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武装”的游戏规则,开始了对决。
连厨房的炊事员都远远地望着树下这两位的对决。二人都虎视眈眈盯着棋盘,谁也不让谁。这么个大热天,两人全身穿得严实,扣子扣到脖颈,脚上穿着棉鞋。一旁还有各种物品:手枪、手榴弹、水壶、打好的背包、机枪等。大伦将德国望远镜,吊在他俩当中的树杈上。志豪憋着要的就是这德国玩意儿。
夏天庚叫道:“红先蓝后,承让了!当头炮!”志豪道:“无所谓!”两人下快棋,棋风凌厉。棋子击得很响,嗓门也一个赛一个响亮。旁边的人一股劲地起哄,双方脖颈上,都已披挂了很多东西。汗水湿透了衣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卫员前来报告:“队长,教导员,打完胜仗咱今天有肉,开饭了!”只见志豪身上全是手榴弹,坠得很狼狈,硬挺着进攻对方:“我让你透心发凉!”那边老夏也不轻松,机关枪都要扛上了,热得他直接翻白眼儿,还继续喊:“我杀你个人仰马翻!”警卫员又大声道:“报告,开饭了,开饭了!”
志豪大喝一声:“开什么饭?!”夏天庚吼道:“滚!”把个警卫员吓得缩回脖子,悄声问吴品三:“这是争个啥嘛!”吴品三笑着说:“不争馒头争口气,志豪就这脾气!他看中个柏香茗,一定得到手,看中个望远镜,非弄到不可!”警卫员嘟囔:“又不是赢房子赢地,还真较劲。教导员也是个死犟的人,有好戏看了!”最后,果然志豪占了上风,他起身高兴地说:“好了。九局五胜,不下了,常败将军!”夏天庚红脸粗声地嚷:“输家不开口,赢家莫想走!接着来!”志豪被逗出了火气:“下就下,我志豪怕谁呀?”这时,围观的又开始起哄。志豪呵斥:“观棋不语!都把嘴给我闭上!”夏天庚眼看要虚脱了但斗志不减。
警卫员瞅见玉岷和香茗二人牵着马到来。赶快报告:“队长,队长!马,马来了。”志豪拧着眉毛:“去去去,再喊,大伦把他嘴缝上!”大伦捅了捅志豪,志豪甩开了他。玉岷拨开人群,看见这一幕,问:“这是干啥哪?”志豪不抬头答:“全副武装,干啥,你不长眼?”
香茗咯咯一笑:“志豪,你出什么洋相哪?”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志豪回到现实,抬头一看:“啊?你。”警卫员在一旁吁了一口气说:“马来了,你吓得我都磕巴了!”见二人这满头大汗的狼狈样,玉岷笑骂:“妈的,出洋相。马上要开个会!”香茗嗔怪道:“你俩也不怕中暑?棉被都武装上了!”志豪立刻往下卸去“装备”,还不失时机抓望远镜:“老夏,我可是赢了你三局!哈哈,望远镜是我的了。”
香茗站在门外等着志豪他们换衣服。志豪在屋子里手忙脚乱地边换边跟玉岷说:“唉唉,你说,这柏香茗,怎么好端端的化装成这样了?乌黑乌黑挺漂亮的头发都没了。”门外香茗听到这话,摸摸自己的头发,心里百般滋味。自打成为“白莲”,她基本上都是女扮男装。
玉岷问志豪:“心疼啦?”志豪就光是傻笑。玉岷接着问:“你俩有小三年没见了?”等志豪换好了衣服,香茗进屋就问:“头发短了不还是我呀,不漂亮了,啊?”志豪傻呵呵地说:“漂亮,还是漂亮。”玉岷对香茗挤挤眼,然后故作严肃地说:“志豪同志,开会之前我先通报一声:白莲和红霞,上级说要与你们区小队领导会一面。”志豪道:“欢迎啊。我正想要会会这对侠客哪!”大伦惊讶地问:“他们在哪?是不是要联合行动?”志豪笑道:“见面,打算比试比试。”香茗问:“比什么?”志豪豪气地说:“比骑马和射击还行!前几次行动,多亏了白莲红霞,对敌人的嚣张气焰狠狠打击。他们愿意跟我比试,我打赌。”玉岷笑着说志豪又打赌打上瘾了。
志豪谦让说:“哪里,我是佩服他白莲老兄,是条汉子!”玉岷忍住笑,问:“那你见面怎么款待人家?”志豪拍拍胸脯:“最高礼节——我请他喝酒,吃肉,然后磕头作揖拜他为老大哥!”玉岷故意问:“真的?”志豪道:“那还用说。英雄惜英雄嘛。”玉岷点了点头让香茗起立郑重地介绍说:“苑志豪同志,夏天庚教导员,还有邹大伦副队长,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白莲!”
志豪大跌眼镜:“开什么玩笑!”尔后恍然大悟。夏天庚突然磕巴道:“妈妈呀,你,你,你是白,白莲?”玉岷笑道:“红霞就是苑菁!她们俩是姑嫂搭档!怎么样?各位男子汉?”大伦惊叹:“上级保密做得太好了。”玉岷盯着志豪笑道:“志豪,别发呆,最高礼节呀,喝酒吃肉啊,别食言。”志豪这才反应过来,打岔说:“警卫员,快上菜,上菜!我们还没开饭哪!”玉岷不依不饶:“磕头作揖,拜老大哥呀。”志豪脸红道:“这磕头作揖,不行,我是她的师傅。”香茗在一旁说:“你就饶了他吧。”众人哈哈大笑。玉岷笑道:“这磕头作揖是一定要做的,是饶不了的!白莲,组织决定,打完这一仗,就批准你们结婚!洞房花烛不作揖对拜?啊?”志豪和众人又是一愣,大伦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香茗一听这话,羞得涨红了脸。夏天庚直率地说:“你还等啥,干脆今天晚上就办了算。”志豪岔开话题道:“说正事儿。”玉岷也说:“好饭不怕晚。媳妇跑不了!谈谈明天的任务。”志豪问:“还是动员土匪瘤子哥起义,打鬼子?”玉岷点头:“对!同时解决我们部队急需的枪支、药品、过冬衣物。这个瘤子一贯霸道,民愤很大。上个月他老娘被日本人打伤了,他在母亲的劝解下结识了心如先生,发誓信佛,行善,要捐款修庙,经过做工作,也蛮有正义心,同意暗度陈仓、靠拢咱们,给一批好枪!”志豪问什么时机。玉岷部署:“三天后鬼子要进山,你们配合好,三天内必须拿下!”
2
计划是这样的:大伦负责化装进山取货。前提是心如先生进山寨摸底,视情送出情报;山前川后的侦察员再把敌情侦探详尽;白莲将三方情报汇总后,大伦才能在晌午动身。
不幸的是山前的情报未能按时送来。而山上的心如也刚刚发现新情况:那名伪装猎人的汉奸近日潜入寨子。显然是闻到了气味,企图从中作梗,又暗中私通据点的鬼子拉拢瘤子的队伍。心如再设法通知白莲已来不及了。
苑菁惹了大祸。她取了情报后,擅作主张让大伦进山去见瘤子哥了。午前,香茗和志豪二人牵马赶来,听说后,心里咯噔一下。
香茗急急质问她为何擅自让大伦去山寨,要出事。苑菁不高兴道:“怎么叫擅自决定?再说我父亲也在山寨里,计划很周密!”
香茗眉头紧锁,说:“周密?周密怎么没见山前的情报?这说明出了岔子!今天行动要取清!”苑菁不满,“她近来总是疑神疑鬼。”志豪插话:“香茗你多虑了,太刚愎自用了。”香茗一下火了,质问道:“怎么刚愎自用?”苑菁也嚷道:“以前我都是听你的,白莲,我怎么能拍板?‘白莲红霞’是一体的,我也是一个独立的战士呀!”志豪劝解说:“你俩合作不是一两天了,相信红霞也是有脑子的。”香茗这次是真生气了,说:“你哪有脑子?一贯毛毛躁躁!”
等听她细致分析,红霞也吓毛了!
大伦被猎人五花大绑之际。瘤子哥正和手下翻牌九。一副手问:“瘤子哥打仗就像您庄家赢了钱,该继续往下推呢?还是给下风有个翻本的机会?”瘤子哥吐了个烟圈,“该放的放,该紧的紧,我他妈的罗锅上山——钱紧。对付鬼子,别来硬的,暂保生路,咱们可一个人不能够少,一匹马不能缺!”“那八路今天要的枪,咱是虚给,还是真给呀?”瘤子哥狠敲他,“你猪脑子,哪个大输,哪个小赢,你还不会算账!”副手说:“算账算好了,两不吃亏。”瘤子哥咬牙说:“吃亏他妈的谁干?日本人,哼,想在咱中国地盘赌一把,你姥姥!”正说着,一小兵进来报告:“瘤子哥,和尚说来跟您告别。”
门外,急于脱身的心如双手合十,道:“打搅打搅,谢谢您一日厚待,又给万寿寺捐款,真是慈悲心,有缘,心如告辞了。”瘤子哥挽留心如吃了晚饭再走。心如婉拒了,过午不食,心如学佛后,便是如此。他抬脚刚欲走,迎面看见一个人押解着犯人进来,仔细一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居然是大伦,居然当头相撞。只听猎人报告:“瘤子哥,抓了一个奸细。此人自报是来取货的。”大伦呆望着心如居士,明白此次是凶多吉少。心里左右盘算着对策。猎人说,“他行迹诡异,审问了半天,尽耍花样,我想可能是日本人趁机作乱。送货的事,老大万万不能!”瘤子哥问:“为什么?”猎人接着说:“我担心山寨的安危,咱队伍的祸福全在您一举了呀,弄不好有脑袋搬家的可能。”回身,猛击了大伦一拳头,将他打晕,说:“马上把他做掉算了!”心如大声疾呼:“不要伤人!”劝诫他诸恶莫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瘤子哥听到心里去了,摆手让把俘虏先关起来再说。心如劝道:“一事入鬼门,九牛拔不出!不可作孽。”接着瘤子哥就和副手们商量这批枪如何处理。一小兵匆忙来报,说日本人打算进山围剿了,很快到山口。
瘤子哥推翻了牌九,喊道:“守住!”一副手道:“光守不行,老大,看来咱只能和共产党联手干了!”猎人与副手争道:“一不可联手得罪日本人,二这笔货你不能送!”副手强调道:“不联手,咱们吃亏!”猎人反问道:“难道你和共产党联手就不吃亏?”
心如急于离开,想办法救大伦。不料,猎人抬手将心如拦住了,他贴着瘤子哥的脑袋小声道:“管他啥出家人,你此时可不能放人走。”瘤子哥想想,对心如道:“心如先生,凭交情我也不能让您走,再说,走夜路也不安全……”
3
经过缜密分析,志豪断定要出事!两个女孩顿时没了主张。眼看天色已晚,三人明白,那个山寨强攻不行,只能智取。于是,琢磨如何智取的种种对策。还是白莲脑子灵,想起一年前,她俩除掉的一个汉奸是瘤子哥家族的仇人。随后有人捎过话来,说瘤子哥很敬佩白莲红霞这对“夫妻”,早有“拜会拜会”之意。大家商议,何不借此机会,打这个旗号见瘤子哥?
救人心切,顾不了许多。三人趁着夜色,骑马直闯寨子。志豪斗胆自报家门,喝道:“我们是白莲红霞,要求面见瘤子哥!”一听访客姓名,瘤子哥立马蹿出来,态度格外谦卑,
双方客套了一番,他义气地说:“有恩必报,该我出力,只要我力量用得上,无不从命。”志豪见状直说道:“老大,我是来取货的!”瘤子一愣,问:“怎么,你白莲夫妻也是那边的?”猎人也疑惑地看着他们。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瘤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盘算着,忽然开口道:“这枪是给共产党那边的?干吗让你来取?”志豪干脆答道:“买卖!”瘤子正疑惑,志豪接着说:“还有,我一个兄弟,被你的人抓了。”猎人插话道:“实话告诉你,来晚了,我们已经把他做掉了。”吓得苑菁和香茗顿时脸都白了。志豪一听此言,心里一惊,忽然抬眼看见后面站着的心如,暗中对他轻轻地摇头示意。志豪立刻明白了。瘤子哥接着说:“照江湖上的规矩,我做得不算错。他不听话,还打伤了我的一个兄弟。而且这事关系重大,日本人说话就来了。我杀个汉奸不是错。不过,公是公,私是私,为了规矩,我不能不做了他。当然,讲到私情,我愿与你们结交成为同生死的朋友!既然是你的人嘛——”他对猎人摆摆头。猎人极不情愿地跑下去。志豪道:“我懂江湖规矩。我也讲规矩,活人见人,死人见尸,好比诸葛亮斩马谡,他‘家有八旬老母’,我不能不管吧?”瘤子哥大笑:“义气,真够义气的!我瘤子哥喜欢这样的爷们儿,来呀。”几个土匪将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大伦抬了过来。突然,香茗伸手去怀里掏东西。一刹那,在场所有人都快速掏枪,没想到,香茗揣着一包大烟土,扔给了瘤子哥。志豪说:“人们都说江湖人最讲义气,同生同死算是最讲义气的,但是,同年同月同日的同死,究竟不如一起喝酒吃肉的同生来得有滋味吧!”瘤子哥当即检验,点头说了句好烟土。
志豪说:“共产党不会让你吃亏!”
瘤子哥豪爽一笑:“守住互利两个字,什么事都能谈得成。”他不顾猎人提醒,吩咐:“交货吧!”白莲忙说:“我谢谢了。千来万来,赔本不来!有一你有二!”瘤子哥斩钉截铁地说:“后会有期!没想到,兄弟你真有艳福,有这么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