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脸色十分严肃,开玩笑的阶段已经结束。我最坏的想法是,是否巴利身上也带了窃听装置?他们派赫克托来时是在他衬衫里装了窃听器,结果就把赫克托搞得神经十分紧张。他们这次让巴利来也可能会故伎重演。他当然不会愿意这么做的,但他们会向他施加压力的。我是他们要对付的。
“这么说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那位先生的材料来了?”他说。
“我想可能是的。”
“你找到了些什么呢?”
“你在表演哑剧吗?公司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想报复人?你们是不是在跟踪我?”
他仔细掂量一下这句话的分量,这时他很快地喝了一口咖啡。“这咖啡可真难喝。”他说道,差点儿把那口咖啡吐掉。
“至少它还是热的。”
“关于克莱尔我很抱歉。”
“谢谢,不过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
“有份档案丢了,迈克尔。大家都认为与你有关。”
“有谁知道你到这儿来了?”
“我妻子。”
“是公司派你来的?”
“绝对不是。”
我相信他。他同我成为朋友已有七年了,有些时候我们还相当密切。尽管我们总是很忙,几乎没有时间叙友谊。
“他们为什么都会认为与我有关呢?”
“这份档案与那位先生有关。你曾去过钱斯那里,并要看这份档案。有人在夜里看见你,去了他的办公室,后来那份档案就不见了。而且有证据表明有人给了你几把你不应该有的钥匙。”
“就这些吗?”
“此外还有指纹。”
“指纹?”我问道,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
“到处都有,门上,开关上,档案柜上。都与你的指纹相符。说明你到过那里,迈克尔,是你拿了档案。现在你该怎么办?”
“关于档案你了解多少?”
“那位先生是被我们一个房地产客户赶出去的。他是擅自强占住房的。他发了疯,把我们都吓坏了,你还差一点给打死,结果你的精神也出了毛病。”
“还有什么?”
“他们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
“你说的他们是指谁?”
“他们就是那些头头儿们。我们上星期五每人都拿到一张备忘录,无论是律师、秘书、帮办,还是任何人,整个公司的所有的人都人手一份,告诉我们说丢失了一份档案,你是嫌疑犯,公司中的任何人都不得与你接触,我是不可以到这儿来的。”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你。”
如果布雷登·钱斯要是把那次驱赶行动和朗蒂·伯顿联系到一起,他就不会把这件事向所有的人都公开了。就是其余的股东也不会,巴利是可靠的。他大概想到我对档案感兴趣只是因为德文·哈迪。
“那你为什么还到这儿来?”
“我是你的朋友。现在事情都让人不可思议了,星期五办公室里都去警察了,你还能相信么?上一周来的是警察特种部队,我们是人质。现在你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和克莱尔离了婚。我们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让我们一起去什么地方度个假,把我的妻子也带上。”
“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那无关紧要。去岛上罢。”
“那有什么用呢?”
“起码可以放松一下。打打网球,睡睡觉,恢复一下精力。”
“由公司来付钱吗?”
“由我来付钱。”
“不要再提克莱尔了,我们之间已经完了,巴利。时间拖得是不短,但已经结束了。”
“好吧,那就咱们俩一起去。”
“但你不应该再同我有什么接触才好。”
“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去找阿瑟好好地来个长谈,把这件事解决掉。你把档案送回来,不管里面写的是什么,都不要去管它。公司也会原谅你,并把这件事忘掉,然后你和我一块去毛伊岛去打两个星期网球,然后你仍然回到你本该去的那个豪华的办公室。”
“是他们派你来的,对不对?”
“不是,我可以发誓。”
“那没有用,巴利。”
“你给我说说理由。”
“做一名律师并不仅仅是指按小时来付报酬,或挣大钱。我们为什么要成为一伙出卖灵魂的人呢?我厌倦了,巴利。我要试一试另一条路。”
“你的话就像一个法学院一年级学生所说的。”
“一点不错。我们之所以从事这一行是因为法律是一种神圣的召唤,我们可以同非正义以及社会不良现象作斗争,我们可以伸张正义,因为我们是律师。我们曾经是理想主义者,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再做一次理想主义者呢?”
“做献身主义者。”
“我并不想招兵买马。你有三个孩子,我和克莱尔幸好没有一个孩子,我倒是吃得起这些苦头。”
在屋的一个角落有一组暖气片,我从没有注意过,现在它开始响了起来,并有来暖气的迹象。我们俩都看着它,等候它能带来一些热量。这样我们默默地等了一分钟,两分钟。
“他们会跟踪你,迈克尔。”他说道,仍然看着那暖气,但实际上并没有在看。
“他们?你说是我们?”
“是的,就是公司。你不能偷档案。你想一想客户。客户是有权要求对他们的档案保密的。如果档案丢失,公司别无选择,只能千方百计追回它。”
“提出刑事控告?”
“完全有可能,他们都急疯了,迈克尔。你不应谴责他们。他们还谈到律师协会的纪律处罚问题,很可能颁发禁制令。拉夫特已经着手搞这件事了。”
“那位先生的那一枪怎么不打低一点。”
“他们要采用强硬手段。”
“公司的损失要比我惨重。”
他琢磨着这话,他不知道档案的内容是什么。“除了那位先生还有别的什么?”他问道。
“还有很多内容,这下子公司将要来个大曝光。如果公司要跟踪我,我也会跟踪公司。”
“你不能使用偷来的档案,我们国家任何法庭都不接受这类东西作为证据的。你不懂诉讼法。”
“我正在学习诉讼法。告诉他们向后退一步,记住,档案在我手里,而里面有黑幕。”
“那些人不过是些擅自强占住房的人,迈克尔。”
“远不止于此。有人想同钱斯一起坐下来探讨一下真相。回去告诉拉夫特一声,在他玩那种蠢把戏之前先把家庭作业做好。相信我,巴利,这不过是开场戏,你们这些人都是怕离开家的。”
“这么说你是打算要休战?你留着档案,我们也不追查你。”
“现在可以先休战,我也不知道下个星期或再下个星期会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去和阿瑟谈一谈呢?我可以做证明人。我们三个人到一间屋去把门一锁,把这件事情了结掉,你看怎么样。”
“太晚了,人都死了。”
“那位先生是自己找死。”
“还有其他人呢。”说到这里我已说得太多了。尽管他是我的朋友,他会把我们大部分的谈话内容回去讲给他的老板听的。
“你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他要求说。
“不行,这是秘密。”
“关于这份档案有不可信的传言,是封这份档案的律师说的。”
这时那个暖气片咕咕地响得挺厉害,看着这个暖气比继续谈话更令人感到舒服些。我们谁都不想说一些以后让我们会后悔的话。
他询问我们这个事务所还有几个雇员,我带他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指给他看。他喃喃不停地说:“真是难以置信。”
“我们以后可以保持联系吗?”他走到门口时说。
“那当然。”
第18章
对于我新接手的工作情况介绍共用了半个小时,这是我和莫迪凯一起驱车去城东北边的派特沃斯街的撒马利亚救济院的路上,他一面开车一面向我讲述的。我只是一声不响地在旁边听,我手里紧紧地抱着我的手提包,紧张得就像在严师面前的小学新生一样。我穿了牛仔裤,白衬衫,系了领带,上衣是海军穿的便装,耐克网球鞋,白线袜。我也不再刮胡须。我现在是贫民律师,我可以随意穿戴,不受任何限制了。
莫迪凯当然在我刚走进办公室时就注意到了我衣着的变化,并向大家宣布我即将投入工作。他没有说什么,但眼睛看着我的耐克鞋,他以前就常看到这种情况,从大公司下来同穷人呆上几个小时的那些律师们就常穿这种鞋子,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也穿工装裤,留上胡须。
“你的委托人是由几个三分之一组成的。”他说,一只手还开着车,车开得很不稳。另一只手拿着咖啡杯,根本不在乎我们旁边还有许多车子。“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有工作的,有三分之一是有家庭和孩子的,有三分之一是有精神病的,有三分之一是老兵。这其中又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是有资格住政府补贴住房的。在过去的十五年中,一共有二百五十万个低造价住房单元被取消,联邦政府把政府补贴住房的投资又减少了百分之七十,这样一来有些人不得不露宿街头,这也就不奇怪了。各级政府就是靠牺牲穷人的利益来平衡预算的。”
这一系列的统计数字莫迪凯脱口而出,这就是他的生活,这就是他的职业。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律师,我几次都想打开手提包拿出笔和本把一些情况作下记录,但我还是控制了自己,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人有最低工资标准的工作,对私人住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他们的全部收入都不够付房租的。所以他们就每况愈下,而同时,政府的资助费用又屡屡降低。你要知道,仅有百分之十四的无家可归的残疾人能拿到政府的补贴,仅仅百分之十四!你会看到许多这类情况的。”
这时我们遇上了红灯,车吱地一声停下了,但是他的车已把路口挡住了一些。我们周围顿时一片汽车笛声,我赶紧把身子放低,生怕再来一次撞车事件。莫迪凯似乎毫没在意他妨碍了高峰期的交通,他两眼茫然直视,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世界。
“无家可归最让人害怕的情况在街上你是看不到的。几乎一半穷人都把他们百分之七十的收入用在保住他们现有的住房上,而政府住房和城市发展部门说他们只应用三分之一就可以了。这座城市就有几万人处在边缘状态,只要有一点闪失就会丢掉住房,比如丢失了张支票,偶尔生次病,或有个预料不到的紧急情况什么的。”
“那他们去哪儿呢?”
“他们很少直接去避难所,他们开始可能去投亲靠友。这一下就会更糟糕,因为他们的亲友也是住房十分紧张的,条件很差。何况他们签的房约也不允许那么多人住在一个单元里。他们就不得不违约,这就会引起驱赶住户的情况。然后他们就到处搬来搬去,把一个孩子留给姐妹,或把另一个留在朋友那里。这样一天不如一天。可是他们都不愿去避难所,就像避瘟疫一样。”
他停了好一会儿,接着喝了口咖啡。“那是为什么呢?”我问道。
“并不是所有的避难所都很好,常受到袭击,发生抢劫、强奸事件。”
而这些正是我后半生的律师生涯的主要工作内容。“我忘记带枪了。”我说道。
“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座城市有数以百计为穷人的利益志愿工作的人,我没有听说过有谁受到了伤害。”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放心了。”我们又开始行驶,但比刚才稳当多了。
“大约半数的人都有一些财力使用不当的问题,就像你那位伙计,德文·哈迪。这种情况是很普通的。”
“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恐怕帮不了多大忙。还有几项计划没有落实,但很难找到他们的安身之地。我们曾把哈迪安排在一个老年人康复中心去住,但是他离开了那里。一个上瘾的人当想清醒的时候会这样决定的。”
“他用什么来麻醉自己呢?”
“酒,这是他们最能买得起的。另外还有不少强效纯可卡因也不很贵。这些情况你都会看到的,但是配制好的毒品是相当贵的。”
“我头五个案子会是什么呢?”
“等不及了吧,是不是?”
“是的,我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别着急,先放松一点。工作并不很复杂,但要有耐心。你可能会遇到一个得不到政府福利的人,例如,没有得到食品券,或是离婚案子,或投诉他的房东,或就业问题。但肯定是个刑事案子。”
“什么类型的刑事案子?”
“都是一些小事。现在美国城市有一种趋势,就是认为无家可归就是犯罪。大城市都已通过了各种法规,就是要驱走那些住在街头的人。不许乞讨,不许睡在公共场所的长椅上,不许在桥下栖身,不许在公园里存放个人物品,不许坐在人行道上,不许在公共场所吃东西。这些法律的大部分已在法院被否定,在这方面亚伯拉罕干得相当出色,他说服了联邦法官指出这些法律是违反第一次修正案所规定的权利的。所以各个城市有选择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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