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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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公寓-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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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你跟老公商量。他无所谓。“很贵吧?”你小声地说。“算了!”他伸伸懒腰应道,“有时候也得做点疯狂的事,不然生活太无趣了……”“那么,我订了哦?”“你怎么决定都好。向来都是这样的(你也真是粗心大意,竟然没有让他在这个具有历史性的名句底下,签名盖章)。”

一直遵守承诺、什么也不管的茱丝婷,却紧迫地盯着你的每一个动作。到了下一个礼拜天,她问你:

“舞会上,是乐队现场演奏,还是装音响请DJ?”

“请什么?”

“就是主持人啦,拜托!”艾莉丝嚷道。她实在无法习惯你如此缺乏现代知识。

你承认你对现代社会确实一无所知。

“我比较喜欢乐队。”老公低吟道。

“我也是。”二号女婿也这么说。

“请DJ比较酷啦!”小亲亲断然说道。

“对,说的也是。”二号女婿又这么说(他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到底是谁结婚啊?”茱丝婷大叫,“是我耶!所以由我决定。”

“好吧!”你以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天使般的耐心说,“那你比较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下子,你感觉到天使已经快要带着你的耐心飞了,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黑茸茸的魔鬼。幸好,莉莉贝儿出声了,而语气又是难得的羞怯:

“我可以请我的老姐妹们来吗?当然,我是说还没死的那些。”

“还有我从前的几个军中战友呢?”朱尔爷爷问道。

“当然可以了!”你愉快地回答,“还有,我决定了,这次不是办结婚喜宴,而是来一次‘大清仓’。”

“一次什么?”家里的几口人都叫了起来。

“清仓。大清仓。这是P伯爵夫人教我的。听说在上流社会中,来一次‘大清仓’就是邀请所有应该邀请的人,或者是我们希望受邀的对象来参加宴会。所以呢,邀请吧!尽量邀请吧!我这一辈子可不会再清第二次仓了。”

你竟如此大意!你的小家庭的所有成员都开始满腔热忱地清起了仓。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了:大女儿的两百位知心好友(“女儿啊,你真的有两百个‘知心好友’吗?”);巴黎所有的牙医,那是二号女婿的朋友;艺术学院的全体师生(小亲亲坚持要邀请的);老公当兵时交的死党和所有的作家;莉莉贝儿所主持的“圣布兰河女教友协会”,以及她桥牌俱乐部的所有会员;圣女贞德的半数军官;还有你的姐妹们(这是当然的嘛!……),还有亲戚(你差点就把他们给忘了)。

当你打电话告知P伯爵夫人这个好消息时,她却伤心地说她不得不取消你以及你那千名宾客的预约。

因为她古堡里的老旧水管突然破了,修理起来至少要三个月。你一听都呆住了。你总不能叫客人混在忙碌的工人群里,噗通,噗通地跳进淹满了水的大厅参加宴会吧?除非预先通知这是泳衣婚礼。不过,这样一来,一定会惹得所有尺寸超过四十的女人——也就是大多数的女人——不高兴。面对惊慌失措的你,P伯爵夫人便建议去找她的一个亲戚S男爵夫人。她说男爵夫人也跟她一样,经常承办一些大宴会,以便筹措重建马厩(她打算重新装满成下午茶店)的经费,还说你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这位夫人。

S男爵夫人的古老宅邸也同样十分豪华壮观,两道雄伟的侧翼环抱着路易十四风格的主体建筑。其中一侧,已经预约了另一场婚礼,不过“庭园那么大,你们绝对不会互相干扰的”,你的贵族女主人信誓旦旦地说。

你(也不管价钱)立刻答应下来。然后你便开始紧张了:婚礼只剩下一个礼拜。

此时突然来了点小小的插曲。当小孩子们得知了母亲不打算穿传统的白色婚纱礼服,也不戴白色头纱和(白色的)橙花冠时,个个既沮丧又气愤。不穿白纱的新娘,根本就不是真的新娘嘛!

“我都已经三十七岁,而且又有三个小孩了!”大女儿气呼呼地反驳道,“我才不想把自己装成年轻清纯的处女。我在我店里挑了一件红色丝质套装,下半身是开高叉的长裙。”

“太美了!”二号女婿大叫,他人还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你总该会穿蓝色袜带吧?”未来的婆婆大人问道,声音因过度忧虑而微微颤抖,“在我们老家,这个传统是会带来好运的。”

你连忙踩了茱丝婷一脚,及时堵住了她的嘴,以免她冒出:“你别做梦了,老太婆!”这类的话来。

“当然会了,亲家母。而且等新郎新娘到达的时候,两旁的乐队还会演奏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呢。”你兴高采烈地说。

“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呀!”大女儿发出哀鸣。

“我不管它流不流行!”你发作道,“我就是喜欢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每次听,我都感动得想哭。你要是不演奏我的门德尔松的《结婚进行曲》,我马上就不管你的婚礼。”

茱丝婷苍白着脸说:

“OK!……你的《结婚进行曲》没问题!不过,礼车是装饰了鲜花和白丝带的黑色劳斯莱斯,没错吧?”

“这本来就说好了的。”

“……那我可不可以请我的母亲(也就是你)不要穿她那一千零一件又丑又俗的紧身裤,也请我的妹妹(也就是小亲亲)别穿她那件难看得要命的吉普赛滚边裙?”

你答应了。

“你说得对。我会裹一件非洲长袍。”

“我呢,”小亲亲笑道,“就不穿内衣,只套一张透明的浴帘。今年大流行呢!

未来的公婆大人还不太习惯你们这种周日家庭式的玩笑,不由得张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未来的公公大人甚至有点惊吓过度。

你赶紧安慰这对可怜的老人家,其实你已经向一家高级服装店订购了一套中国绉纱材质的粉红色套装,而小亲亲(亦即女方证婚人)也有一件端庄得体的洋装——是前面!后面则是露背,整个背在屁股中央消失不见。

“你会戴宽边帽吗?”未来的婆婆大人问道。她好像对服装的问题很在意。

“我不让她戴。”老公说,“我太太戴帽子的样子很蠢。”

“才不会!”你气愤地尖叫,“我戴白色的史泰森阔边高顶帽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你该不是想打扮成美国西部女牛仔的样子,参加你女儿的婚礼吧?”

“如果加个面纱,再加一个天鹅绒的大蝴蝶结,一定不错。”你幻想着。

“妈,拜托一下,这个自从一九三o年之后就不流行了!”

“我就打算戴面纱。”未来的婆婆大人冷冷地说(嘴唇仍紧抿着),“还要在天鹅绒帽子边缘别一只漂亮的蜂鸟。”

“那一定美极了!”你很用力地喊着,一边以威胁的眼光,扫射身边那几个眼看就要捧腹大笑的粗鲁家人。

你很快地转换了话题:

“我们的喜帖要怎么写?”

一时间,大伙儿都吵闹了起来。每个人都想占到好位置,包括未来的公公大人也不例外,他还拾出了他的一级教育勋章。不过你也不甘示弱,立即以杰出农业人士勋章予以反击(酷多了吧?),使他不敢再做声。

问题是每个人的姓都不一样,而且贝诺瓦也不愿意被称作马帝亚和艾蜜莉的继父,他柔声地说:“我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父亲。”最后好不容易在写干了两只笔,用光了一叠纸之后,你们一致通过(除了未来的公公大人那一票,因为他还在为自己一级教育勋章惨遭滑铁卢一事而生气)的内容,大致如下:

我们的父母亲茱丝婷与贝诺瓦终于决定结为连理

谨订于×月×日举行盛大的欢庆喜宴

敬请

光临

马帝亚、艾蜜莉和阿提拉鞠躬

婚礼前的几天,时间过得飞快,你整个人好像被卷入了一阵旋风中,甚至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会马上被大女儿忧心忡忡的声音给吵醒:

“你有没有把摄影师忘了?”

“什么摄影师?”你半睡半醒地嘟哝着。

“帮婚礼摄影的人呀。”

“我已经请了两个人来拍照了。”

“现在还拍照?太落伍了。我和贝诺瓦想要用录影的方式拍下整个婚礼和喜宴的过程。等以后我们的孙子替我们守灵的时候,可以放给他们看。”

“好,我明天就去办,可是现在求求你让我睡一觉。不要再说什么‘太落伍了’好不好?不然我就穿着垃圾袋洞洞装去参加婚礼。这样最火爆了!”

有人提醒你碧姬姑妈和贝蒂表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为了猫的事情闹翻了,所以不能让她们坐在同一桌。还有乔治叔叔和他弟弟菲力普也一样,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不同。要是让他们坐在一起,很可能会拿自己的香槟酒杯互砸对方已经秃了的脑袋瓜。

还有一些焦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车的话,怎么到S夫人的城堡,尤其是到了半夜又怎么回家呢?“三姑六婆联盟”建议你租一辆六路公共汽车。小亲亲却提醒你说,那些公共汽车有时候脏死了,座位下面还常常粘了好多口香糖。于是男爵夫人便替你租了一辆迷你巴士,每半个小时就负责往返接送(好贵!非常非常之贵!)。

在这阵吹得人晕头转向的旋风中,你有一个共患难的伴:二号女婿。你偷偷跑到他的牙科诊所,跟他一起再把清单对了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些什么。

结婚公告?……区公所那里贴了吗?贴了。霎时间,大女儿的邮件便如暴风雪般地扑来。信箱里塞满了广告宣传,有出租男女结婚礼服的,有卖喜糖的,有可以分三期付款的结婚戒指,有为“难忘的新婚之夜”特制的床……有“新娘美容”特约,也就是结婚前夕到“大日子”美容机构作七个小时的保养……有集天眼通与神功于一身的麻麻度先生愿意告诉她是否挑对了人(有点迟了)……有凯文与潘蜜拉的舞蹈课程,包她在一小时内学会华尔兹,以便开舞……还有莉塔夫人愿意为她的婚礼排紫微斗数……

公证结婚合约?办好了,二号女婿叹了口气,他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茱丝婷到一位当公证人的朋友那里,只见他头发乱蓬蓬的,打着赤脚,也没有打领带,嘴里喃喃念了一份合约(二号女婿也不记得是什么了),中途还被四十通电话给打断。

结婚戒指?女儿选了传统的金戒。贝诺瓦的父母亲送了她一个传家的戒指(一个很大的蓝宝石)。她本来是拒绝了,因为真正的宝石已经过时了!但最后她却又接受了。世事总是难料的,万一爆发了战争,珠宝也许能换到一只鸡,让挨饿的孩子充充饥。有备无患。

喜帖?寄了。除了二号女婿的一个挚友之外,因为他是环保狂,茱丝婷不想请他。她怕客人会被他烦死,因为他一定会到处找人签名,为西伯利亚受冻的蜜蜂,或者是蔷薇丛中受蚂蚁奴役的蚜虫请命(“大家一起上街为蔷薇蚜虫争取权利吧!”)。而当宾客向新人洒米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大声疾呼:“你们不感到羞耻吗?……非洲有多少索马里人饿死,你们知道吗?”

大女儿在她最喜欢的女性杂志里看到,现在美国有一些蝴蝶业者在搞一种噱头,他们会在婚礼的几天前,将蛹放在小箱子里空运过来,等到婚礼当天宾客开礼物时,蝴蝶就会破蛹(不是箱子)而出,在新人四周的白云里飞舞着。茱丝婷最喜欢……“不行!”你断然拒绝,“我们已经有上千名客人了。我可没有时间再去应付上千只的美国蝴蝶!”

男方的证人是不是也正式邀请了?是的,当然邀请了。你跟他熟得很。他就是你的牙医。

当大女儿和她的贝诺瓦同居以后,虽然她的同居人是个医术超群的牙医,而且又不收家人的钱(这家伙太可爱了!),你却还是不愿意去让他看牙齿。你实在很怕他会告诉孙子们说你太怕痛,有时候还会因为一点点蛀牙呼天抢地、哭爹喊娘的,听得候诊室的病人无不毛发倒竖、毛骨悚然。

而贝诺瓦也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便向你介绍了他的朋友伊夫。这个孩子脾气又好,声音又温柔,而且下午三点半他都有空,这是你最喜欢的看病时段。

不幸的是,三点四十五分整,当你正张大了嘴巴,下方还有一个又大又尖的钓钩钩着时,站在你跟前的刽子手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立刻停止动作,钻子高举在半空中。

“对不起,三十秒就好……千万不要把嘴巴合上喔!”

这下可好了,你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只满肚子塞满碎肉的死鱼,耳边传来一句又一句的废话:

“好不好啊,小宝贝?……你中午跟你姐姐一起吃饭啊?……真的?你到圣皮耶市场买了窗帘布?……很漂亮啊?……太好了!”没完没了的废话。

你开始坐不住了。尖尖的钧于刺穿了你的牙龈。医生终于挂上了电话,对你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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