他拿到的,所以上面一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指纹,他已经来不及擦去了。有那些犯罪资料为证,关栩衡会很轻松地安他一个持械入室的罪名,他不想进监狱,所以只有孤注一掷!
关栩衡脸上掠过惊异,男人很聪明,可惜没走正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更不可以留!
「你已经被包围了,不想罪名加重就立刻弃械投降!」警察说着例行的话,持枪慢慢向楼上移动。
「都站住,放下枪!」贺颜之大吼一声,暂时镇住了楼下的人。
关风气得大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我父亲,我给你当人质!」
「不必!」
他不会傻得给警察们动手的空隙,冷眼看着他们放下枪枝,然后推关栩衡来到走廊上。他的枪口逼得很紧,知道警察不敢拿关栩衡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倒不担心他们放冷枪。
贺颜之拖着关栩衡慢慢移到走廊另一头的逃生梯,那边没警察利于逃离。逃跑路线在转念间已经计画好了,只要先劫持人质离开,他就有能力让这些笨蛋警察再也找不到。
走下两层台阶,关栩衡突然停住脚步,贺颜之用力顶了下他的太阳穴,喝道:「快走!」
「不需要走了。」关栩衡微笑道:「我的路已经到尽头了。」
轻淡如风的话语,贺颜之却浑身一震,极力猜想那话的意思,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无从想起。
「我这一生什么都拥有了,也包括最奢侈的爱情,对自己的人生,我一点遗憾都没有。」
像是在交代遗言,却不是绝望,而是浓浓的满足。贺颜之楞住了,关栩衡突然挣脱了他的挟持,贺颜之没防备,手腕竟被他攥紧扣住,抬起眼帘,他看到关栩衡脸上揶揄的笑。
「跟我作对,你得有为自己准备棺材的觉悟!」
微笑敛下,沉闷枪声响起,贺颜之大叫声中,惊恐地看到枪口正对住关栩衡的胸膛。而后他松开了扣制自己的手,任由血色将胸前衣服溢湿,一切都在冷厉的枪声中沉寂了。贺颜之想到了什么,再也拿不稳枪,颤抖着任由它坠落地上。四目相对,关栩衡看到了年轻人脸上惊恐绝望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无力扭转这个既定的事实。
摆设在楼梯口上的大型观赏盆景挡住下面所有人的视线,没人会看到开枪的真实一幕,所有警察都是最好的人证,证明贺颜之丧心病狂,开枪杀死人质。金融犯罪也好、持枪绑架也好,都没办法让贺颜之定重罪。只要找个口才好的律师,说不定还能弄个缓刑,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关风,这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这样的隐忧他绝不能把他留在儿子身边,那对善良懦弱的关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不定时炸弹。他更不会买凶杀人,那只会让关风对贺颜之更加留恋,所以他选择了亲手除掉,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真是最好的死亡杰作啊。关栩衡心头闪过得意,身躯已顺着斜陡的阶梯滚落下去,熟悉的感觉,就像头一次他坠落时的失衡。
恍惚着,耳边传来惊叫声,身子仿佛被抱起,是燕子青的呼唤,叫得那么急,似乎是在叫关栩衡,又似乎是关悦,他听不清,生命在一点点流失,连说声抱歉都成了奢侈。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计到燕子青会赶过来,他知道这一幕对他来说是多么地残忍,他甚至不敢乞求对方的原谅。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愿来生,可以待在你的身边……
「血压在回升……心肺功能复苏……脑干组织对外界开始有反应……撤去支持仪器……」
无法遏止的、混乱嘈杂的声音,感觉很烦乱,他重重地摇头表示不耐,很快地,有人制止了他的乱动。
「乖一点,听医生的话。」
温柔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听从了。不再抗拒,任由身体被检查测量。又过了很久,一切终于平静下来,有人在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呼唤他醒来。
关栩衡睁开了眼睛。身边很多医生,杜遥站在最前面,他费力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恍惚看到燕子青也在,站在后面,背靠着墙壁,神情很憔悴,也很漠然。
想开口叫他,张开嘴喉咙却传来没有意义的声音,杜遥连忙拍拍他的肩头。
「别着急,你的声带在重创时受了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杜遥似乎说了许多疗养休息的建议,但关栩衡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里不断转着念头——他又死而复生了吗?他现在是谁?是以什么身分活过来的?
终于,所有医护人员都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燕子青,空间很寂静,静得让他心慌。
燕子青走过来,替他掖了下被角。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去拿来换洗的衣服来。」
很冷淡的话语,说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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