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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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房or双人房-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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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摇摇头推他,没推动。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有可恨之处,又不免让人心生怜爱。她瘦了,也晒黑了,可能比一年前还要瘦,弓起的背上有尖尖的胛骨。聚会上女生都变漂亮了,她没有,除了头发长长以外气色并不好,还像个刚刚经历过高三的人,瘦弱疲倦,笑都是恹恹的。
  “施……”她有气无力的喊他的名字,“施永道……”
  “嗯。”他应着,把挡在她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了撞到的额头,指甲大小的一片红,中央的地方果真肿了。他叹口气,对着红肿吹了吹气。
  她瑟缩着躲他的气息,仰起脸来失神的望着他,忍不住问:“你干吗……”
  他苦涩的笑了。
  “胃里还难受吗?”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握住她的手一同压在胃的地方,轻缓的揉。纵有之前一年的隔阂,她一身吐后的异味,他还是制止不了想接近她的渴望。
  她皱着眉躲他,但没能挣开。他抓得很牢,紧到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她的手窝在里面,冰凉凉的。
  他牵住她出了巷子,带她过马路,在有路灯一侧的便道上慢慢散步,在经过的快餐店给她买了杯热水。
  “过去一年过得好吗?”他自言自语似的与她讲话,“我过得还行,就是很累。北大生化很好,但是很辛苦,和高中时完全不一样了。”
  她望着他,没说话。
  “外面考来的人都很厉害,想当第一不像过去那么容易了。而且,有些课……我也挂了。”
  她听了眉皱得更厉害。
  他笑了,不再是聚会上的冰冷漠然,反倒憨憨的,“那些什么大思修,毛概,你也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政治!”
  她当然知道,他还曾经扬言过,如果不是政治,他要跑来跟她学文。他说过很多傻话,做过很多傻事。
  走到路的尽头,他们又折回来。她实在走不动了,站在一家药店廊子下再不肯往前挪动半步。她松脱手抹抹嘴角,放下水杯蹲了下去,缩成一小团垂着头。
  他也蹲下安静的等待,拍拍她的头。十二个月没有见面,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肯定是吃太多了,吐了就好了,没事。”
  她头垂得极低,像个乞讨的孩子,杯里的水放凉了都没有看上他一眼。他心里不忍,拉着她坐在药店的台阶上。
  “我进去买点东西,你等着我。”他对着她的眼睛要求,她眨动着睫毛,像答应,又不像答应。
  他跳上台阶,要走进去又回头确认,“你不许走。”
  她缩了缩肩膀坐在那里,没理他。
  他跑去给她买了健胃消食的药片,讨了杯热水。出来她还在,画着台阶上瓷砖的花纹,默不作声。
  他习惯了她的安静,拆了包装撕开一片,捏在手上送到她嘴边。她终于还是动了动,别开脸。
  他跟过去,她又躲,他还跟,跟到她没处躲了,自己拿过药含进嘴里,细细的嚼,很小声地对他说:“谢谢。”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他以为今晚她不会再理他了。
  “之前也这样过吗?”他与她并排坐下,翻着药盒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说明,用余光偷偷的瞟她。
  她靠在拉门上终于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天幕,“没有……”
  “现在好点了吗?”他问。
  她侧过头,含着药片的脸颊鼓鼓的,撇撇嘴点头。
  犹豫了一会儿,他问:“你……过得不好吗?”
  她下意识摸摸脸,轻轻地说:“没有。”
  “是吗?”他拉起她放在膝上的手,展开给她自己看,“你比高三瘦了。”
  她举起那只手对着天空,张开透过光亮,又收成一个很小的拳头放回口袋里,然后对他说:“没有。”
  “怎么没有!”
  他跟她的眼睛较劲,她躲过他的目光又去看天空,天上什么都没有,隐隐星光,月亮躲在云后面,这是个阴沉闷热的晚上。
  “叶普华!你看着我!”
  她明明听到了,就是故意不看。
  他站起来走到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阴影笼罩在她脸上。她于是低下头,躲回自己的世界里。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非要她看着自己。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他试探着问。
  她没回答。
  “你现在是不是还难受?”他又问。
  她依然如故。
  “跟我说话!”他要求。
  她故意咬住嘴唇,眼睛里出现一贯的倔强。
  他生气了,她其实也在生气,生聚会上的气,生他和裘因的气,生自己的气。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你现在是不是还难受?”
  “没有……”
  “你是不是骗过我?”
  “没有……”
  她的答案让他很崩溃。
  “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
  “你想不想见我?”
  “没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
  她恍然意识到他问了什么,咬着嘴唇,还是吐出了一个字。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激动狂热,扳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捧住她的脸,又问了一次。
  “你……是不是喜欢我?”
  “……”
  “是不是不喜欢我?”
  “……”
  她又回到沉默,不肯回答,他就一直问,一遍遍问,问到她累极了,烦极了,恼极了,他终于停下来,泄气的坐在台阶上,拉她在身旁。
  牵过她的手,揉着她那颗倔强至极的脑瓜,他无可奈何的问:“送你回家吧?”
  她低头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想了半天,才点点头,轻轻说“嗯”。
  念着她刚吐过,他决定放弃。十二个月横亘在他们中间,他想跨过去,不可能一夕实现。

  6…4

  第二天普华去餐厅取车,走到小区门口,看门师傅从传达室递了个小盒子给她。里面是一整盒健胃消食片,还附带着一张小纸条。
  一天两次,饭前饭后各一。另,那个问题,下次见面告诉我!永道
  她按着他的纸条认真吃了一周药,但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拒绝去想。她并没很快等来永道的“下次见面”,聚会之后他凭空消失了,和之前的十二个月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开学不久,反而是因为娟娟的缘故,普华见到了纪安永。
  娟娟帮普华宿舍攒的电脑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蓝屏了。娟娟学校远,跑一趟没修好,再上门来修理的却是纪安永。
  他赶在中午最热的时候来,打了条子上女生楼之前往宿舍里打了个电话。普华刚躺下,唐唐把听筒给她,她还以为是爸爸。
  “喂?”
  “嘿!”他的声音,她永远在第一时间就能认出。
  “怎么是你?”
  “来修电脑。”
  “呃?”
  “下来吧,下来再说。”他讲完就挂了。
  普华穿戴整齐下楼接他,纪安永等在门口,手里有个方方正正的工具盒。
  “怎么是你?”
  “尹程告诉我的,就来了。”他晃晃手里的盒子,“可以上去了吗?我下午还有课。”
  “哦,好。”
  普华带着纪安永上宿舍,进屋前让麦麦把晾在门后的内衣裤收了。宿舍没有收拾过,六个女孩住有些乱,她把自己床上的帘子拉下来,搬了凳子让纪安永坐。
  他话不多,跟大家打完招呼,抬出机箱手脚利落地把线路整理断掉,拆了盖子抱到房间的角落弄。其间除了让普华帮着送工具,连口水也没喝。
  他一贯不是高谈阔论的人,机器装好了接上显示器,一点点调试,最后拨号上网更新杀毒软件嘱咐她:“软件经常更新着,用一阵子我帮你们重装一下,系统有点老了,很多软件都是旧版本,今天没带移动硬盘,下次吧。”
  “没关系,除了写论文平时我很少用。”普华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年底你们考一级吧?”他注意到书架上摆着几本计算机考级辅导教材,“还是装一下用着方便,也不麻烦。”
  “真的不用。”
  “没事儿。”
  处理完电脑,他收好工具准备告辞,背上的体恤衫洇湿了一片,唐唐从帘子里拿出个易拉罐,对普华使使眼色。
  普华送纪安永到楼下,一定把易拉罐塞给他。他没再推辞,打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
  “以后有电脑的事就找我,宿舍电话我留在桌上了。”他到车棚取车,把工具箱扔进车筐里,“别客气,几步路的事。”
  “你快回去吧,不是有课嘛。”他越这么说,她反而越过意不去。
  “嗯,走了。”
  “再见。”
  “拜。”
  他上车卖力蹬了几下,车子轻巧如飞,很快淹没在大路的车流中。
  普华回到宿舍躺下,拿起留在桌上的纸条,上面是纪安永的名字和一串数字。
  距离上一次收到他的只言片语,她等了整整四年。
  维修电脑之后,普华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但纪安永偶尔主动打电话来询问电脑的使用情况。习惯了,渐渐和整个宿舍都很熟。麦麦和唐唐遇到考级的问题也直接打电话找他,久了,两个宿舍相处的很融洽。
  文科女生和工科男生,怎么看都是般配的组合。
  夜谈会上,大家不止一次问过普华和纪安永是什么关系,是“暧昧过”还是“正在暧昧着”。
  普华的回答是翻过身埋在枕头里假装睡着。时间会改变所有东西,她已不是四年前的自己,纪安永也不是四年前的纪安永。
  人前,他们只是中学同学,保持着适度的距离。纪安永的温文有礼,娴熟的专业技术很得宿舍女生的青睐,普华甚至想过,他如果和宿舍里任何一个女孩发展成了情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从来希望他能过得很好,展露出他的才华。对他感情的最终归宿,她不愿多过问,既然不是裘因,不是她,自然有朝一日会是某个幸运的女孩。
  也许纪安永过得并不快乐,也许他热络起来的联系是在寻求理解和沟通,闲来无事翻出他送的《泰戈尔诗集》,普华找到那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时间长了,对诗句体会深了,她才发现他们算不得鱼与飞鸟的距离,并非一个在天,一个深潜海底,倒更像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只是没有交汇的轨迹。
  麦麦唐唐通过纪安永认识了很多邮电计算机系的男生,继而是两边宿舍间的联谊,周末在学校附近的新疆餐厅,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大盘鸡队伍。普华依然忙着自己的生活,这些活动大多缺席。少数同去的几次,她很自然和纪安永挨着坐。他们都不谈过去,他问的最多的是宿舍里的电脑好不好用,她更关心他的学业如何,说久了,倒显得有些客气生分。饭后他送她回学校,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坐,聊聊无关紧要的事。他们之间总隔着段距离,代表了过去的四年,也代表了他们彼此心目中定义的友谊。
  夜深人静时,普华会拿出纸条看。并不是纪安永的电话号码,而是施永道留下的那句话。“那个问题,下次见面告诉我!”
  她默默等待着“下次”的到来。无论是向他道歉,还是道谢,她都希望能再见上一面。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认真聆听纪安永给麦麦唐唐讲考级题,她安静的坐在教室里,认真聆听老师讲的汉字发展历史,她安静的坐在客厅里,认真聆听家教的学生提出一个个问题……时光荏苒,匆匆从夏末到了秋初,又过了中秋。
  团圆节那晚,两边宿舍出去联谊,普华骑车回家看爸爸,父女俩吃着一块月饼在阳台上赏月下棋。月光很美,她被爸爸吃得只剩下司令和三两个棋子,拖着腮帮研究下一步棋。
  爸爸放下茶壶,一改之前的轻松,想了很久说:“华华……”
  “嗯?”她抬起头,撒娇似的笑,“别将军!让我再想想!”
  “不将!不将!我要告诉你件事。”
  “恩……什么……”她低着头,不太专心的摆弄着为数不多的棋子。
  “华华……你妈妈……要结婚了……”
  她正要布棋,听了爸爸的话,棋子“铛”的一声落在地上,转了几圈滚到脚边。
  爸爸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头说:“没事……爸爸还是爸爸,妈妈也还是妈妈……”
  那一晚普华失眠了,三年前那晚的绝望再次席卷而来,她默默承受着,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不想哭,也不想想。
  妈妈找了个经济条件比叶爸爸强不少的退休干部,从姥爷家的小卖部搬出去前,带着普华在外面吃饭买衣服,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生活。
  和三年前一样,普华拒绝了。她突然对爱情,婚姻,家庭很失望,又对爸爸更心疼。
  她更卖力的打工挣生活费,周末早早赶回家,帮爸爸包饺子。距离妈妈再婚的日子近了,她的情绪起起落落,但不再偷偷一个人哭,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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