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窃笑不已,换成一副沉思表情,呆呆看着面前的杯子,方云说得兴起,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敲起警钟,正色道:“玲玲,你们部门是不是有个叫边小绿的?”
玲玲好似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回避着她的目光,招呼侍者加水。
方云几乎已经肯定何泽和边小绿之间的关系,胸口燃起熊熊怒火,仍强自镇定心神,微笑道:“妹妹,你告诉我实话,边小绿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玲玲支吾半天,突然长叹一声,“方姐,你听我一句劝,女人糊涂一点比较好,就算为你孩子着想吧!”
这一句终于将方云心中怀疑的火种熊熊点燃,方云抓住她的手,满腹咒骂不好出口,潸然泪下道:“妹妹,没想到连你也不肯跟我说实话,亏我还把掏心窝的话都倒给你。”
玲玲慌了手脚,柔声道:“方姐,你先别哭,我不是不告诉你,我是怕你伤心啊!”她从包里拿出纸手帕递过去,换上心痛不已的表情,叹道:“方姐,跟你说实话也无妨,这在我们公司已经不是秘密,只不过看这边小绿也是苦命人,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多嘴。边小绿很小的时候跟奶奶一起流浪到这里,靠捡破烂维生,她人聪明,也还算有志气,自学了全部的初中高中课程,后来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安和大学夜校,硬是靠收购废品半工半读拿了文凭回来。”
方云听呆了,喃喃道:“我的天,真没想到!”
玲玲惨然一笑,“她进了我们公司后工作特别努力,我很照顾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这么纯真的女孩子也会被这花花世界迷惑,去年她交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在他身上捞了不少,还捞到一套房子,就在贵族花园。真不知道这些受过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追求物质享受,自那以后,她整个像变了个人,变本加厉地追求名牌,随便一双鞋子就是好几千,我劝她不要这样挥霍,她竟然嫌我罗嗦,好一阵子不理不睬。大家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都已经跟她疏远了,只有我觉得这个女孩子本质不坏,应该还有救。说来也算她倒霉,那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杀,她大手大脚惯了,哪里能过这种苦日子,加上她奶奶也过世,没人管束,我猜想她已经找到下一个目标,正在结网捕鱼呢。”
方云咬牙切齿道:“不用说了,我看她是盯上何泽这条大鱼!”
玲玲突然压低了声音,“方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有件事情瞒你也没意思,自从她男朋友死后,何总一直给我打电话关注她的情况,我怀疑……”
方云拍案而起,“不用怀疑,他们肯定有问题!老婆长期不在,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受得了,他外面一定有女人!真没想到,亏他们父子口口声声说以公司为重,竟然还是吃了窝边草,被那小狐狸精钻了空子!”
玲玲连忙把她拉了下来,叹道:“方姐,有句话说得好,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你不守着他,肯定会让人钻空子!”
方云呆了呆,梗直脖子叫道:“在这里待着做什么,看一老一大一小三个死男人的脸色么,他们何家没一个好东西,连我自己的儿子也被他们教得怪腔怪调,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玲玲见势不妙,悄声道:“方姐,你别这样,让大家看见不好。你看,你是我好姐妹,小绿又是我好朋友,要是你们闹出点事来要我怎么办才好!”
方云怒极反笑,豪气干云地拍着她肩膀,“妹妹,你尽管放心,我会处理好!”
玲玲仍然满脸为难地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在心里悄然冷笑。
方云走后不过半小时,车玲玲的手机响了,她笃定地按下接听,被那头方云恐怖的叫嚷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何青天这个老王八蛋,自己不管他儿子的事情,竟然也不准我管,还威胁把我送回加拿大,你评评理,这家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妹妹,我只有靠你了,我知道你刚买了房子,对付了那狐狸精,你房子的尾数全部由我负责!”
玲玲唯唯诺诺应下,终于笑出声来。
边小绿紧赶慢赶把储备干部的表做好,到了下班的时候,方副总的电话果然准时响起。她暗暗叹了口气,连忙收拾东西,回头一想,竟然是在上司催逼的情况下才能准时下班,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好在吃饭的地方就在步行街附近,省了来回奔波之苦,小绿一散席就往步行街跑,到了记忆中的位置,却没有发现那一屋明亮的灯光,左边右边都在开门营业,独独属于她的那家落了重重的拉闸。
小绿的心微微一颤,拔腿就跑,顾不得省钱,截了一辆的士回到贵族花园。等她心绪烦乱地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脸色灰败的妇人,妇人似乎等了许久,正扶着墙揉脚,当她抬起头,小绿不禁惊叫出声,“妈妈,您这是怎么回事?”
才几天不见,那丰腴的妇人就变得如此瘦削憔悴,难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她突然想起,对父母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两人拿结婚证那天,两人带着崭新的结婚证和喜糖晚上回家报喜,父母亲忙了一天,满脸疲惫,看到结婚证,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带着笑容满面忙进忙出,丝毫不给她机会插手。
吃饭的时候特别好笑,小绿的筷子伸到什么地方,那碗菜立刻就被送到她面前,着实让人受宠若惊,马可抗议无效,也加入了“搬运”的行列,让她哭笑不得。
晚上回家亲热的时候他终于“揭发”父母亲的良苦用心,“他们是想把你喂得胖乎乎的,让你早点为他们添个孙子!”有了这一句,小绿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终于重重落到实处,一想到将来一家五口和和美美的景象,她就莫名激动,恨不得马上把美梦变成现实。
不过,也只有当母亲带着满脸难色出现在家门口,小绿才算清醒,她今年不是十一二岁,哪里会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有个绝世好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给予她温暖和关怀,并且承诺一生。
想起他曾经从事的职业,她心里更冷了几分,一声不响地开门将母亲让进屋,刚想去泡茶,母亲急不可待地拉住她,连连摆手道:“孩子,你别忙活,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她刚想开口,母亲突然轻声哭泣,语无伦次道:“孩子,我知道我不该来打搅你,不该给马可丢脸,可我们老两口已经被他逼得没办法了。你不知道,他是个最要强的孩子,当年没钱读书,就一声不响退学,后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存了些钱,就是想好好做点生意。这次开店已经把他以前存的钱和咱们老俩口的棺材本捣腾光了,本以为可以顺利开业,没想到最后出了岔子,厂家本来已经说好给代理权给他,可听说在总公司那边卡住了,非要他按正常途径出三十万的保证金,要不然就不给发货。他怕你看不起他,不肯找你帮忙,现在到处在外面找人想办法,昨天傍晚他找着我们,竟然要我们把房子抵押出去凑钱给他,可我们破房子能抵多少钱,就是全部卖了都不够。昨天听说到亲戚那已经借过一圈,我们那些穷亲戚哪有钱借给他。今天他应该又想办法去了,我怕他出去借那些高利贷,那可是个无底洞,就是把命赔给他们也还不上啊……”
小绿听得目瞪口呆,直到什么冰凉的液体滴落到自己手上才醒悟过来,母亲慌慌张张转身,呜咽道:“我得走了,被他看到又得跟我们闹,真作孽,我怎么养出这么个犟驴子!”
小绿拉着她的手送出门口,强笑道:“妈妈,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送走老人,小绿并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到好久好久,做出了无数的决定,又一一否决,直到泪水流干,12点的钟声响起才披衣走到阳台。
入口处,一辆车缓缓停下,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顾保安的劝阻,马可摇摇晃晃地想从横杠跨过,差点撞了上来。小绿拿起钥匙飞奔出去,在楼下的花园截住他,他努力睁着眼睛辨清眼前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酒气混杂着不知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让她几乎难以呼吸,她心头一软,揽着他柔声道:“快走,咱们回家。”
两人踉踉跄跄回到家里,他往沙发上一扑,扯着衬衣直嚷嚷,“难受死了,老婆快来给我抱。”
小绿为他解开衣服,用热毛巾擦身体,他丢开毛巾,大手一伸,把她死死扣入怀中,声音近乎呜咽,“老婆,我好爱你,我怕,我怕你嫌弃我,我一无是处,什么事都做不好!”
小绿微微一怔,突然放下一切,以真正老婆的心情和身份轻轻拍着他的背,哽咽道:“我怎么会嫌你呢,你对我这么好!”她吻上他的脸颊,“今天我去店里找你,发现店还没开张,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他连连摇头,迷离的目光中有一丝哀伤,“老婆,你放心,我很快就有办法了。”
小绿定定看进他的眼睛,“老公,请你别瞒我,你难道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在她明亮的目光中,他的慌乱几乎无所遁形,“是这样,本来我在厂里有熟人,直接跟他联系出货,没想到昨天他打电话来,说总公司正在查,要按照正常途径来办,先付三十万保证金才能出,我付了保证金就没钱进货,店根本没办法开张,这两天我到处在跑……”
话还没说完,小绿已经起身,走到书房拿了一个赭红的本子出来,微笑道:“我的钱给奶奶治病都花光了,明天我们去银行用房子抵押贷款,贷三十万绝对没问题。”
马可愣住了,突然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汩汩而出,“我不能要,我一定有办法!”
小绿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发,轻柔道:“老公,我也知道,安和人宁愿每天吃腌菜也要把钱省下来买高档衣服,名牌服饰一定有市场。我们努力一点,快些把贷款还上不就行了!”
她忽而深深叹息,“老公,我们是一家人啊!”
马可以近乎恐怖的神情掀开她衣服,用炽热的吻烙遍她的全身。在排山倒海的快乐中,两人不停诉说着爱的誓言,月光迷乱,撒了满地的银霜白雪,风渐渐呜咽起来,卷起窗帘,重重打在落地窗上,仿佛要惊破谁的美梦。
贷款的事情非常顺利,货一到,服装店马上开张,马可如上弦的钟,走得浑身是劲。即使请了个小妹做事,他每天仍是第一个到步行街开门,最后一个落闸,每一天都盘点清楚。
开业第一天做了个开门红,收入近万元,后来的每天也都有几千元的收入,两人在家算着帐,都兴奋不已,按这样的营业额做下去,不但很快就能还完贷款,如果找到合适的地方,还能开个分店,扩大影响。
看到马可这么积极,小绿总算放下心来,心疼他工作辛苦,她每天用瓦罐煲好各种各样的滋补汤等他回来喝,马可知道她喜欢吃甜点,回来也经常带些回来,晚上两人窝在一起,你喝汤我吃点心,时不时相视一笑。每当这个时候,小绿就会有种错觉,仿佛她算错了人心人性,而他们已经认识许久,甚至前世就已结下这段美好姻缘。
过了两个星期,公司里突然出了事,一个猎头公司拿着完整的资料在研发部挖走了一整批员工,包括两个高层管理人员,公司运作受到很大影响,研发的项目停摆不说,受到这个消息影响,其他各个部门也是人心惶惶。
方副总接到董事长命令彻查此事,因为资料是从人事部流出来,人事部职员首当其冲被召去问话,在玲玲当场拍着胸膛的保证下,小绿得以豁免,在自己的小写字间等待结果。
因为问心无愧,小绿还是忙于工作,埋头把那些被挖走员工的档案整理出来。玲玲从方副总办公室回来,径直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骂道:“什么东西,拿根鸡毛当令箭,老娘大不了不干了!”小绿轻声道:“玲玲姐,别生气,公司受了这么大损失,查清楚是应该的。”
玲玲深深叹了口气,“你每次都为别人着想,真拿你没办法。你先忙,我还要进去帮方副总问问题。”
一会,全人事部的员工都问到了,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大家暗地里骂骂咧咧,有的甚至当面投诉,“边小绿最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料,而且经常一个人加班到最后才走,为什么你们不怀疑她!”
快下班时,玲玲又跑下来,愁眉苦脸道:“小绿,方副总叫你去一趟,你自己小心,方副总说你是我亲信,要我避开。”
小绿连忙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上楼到方副总的办公室里,方副总和一个高层正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微笑着要她坐下,问道:“小绿,不好意思,请你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