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空空洞洞地回到家里后,她就不曾离开过房门一步,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吃得少也睡得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复以往的生气。
她这样的情况让吴嫂担心不已,劝了好几次都没有用,也打过电话给御谦,可御谦总是不在家里。
她好像没听见,她什么都不理会,只是静静地坐在□□,沉默着。
她告诉自己,她无所谓,这个世界少了谁,地球一样会转,她不会在意,他要娶谁那是他的事。
可明明是这么想,她却无法让自己真的不去在意,满脑子都是他的温柔怜爱。
她的心好痛,像被千根针刺了千个洞,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她其实很在意的。此刻的她满是无助,满脑子所想的全是他。
咬着唇,她用力甩头,无法接受。可她又能怎么办?他都要娶别人了……
将脸埋进膝盖,直到此刻,真的失去他了,她才知道原来她那么在意他,在意得心都疼了……
婚宴结束后,御谦和林昭然等人坐着车回林府,天色已暮,已灯已上。
一整天,御谦没吃过东西,基于礼仪,他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回到林府后,他终于崩溃了,坐在新房里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林昭然羞怯地偷偷看他,一张脸不禁红起来,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他终于是属于她的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他,怎么注视他,他都好像没看见似的,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一切隔绝了般。
她洗了个澡出来,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一时之间,她心里的喜悦全没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曾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一切便会顺利成章,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顺利。
她干站了一会儿,怯怯地走过去,开口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洗个澡就早点休息吧。”
时间在沉默,半晌后,他终于说:“我想多坐一会。”
他身上穿着严肃的西服,让她看了很不舒服,上前说:“我给你宽衣吧。”
当她的手触到他时,他猛地推开她,一脸厌恶,她很受伤地退了两步,迷茫地看着他,泪水涌了上眼。
“对不起,我……给我一点时间吧。”他幽幽开口说。
“有用吗?多久呢,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还是更长?”她神情悲伤地看盯着他。
御谦心里非常清楚,即使再过一百年,他也不可能爱上林昭然,因为他的心里就是那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他不回答,也根本不懂如何去回答。
“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守着那道防线,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他摇摇头,否认了她的话。
“那是为何,是我不够好吗?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可以改的。”她眼里带着卑微的恳求。
他面有愧色说:“不是你的问题,你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不起!”
她流下了两行清泪:“是因为如玉,是吗?”
“是。我跟她认识了有差不多快四年了,转来转去,还是没转到一起,我跟她注定是有缘无分。”他毫不隐瞒自己心中所想。
“如果没有她,你会爱上我吗?”她痴痴地望着他问。
“这……”他还真没想过。
“你一定要说会好吗?就算给我一点幻想。”
御谦不忍她这般痴苦,别过头去说:“我该去洗澡了。”
他并不知道,他的身后,有一颗心正失落至谷底。
他站起来时,突然闻到枪声大作,大约是从楼下传来的,林昭然大惊失色,失声道:“出了什么事?”
御谦也被吓得不轻,连忙奔出房去下楼,在楼梯上,就看见一楼的里里外外,全都是军队,气势非同一般,此刻正有一个身穿蓝色中山装的人正拿枪指着林市长的头,旁边的林夫人被两个士兵押着,吓得噤若寒蝉。
御谦奔下楼去大喊:“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中山装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是什么人?”
林市长连忙说:“他是我的女婿御谦。”
中山装男仔细地打量着御谦,然后说:“原来你就是御谦,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宋先生特别吩咐我要保护你。”
御谦肃然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中|央的物派史,受命来查林栋之滥用职权之事,没想到还查出他贪污受贿、贪脏枉法,这林氏夫妇现在要回巡捕房受审。”
御谦看了林市长一眼,只觉得他一生叱咤风云,如今垂垂老矣,却还要受牢狱之灾,实在可悲。
“如果罪名成立,会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会执行国家最高刑罚。”中山装男回答。
“死刑?”御谦失声惊呼。
他这么一呼,林市长、林夫人,还有楼上正下来的林昭然全都脸色惨白,全身的血像被抽干了一般被定格住了。
中山装男点点头,又说:“不过御先生放心,有宋先生保证你与此事无关,你一定不会被牵涉其中的。”
林昭然从楼上冲下来,大喊道:“不可能,我爸是不会贪污的。这次滥用职权是我让他这样做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
林市长连忙说:“都是我干的,与我妻女无关,”
“是我,你们要抓就抓我,抓我好了……”
说着,她去那个西装男,御谦连忙上前去抱住她的腰喊道:“别这样,昭然,冷静点。”
林夫人大喊道:“御谦,带昭然走,求你带她走。”
“妈,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林昭然挣扎着嘶喊。
“昭然,冷静一点。”御谦紧紧地抱着她。
“带走!”中山装男大喊一声,便有人上来将林市长和林夫人押着带走。
林昭然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遇过这种事,真遇上这种事,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
御谦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望着那大红的喜字,只觉得讽刺,今天本是个大好日子,却发生了这种事,御谦想,如果林昭然没有遇上他,一定会活得很好,就像以往一样幸福快乐。
他安慰她,在他温柔的轻呵中,她终于疲惫地睡去。
等她睡得很沉后,御谦才洗了个澡,然后出来在沙发上靠了一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天就亮了。
他悄悄起身走近她,见她仍沉睡,睡颜疲惫,心里泛过一丝心疼,为她拉上被子,然后悄悄地转身离开。
下了楼,他跟女仆说:“要是大小姐起来,就告诉她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让她在家里等我回来。”
说完,他便开车出去了。
他的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悄悄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这样!
御谦驱车去了电影公司,马上又出来了,然后又驱车去飞飞家。
是吴嫂给他开的门,吴嫂告诉了他有关飞飞这几天的情况,他心中紧紧揪紧,泣血的痛。
他悄悄地来到她房间,从她的侧脸清晰可见泪水,苍白的小脸满是憔悴,因为数日未眠,一双大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
“飞飞……”他轻声叫唤她。
她失去理智般大吼:“不是说让你别管我吗?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许可不准进来!”
御谦忍不住摇头,叹道:“你就是这样对待吴嫂的?”
她蓦然回首,看见门口站着个如玉般的美男子,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黑丝绒绣兰花旗袍的下摆如水波般轻漾。
他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御谦被她的目光这么一扫,竟似严霜玄冰一样令人不寒而栗,微微一凛,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见到他,她倒是冷静了,冷冷地问:“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他从她目中看到了疏离,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右腕说:“飞飞,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她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着他。
他睥睨天下,无欲则刚,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他竟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决绝地看着他,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
“飞飞,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有苦衷的,你要体谅我,我爱的人只有你……”
她唇边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你说够了没有?说够就请回吧。”
他烦乱而不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飞飞,你不能不讲道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全身都在发抖:“你真是一个天生的戏子,我根本就不应该相信你的话,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今生来世……都是假的,都只是戏一场,人生如戏。”
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她的凄然叹喟,更令他心痛。
“飞飞,你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们抛开一切,远走高飞,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她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的森冷:“你不必可怜我,我会好好地活着,祝你与林小姐永结同心。”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飞飞。”
她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啪”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踉跄着向前扑去。
他紧紧扶住她的脸,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唇狂乱而热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她只有一种厌恶到极点的恶心,拼命地躲闪。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挣不开,情急之下用力在他唇上一咬,他吃痛之下终于抬起脸,她趁机向他颈中抓去,他只用一只手就压制住了她的双臂。
她敌不过他的力气,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厌憎到了极点,只有一种翻江倒海似的反胃,屈膝用力向上一撞,他闷哼了一声,向旁边一闪。
她倒在柜台前,他要过来扶她,她下意识地往后闪,突然灵光一动,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手枪来,“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对准了他。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讶地看着她:“放下枪,危险。”
“不要动!”她冷声说。
他反而镇定下来,斯条慢理地说:“你今天就一枪打死我好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她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模糊的泪光里他的脸遥远而陌生,从前的一切轰然倒塌,那样多的事情,那样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千辛万苦,却原来都是枉然。他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那样久,竟然到了现在就止步不前。
他伸出手来,扶着她的枪口,一寸一寸地往自己胸口移去,她的手指在发抖,他的手指按在她的手指上:“你开枪,就可以解脱了。”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她的嘴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他的黑瞳里只有她的脸庞,依稀眷恋地看着她,索性将枪口又用力往前一扯:“开枪!”
冰冷的眼泪淌下来,手枪一下子在她的手里滑落,她的身子也缓缓地软下来,瘫坐在地上,心好冷,她紧紧地搂住自己双肩。
窗外雪花纷飞,冬,何以来得这么早?
轻微的风声,零星的雪花扑在玻璃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仿佛那日在山间,大片的落叶从头顶跌落下来,乱红如雨,无数的红叶纷纷扬扬地跌落下来,像是无数绞碎的红色绫罗。
当冬天来临时,一切都不复存在。
御谦本来是来让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林市长出来的,如今看到自己把飞飞伤得如此深,叫他如何还能开口伤她,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想等这件事过了后,就跟林昭然提出离婚,就算林昭然不愿意,他也会带飞飞走,远走天涯。
她凄清的身影,绝望的恨意,紧紧揪痛着他的心。
吴嫂突然奔进来,颤声说:“御先生,林家来人说……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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