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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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岁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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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枪声。人声、车声、马嘶牛叫,乱成了一团。只见城内硝烟滚滚,待三人心急火燎地赶到香茗家的中药店铺,早已人去楼空。药坛子七零八落,草药撒了一地。大家慌了,香茗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直至黄昏,三个小伙子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找到香茗家。志豪心急火燎欲上前叫门,却被大伦拉住:“志豪,你等等。”志豪瞪他道:“等什么?”大伦问:“你头一回到老丈人家拜见,也不怕人家笑话?”听这话后,志豪自己打量自个儿,尘土蒙面,衣服破漏,鞋子露着脚指头,身后背着京胡,像个叫花子。大伦脱掉自己的鞋子给他。苏一亭也脱自己蓝褂子给他。

听到看家狗叫声,香茗感到心惊。抄起一把剪刀放在胸前,悄悄向外张望。管家的呵斥看家狗,轻开一条小缝,神色慌张警惕地打量门口三个人。因认识邹家公子他这才开门让三人进屋。香茗一脸憔悴,手端药碗,感动地望着志豪,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激动。志豪望着她的脸,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伦开口道:“香茗,可找到你了。”香茗扭头对老管家说:“麻烦您把药给我娘送去。”志豪眼里满是关爱,但却口气生硬地说:“马上跟我走!”香茗说:“我娘刚吐血了,不能扔下她。”

志豪不管不顾,让香茗跟着走。大伦拉拉志豪说:“算了,别让她为难了。”志豪着急道:“谁为难?我们冒死跑了60里路来接你,还有为那300斤大洋。”大伦责怪志豪说:“眼下说大洋的事干吗?”志豪一头汗,追着她说:“一定不能走漏风声,要跟我们在一起!”这两人的争执让香茗更为难。大伦提醒志豪快走,时辰不早了。香茗咬着嘴唇说:“我总得等我爹回来,有个交代吧?”志豪气恼地说:“你就交代吧,藏大洋的事一句不能提!再见。”香茗落泪了。志豪又急又恨又不甘心,语气失望生硬地说,“香茗,咱俩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三人匆忙离开,志豪脸色极为难看,大伦看看他,欲言又止。走到门前大树下,志豪停步。将他俩的鞋子、衣服脱了,甩给了他们,自己赤脚光着脊梁,闷头赶路。脚下一阵尘土飞扬。蓦地,志豪回头对他俩吼:“依着我,咱们仨就是扛也把她扛走!”大伦刚要说话,“等等——志豪!”身后传来了香茗的喊声。

志豪猛然站住了,满怀希望地等待着。香茗快步追赶着他们。志豪心里喜滋滋地,我就知道她得跟我走!香茗跑近了,递给他们三个玉米饼子道:“我一定会来抗日的……给你!”志豪备感失落,香茗回身又递来一双银筷子,说:“这是我家祖传的,你拿着,出门在外,一来可以防身,二来万一有个急用,换点盘缠!”接过了银筷子,志豪爱惜地轻轻抚摸上面的汗珠和体温,躲闪开香茗的眼睛,心情喜忧参半。他毅然插进绑腿里转身走了。

落日余晖中,有个镀上了金色光晕的倩影在向他们挥手告别。

柏香茗这一回又站在岔道上,岔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 上 部 ★

第二章

1

苑志豪参军后,懵懂中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流血的厮杀。

那一刻,他们仨都来不及换军衣,就跌跌撞撞上了阵地。那位队长板着脸交代一番后,回身指着一个胡子拉碴、脸上脏乎乎的老兵,“三班长,交给你了!”趴在战壕里的三班长,听到这话,一扭头说:“给我几个书生啊?也行。妈的,跟着我吧,别怕死啊。”志豪拿着新发的枪正发怔呢。班长大声训道:“说你呢。新兵,跟着我走,学着样子做!”让志豪在他左边八步距离位置,大伦在他右边八步的位置。“别跟得太紧,扎堆找死呀?”他又骂着。

就这样,志豪肢体僵硬地跟着跑,为了不显示出心里恐惧,他拼命朝前跑。浓密的硝烟呛得他睁不开眼,只听班长在身后又骂道:“猫腰跑,书呆子,你个傻东西!不要命了?你脑袋比枪子硬啊?”志豪只得气喘吁吁地回答知道了。只见前方黑压压的日本人,四处都是滚滚硝烟,震耳欲聋的枪声,苑志豪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和感觉是分裂的。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参加战斗的激情勇气搅和在一起,让他只能拼命地朝前跑。他边跑边气喘吁吁自语道:“我不是懦夫,我不能当熊包!”突然,一阵尖啸炮声袭来。待浓烟散去,志豪发现,四周空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扛枪站立。

志豪怔怔地看着周围,班长起身后骂骂咧咧:“你不会卧倒啊?炸弹来了不会躲?书呆子!呸,呸,妈的小鬼子,快跟着!”四处轰鸣的枪炮声中,班长带着大家隐蔽在阵地上,正欲举枪,发现了一旁的露出半个身子的志豪。班长急得骂道:“死书呆子,隐蔽好。你把胸膛露出来当靶子呀?”志豪忍不住道:“你好好说不行?”班长一边射击一边吼骂:“好好说?书呆子,人家300米就把你撂倒了,你还抗日,你来真他妈的给我添麻烦。你牺牲了就罢了,我还得抬你,趴好了!”

只见在前方冲锋的战士倒下了很多,志豪也学班长一样趴着,可拿枪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怎么也无法瞄准,打不中目标。只听身旁的班长又训斥道:“傻东西,三点一线瞄准再开枪!别糟蹋子弹!”一批批的人,陆续倒在了前方的阵地上,志豪脸色发白,拿着枪,横竖瞄不准。此刻的他更为紧张,呼吸愈发急促,眼睛愈发模糊,拿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杀红了眼的班长,冲前方吼道:“我操你奶奶的小鬼子,我去干掉那挺机枪!掩护!”话音刚落,便似一头猎豹般一跃而去,志豪跟随着他。恍惚间,志豪看到脚下鲜红的血如同小溪般流淌,黑色的鞋子变成了红色的鞋子。不知为何,前面的班长也变成了通体红色。陡然间,红色的班长踉跄倒地了。志豪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呼唤班长,胡子拉碴的班长安静地仰面在地上,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天空。

苑志豪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甚至还不知班长的姓名,骂骂咧咧的班长怎么就这样不动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志豪的脑子呼啦就潮热了,眼前的日本人,就是一群恶魔般的动物!他学班长的动作,学他的嗓音,学他的腔调,学他疯狂地号叫:“我操你奶奶的小鬼子!我杀死你!”顺手举起枪,一个日本兵应声而倒。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他一定要亲眼看看,看他打死的日本兵。看后,他对大伦大叫:“我打死了他!我打死了他!”这喊声盖过了枪声、爆炸声,冲锋号再次响起,此刻的学生志豪变成了一名猎手,循着猎物无所畏惧地开枪。

没几次打下来,志豪打成了分队长。分队长有手枪打,枪法也日渐精进。

跟志豪搭班子的是夏天庚。老夏文化不高,可比志豪参军早,入党早,所以当政工干部。那天,志豪正摆弄缴获来的新枪,老夏走了进来,放下马鞭子,说:“苑志豪,缴获的两匹好马,咱俩一人一匹。”志豪笑道:“成,你先挑。”老夏挠挠头,满脸疑惑地问志豪:“你说八路军的符号,袖章上挂的到底是哪个‘八’?”志豪道:“这还用问?”老夏试探地问:“不是叉字八,是药葫芦8?”志豪乐了,边说边比划着告诉他是叉字八。夏天庚不解地问:“这药葫芦8,你说,是啥地方来的?”志豪随口道:“这是阿拉伯数字嘛,小学算数课不都教过?”夏天庚红着脸说:“我只识过两年字。他奶奶的,我肚子里的粮食也没你肚子里的墨水多。”虽是教导员,夏天庚却让志豪写战斗总结,评功评奖报告,因他脑瓜笔头来得快。

接着夏天庚发现他喜欢乱拆枪,惊讶地说:“你行啊,什么新玩意都敢摆弄?这新缴获的枪你就敢瞎拆?”志豪不以为然对老夏说:“别说一把枪,就是小鬼子的飞机我也敢拆。别看我志豪是书生,天生对机械有悟性,所以迷恋枪械。”忽然,夏天庚眼前一亮,抓过桌上的银筷子,说:“银筷子?这玩意值钱,你真是地主哦。”

志豪喝道:“别动!”一把夺过来,珍爱地插进绑腿里。夏天庚啧啧地说:“不就是你相好的,哦不,爱、情、的信物吗?连碰都不让碰,至于吗?”志豪不理他,只是低头擦自己的枪。这时,大伦和吴品三匆匆进来报告情况。

志豪焦急地问:“吴品三情况如何,去香茗家了没有?”大伦和吴品三对视一下,说:“去了。”志豪焦急地问:“找到她没?”吴品三说:“不见人了,家都炸烂了,城区那一片都成了废墟。”顿时,众人心里愈发沉重了。

入夜了,志豪独自坐在营房外拉琴,玉岷披衣出来抽烟,大伦也心事重重地走出来。三人碰到了一块,议论起藏钱袋的坟地。玉岷指示:“一定找到香茗,地下党已派人四处找,不光是为了你。”志豪黯然地说:“我知道!藏钱袋的秘密,怕她走漏风声。”大伦脸色难看地从志豪手里拿过了琴,拉了起来,曲子如泣如诉。

2

夏天庚执行任务归来,风尘仆仆,下马却一瘸一拐的。他好像很难受,用鞭子抽打着马匹。志豪让队伍解散后,赶来问:“老夏,怎么了,这马?”夏天庚道:“该死的畜牲,害死我了。”他红着脸,光是骂马。大伦在一边哧哧哧透着幸灾乐祸地笑。志豪不解,大伦用手指夏天庚的屁股。志豪看见他军裤上血迹斑斑的,“是受伤了?老夏,脱了我看看。”夏天庚使劲拽着裤子不让他看。

进屋后,志豪一直追问老夏到底怎么了。夏天庚苦着脸,龇牙咧嘴指裤裆:“受伤还光荣哪,我这遭罪喽。”志豪开玩笑说:“可别把你的命根弄坏了,还没娶媳妇哪。”夏天庚急忙道:“快关门。你看看,我长了疥疮,真倒霉。”

志豪一看,恍然大悟。俗话说:疥是一条龙,先在手缝行,腰里缠三遭,裤裆扎大营,而夏天庚的疥疮早已发展到裤裆扎大营的严重阶段。

夏天庚愁眉苦脸地告诉志豪,连卫生员都说没药,没法治。志豪当即有了主意,道:“我给你治!我有偏方。”夏天庚不相信,“别逗了,我都快死了。我现在就希望马上打仗,一打仗我全忘了,啥也不痛不痒!要不就战死在战场,妈妈呀!”

志豪的聪明点滴可见,他找来了香油和鸟粪。弄了几枚子弹,倒出来火药,把鸟粪烘干了加上香油,捻成细末,拌成了药膏。让老夏脱了裤子,几个人都上手帮他涂抹药膏。一会儿,只听夏天庚龇牙咧嘴叫:“蜇得很,蜇得疼,疼得很,妈妈呀,还真不痒痒了。”不出几日,夏天庚竟然痊愈了。事后,夏天庚敬佩地感叹:“苑志豪不光会打仗,肚子里还真像个百宝药匣子,啥都有。”

3

这一年来,香茗随老爹东躲西藏,隐居在乡间。

柏香茗一直闹着要上山。父亲不同意,“你年纪轻轻女孩家,上山找谁去?”香茗小声嘀咕:“有人等着我的。”香茗娘立马紧张地问究竟是谁。

香茗红着脸,极为不自然地说:“我师哥——苑志豪。”父母为之一震。柏涛道:“笑话!他是何许人,让我怎么能放心?”香茗分辩说:“好人。我娘见过的。”香茗娘不悦地回击女儿,“好人?这小子,勾得你把留学的钱都捐了!也算支援抗日了。咱捐钱不捐人!”可香茗铁了心要上山。香茗娘气道:“你要气死我呀?哪里别想去!”柏涛打断争执说:“好了,好了,捐钱就捐啦!钱是身外之物,抗日也是好事。”女儿脸上露出喜悦。不料他话头一转,“眼下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死,也死在一块儿!”香茗固执地顶撞:“不,我死要和苑志豪死在一块!”父母惊恐地望着她,自是心知肚明了。柏涛不由分说地:“你给我静心在家,此地仅是暂住。过几日,我的旧友会来帮助咱。”香茗娘高兴地问道:“是中原那个掌兵权的王先生?”柏涛点头说:“他答应派兵来接应咱们,找地方躲避一时。”香茗撇嘴,“哼,一个臭官僚!”

柏涛喝道:“休要无礼,人家的公子可是很有才学的。”父母的眼色让香茗明白,她静静地说:“爹,你向来可是反封建、反对包办婚姻的。”柏涛生气道:“不是谈婚论嫁,这是托付身家性命的大事!”

也就是这天,邹靖国带了一小队人马进驻了柏涛家隔壁院子。随行的厨子小声问在门口迎接的黑衣车老板:“老板可病得不轻,这穷乡僻壤有好大夫吗?”黑衣车老板说:“先扶他躺下,算你有福,咱隔壁就是柏大夫。城里的那个名医,跑反跑来的。”说完,便出去端茶水。厨子一听高兴嚷道:“县城的那名医!可找着啦!老板。”

次日,柏涛认真地给邹靖国问诊看病。香茗在一旁帮父亲弄药罐熬药。她感觉这个病人特别面熟。只见邹老板起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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