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如何开口，一路沉默到了凡尔赛花园，把她引到第一区最后一栋的五楼，打开门斟酌着开口，“你就睡在楼下吧，我……住上面，有什么事说一声就成。”
小绿没说什么，把行李拿到楼下客房，客房里冰箱电视影碟机音响俱全，内部还有一个配套的洗手间。把东西放下，何泽引着她参观，客厅很宽敞，宽大舒适的布艺沙发占了一半面积，连茶几都有袖珍之嫌。前面的墙上装着巨型的平面电视，音响巧妙地设计放在墙内，落地窗外的阳台呈圆弧形凸出，在一圈姹紫嫣红的盆栽中摆着一张摇椅。
看到那摇椅，小绿眼睛一亮，何泽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不由得暗暗心喜，又把小绿从客厅中的旋转楼梯引到楼上，楼上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房，看到书架上堆得满满的各种线装古本，小绿啧啧称叹，真有些爱不释手，何泽长吁口气，“我工作忙，以后家里就你一个人，这些书你随便看，不过要注意休息，别把眼睛看坏了！”
他本想提出请个保姆回来照顾她，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两人回到客厅，何泽往堆满枕头的沙发上一塞，按下电视遥控，心思却根本没在电视上，心乱如麻，竟然停在无聊的购物频道。
小绿回头看了看他，手和心一起紧了几紧，埋头走到厨房把冰箱打开，吃吃笑出声来，“何总，你家怎么什么都没有？你以前不在这里住吗？”
“以前也在这里住过，不过不是经常来，而且一般都是在外面吃饭。”何泽暗暗惨叫一声，一跃而起，一眼就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讪笑道：“我们出去吃饭吧！”
小绿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告诉我这边的菜市场在哪，我去买点菜回来做给你吃。”她正色道：“何总，我不能白白住你的房子，以后这里的卫生，还有你的一日三餐归我负责，你看成吗？”
何泽求之不得，一把拽下领带，兴冲冲道：“你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你多买一点，这里有免费搬运工。”他上去换了件休闲装，小绿早就找出菜篮子提在手里，两人相视一笑，他拿起钱包和钥匙就出门了。
何泽下了楼，仍准备以一贯的速度冲锋在前，瞥见小绿三步并作两步跟着，暗骂自己一声，回头接过篮子，慢下脚步，小绿抿嘴一笑，不知道为何，悄然松了口气。
早已是下班的时候，车一辆辆开进来，行人却很少，小区里绿化很好，道路两旁的草剪得十分齐整，从路旁一排排碗口粗的树木可以看出，地产商的确下了重本，经过一片玫瑰园后，一个巨大的喷水池出现在眼前，用高高的水柱欢迎大家回来。
空气里全是水雾，夕阳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幕，西天的云霞别有一种妖媚的美，让小绿看得竟有些失神。何泽看着她眯缝的眼，紧紧跟在她身后，看着两人重叠的影子，眉头紧蹙，只觉一切太不真实。
超市就在凡尔赛的门口，小绿径直去买菜，何泽推了辆车走到食品区，拿了一些营养食品和饼干，看到零食部，微微一笑，抓了一些零食，又去买了许多水果。小绿买好菜过来找他，看到堆得满满的车子吓了一跳，“老天，你要把超市搬回去么！”
他接过菜放在车上推着去买单，回家时双手提得满满的，脚步却特别轻快。小绿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突然有种想偎依上去的冲动，用力咬住下唇，硬生生憋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满含讥讽。
回到家，小绿衣袖一卷就走进厨房，他嬉笑着要来打下手，谁知根本就是越帮越忙，她哭笑不得，反客为主，板着脸轰人，他仍然舍不得走，认命地在一旁洗水果放进冰箱，又磨磨蹭蹭地收拾好剩下的菜。
也许是太久没享受到如此平静的家庭生活，也许是因为有了参与感，当香喷喷的饭菜摆在面前，他突然有些感动，父母那里气氛太憋闷，他懒得去受罪；方云人虽然嫁了，心却没定下来，所有事情一概撒手不管，四处逍遥，与他形同陌路；儿子点点从小就由奶奶带，说句不好听的话，简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还经常在父亲的鼓励下对他明嘲暗讽。
然而，他知道，即使他如此忙碌乖顺，方云对他的监视还是无处不在，还曾经专门请来私家侦探盯梢。不用说，一定是对他盯得更厉害的何青天发现蛛丝马迹，把她的人解决，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出出好戏，只觉背脊发寒，恨不得对两人退避三舍。
家里太过冷清，久而久之，他的一日三餐几乎都在外面解决，连家常菜什么味道都忘了。
“真香！真好吃！”他不住称赞，一边埋头苦干，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小绿乐不可支， 他有心打趣两句，突然想起两人尴尬的关系，心头一沉，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吃完饭，小绿又为他盛了一碗汤，他一口气喝完，连连叫苦，“实在太撑了，我得歇会，你吃完叫我一声，我来收拾。”
小绿笑着摇头，“你别管了，快去忙你的，我闲着也是闲着！”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饭厅，想起这些天积的工作，连忙爬上楼去拿笔记本电脑下来，又缩进枕头堆里，把笔记本放在膝上做事。小绿去泡了杯茉莉香片，轻手轻脚放在茶几上，进去把厨房收拾好，又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在临出门时候改变了主意，去冲了个澡出来，打开衣柜，在仅有的几件衣服里挑了足足有十分钟，换了一件最性感的吊带睡裙。
在开门那刻，她脸色一变，又疯了一般冲回来，换了一套规规矩矩的运动套装，再不敢抬头看镜中的自己，以恐怖的力气拉开门。
听到异常的响动，何泽心头一惊，连忙收了电脑，笑道：“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来歇会吧，咱们正好看个片去睡觉，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开会。”
面对如此坦然的目光，小绿近乎慌不择路地蹿过来，学着他的样子缩进枕头堆里，左摸右摸，连连感叹道：“这沙发真软，窝在里面好舒服，比山里的草丛还舒服！”
何泽笑容一僵，正色道：“以后别老叫我何总，叫我名字就行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拜托我一个朋友帮你问工作的事情，他在安和书城找到个位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当然愿意！”安和书城是省里最大的书店，书籍最多最全，连许多外市的人都来这里找书，她自然求之不得。
看着她耀眼的眸子，何泽微笑道：“明天你到安和书城人事部报到，仍是你以前的老本行。”他想起刚才卓苏的话，苦笑道：“他们的人比我们少，管理却比我们混乱，老板也是是个不太管事的。他准备借你之力把我们那套搬来，你去又要忙一阵子了，你自己要小心身体，别累着！”
小绿满脸感激，起身为他加水，何泽把笔记本放好，打开放碟的抽屉一看，才想起自己已许久没有看片子的心情，在心中慨叹一阵，略一斟酌，挑了一张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当那片名出现在屏幕上，小绿拊掌大笑，“这个好看，以前我和奶奶都喜欢！”
何泽心里石头落了地，几乎将整个身体缩进枕头堆里，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突然想起何青天的话，心头不禁怦怦直跳。
这才是家的样子，有香喷喷的饭菜，有一杯热茶，有人陪着看电视聊天……如果假戏真做，这种温暖能否永远？
想起和她有关的故事，他心头一沉，飞快地把这个念头抛开，正襟危坐，却魂不守舍。
随着她的笑声而微笑，随着她的沉默而沉默，他已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看电视，还是陪她度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偌大的客厅对他来说只是一艘小小的船，船上只有他和她，在汪洋里飘荡。
朦胧中，电视里响起周星驰特别的声音，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他习惯性往她那边看去，才发现她腮边早已挂着两行清泪，心中一恸，连忙转开视线，暗叹，她也只不过是个渴望被爱的小女子，所有的独立和坚强都是逼不得已，那些纠缠的往事，怎能斩断？
他再一次茫然了。
片子放完了，那长长的剧组人员名单后是一片令人恐惧的安静，他从纷乱的心事中挣扎出来，才发现小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她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一堆枕头里，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他呆了半晌，轻手轻脚起身走到她身边，刚想伸手去叫她起来，又半途收了回来，拿起毯子盖在她身上，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的睡颜。她全身散发着一种安详宁静的气息，让他虽有疑惧却舍不得离开，他静静地靠在她脚边，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半夜，她猛地惊醒，看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颇有几分不敢置信，既不敢相信他什么都没做，也不敢相信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会这么快睡着。
静默中，她看了他好久好久。十多年来，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员工大会上，公司庆典上，电视里……这却是第一次认识他，传闻中那个年轻有为温和敦厚的绝世好男子就在自己面前，甚至可能有心与自己一起生活，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她咬了咬牙，决心将往事深锁，重新开始。
决心下了之后，她才能长长透出一口气，使某处的疼痛得到缓解，再轻轻把毯子盖在他身上，走进房间。
许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何泽翻了个身，听到腹中雷鸣般的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睡在地毯上，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毯子。一阵香味钻进他鼻子里，他揉了揉眼睛，循着香味走到厨房，小绿回头粲然一笑，“起来了，快去洗脸刷牙，我煲了皮蛋瘦肉粥。”
何泽欢呼出声，摩拳擦掌地上楼了，等他很快收拾好下楼，小绿已把粥盛好放在饭桌上，桌上还放着几碟小菜，他连忙招呼她过来，小绿边往房间走边笑道：“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等下还想坐你的顺风车去书城呢。”
他食指大动，一会就把剩下的粥都盛进肚中，小绿换了身白色套装出来，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看来我明天得多煲点。对了，你喜不喜欢喝鱼片粥，我明天早上煲给你喝。”
稍加打扮，面前的女子就脱去苍白的颜色，明媚如树叶间的阳光，那一身素雅又让她多了些出尘的气质，他有些失神，心中涌起莫名的感伤，突然很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抛弃那些噩梦，能坚强到今天，微笑不改。
他其实早就知道公司里有一个工作特别勤恳的女子存在，她的经历是何青天一直念念不忘的教育素材，她和奶奶相依为命，靠捡垃圾为生，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下，自学成才，而且多年来坚持学习，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使长信的人事管理制度一步步得到完善。她的能力远远胜过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的专业人员，而且一个人能做两三个人的工作。最让他感动的是，即使人事经理玲玲怎么邀功请赏，她从来不居功自傲或觉得委屈，总是默默做好自己的工作，不争不辩，任劳任怨。
当多年没有联系的郑直临终前打电话过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如何结束那次对话，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一切。当一切平静下来，他把所有的事情理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怎样，他以后的人生里，马上会多出一个叫做边小绿的女人。
多年来他被管得透不过气来，生活实在太枯燥无聊，却无力改变什么。她能对付郑直，本事自然不小，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她来了，就好好应付一回吧。
鹿死谁手，不到最后怎么会知道？
第十一章 这一场奢华的梦
安和书城门口，小绿刚从何泽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立刻笑脸相迎，女子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头发□，一身笔挺的蓝色套装。她上来就握住小绿的手，“边小姐，我是书城的人事经理王新，已经久仰大名，没想到老板真的能把你挖来工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小绿受宠若惊，客气一番便随着她走进书城，王新立刻开始介绍，书城有十层，最下面是音像部，第二层是少儿部，第三层是图书部，第四层专门的出版社图书，第五层是培训部，还专门设有英语角，第六和第七层是体育运动部，除了各项器材，还辟有专门的活动室，上面两层才是他们的办公室。王新先领她去十楼的总经理办公室，轻声叮嘱，“见过总经理到左边的人事部来报到，我等你。”
敲过门，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请进”，小绿随即被王新推进虚掩的门里。一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男子以堪比懒猫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