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忙了,懒鬼查理的早餐和午餐,没有新鲜的面包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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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平静很快再一次被打破了。
第三天的傍晚,我炖了下午钓到的七八条鱼,然后等尤里回来做饭。然而,直到天黑也不见他回来。很显然,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最后一丝侥幸破灭,我草草吃了块已经冷掉的鱼,出门去修道院。
修道院里并没有我希望中的热闹和嘈杂。相反,旁边用来训练民兵的操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治安办公用的几间办公室都是灯火通明。一丝不详的感觉爬上了心头,我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去问问。
石砌的走廊宽敞高大,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以及石梁上,挂着暴风城的旗帜作为装饰。白天看起来,端庄肃穆。眼下夜晚走在这里,却有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前方就是维克的办公室。我抬手正要敲门,门却忽然打开了。
我赶紧让在一边。北郡的民兵,一行人十几个,从里面鱼贯而出。他们的靴子上满是泥土,不少人还划破了衣服、身上沾着树叶,看上去挺狼狈的。
人群散尽,令人失望的是,尤里却始终没有出现。维克看到我站在门外,愣了一下,招招手示意我进去。
我关上门,不安地开口:“您好,长官。我来找……嗯……”
维克挠挠头,叹了口气:“我很抱歉,查理,是个坏消息。尤利西斯他和队伍走散了,现在还在山谷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的心被这一句话悬到了嗓子眼:“发生了什么?”
维克一把将手里的文件摔在桌上,无奈道:“近段时间,北郡山谷里的狼越来越多了。你每天钓鱼,大概不清楚。农场主们的羊都被叼得差不多了,连奶牛都咬死了两头。昨天杰森家甚至丢了一个孩子。安德鲁和尤里他们就是为这个才会进森林的,结果……”
他烦恼地叹了口气,坐下来又站起来,连连捶了好几下桌子:“我们人手本来就有缺额。这两年税额一直递增,本地有田产的民兵大多都退编种地去了。可来北郡的贵族不保护是不行的,加上那些森林狼肮脏又狡猾……光明在上,这一切真是可恶极了!”
这真不是什么好消息,教人的心脏忍不住揪紧。听起来尤里凶多吉少。
维克一叉腰,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四下看看,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查理你一向机灵口风又紧,听我抱怨几句也没有关系,就当行行好,我都快被逼疯了……
“你不知道,这回是因为暮色那边的狼群泛滥成灾,有一部分才穿过艾尔文森林,来了这里……见鬼,夜色镇的那帮人都在干什么?!结果却连累北……”
恰在此时,门被推开,治安官玛克布莱德先生,紧紧皱着眉头疾步走进来,焦急道:“维克,你过来一下。情况很糟糕,回音山的狗头……”他说到一半才发现我在,顿时截然而止:“是你?查理。咳……我们对尤利西斯的事很抱歉。”
维克早已站直了身。此刻咳嗽一声,冠冕堂皇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这回的事是为了整个北郡。光明在上,尤利西斯虽然只是刚刚入编进行训练、还没有来得及转正的民兵,万一……抚恤金倒是不会有问题。”
………【09 不识相;就喂狼!】………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修道院。
“喂,查理?”
我闻声抬起头,四下张望了好一会,才发现是丹尼尔修士。大概因为天渐渐黑得晚了,又或许因为维克队长他们还没有休息,可能会需要吃夜宵,他的杂货店依旧开着。
“嗨,修士……”虽然出于礼貌回应了一声,但是我依旧打不起精神。
丹尼尔还是一贯的和蔼,他从柜台后站起身来,招招手叫我过去:“看你这幅样子,没精打采的。还没吃晚饭吧?”
我点点头承认。哪里会有胃口。
“这可不好。”丹尼尔修士连连摇头,掀起连在柜台上的横板,从里面出来,拉我走进后面的小库房。他指指一个木箱让我坐下,转身从店铺里取来了一大块硬面包和一杯清亮的泉水,又切了一角达纳苏斯奶酪,放在一个托盘里,摆到我面前的货箱上:“来,这些都是你的。”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我的肚子的确饿了……
“谢谢你,丹尼尔。”
“有时候真觉得你比玛克布莱德先生还礼貌……吃吧吃吧,别和我客气。”
我应了一声,抓起面包开动。
“有人在吗?丹尼尔?”
“老头儿死哪儿去了……”
外面有人扬声唤人,应该是要买东西。修士出去招呼生意之前,拍了拍我的肩,还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因为他的年纪足以充当我的父亲,所以我并没有抗议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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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音,来人是安德鲁和另外两个民兵,科林和戈登。他们显然也没有吃晚饭,而且好像要庆祝什么好消息。叫了点食品之外,还要求来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在北郡,想要喝酒得找修道院里的尼尔斯修士。尼尔斯酿得一手好葡萄酒。而且有一个人人都能看到的、十分出名的爱好——略有空闲,他就喜欢爬上高高的钟塔,一边眺望北郡的风景,一边品尝自酿的美酒。
丹尼尔修士端出面包和奶酪,而后匆匆地去找尼尔斯取酒了。安德鲁他们站在柜台前,狼吞虎咽地开始填饱他们的肚子。
我站起来,正打算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却听到安德鲁压低声音道:
“嘿,你们说,老头儿把钱藏哪了?”
“得了,安德鲁。”科林的声音因为满嘴的食物,而有点含糊不清,“你不会想让整个修道院都想把我们抓起来吧?”
“我只是说说而已。”安德鲁嘟囔了一声,却也听得出有些心虚了,“你真是个胆小鬼……对吧,戈登?”
“唔唔……唔、唔?!”戈登专心吃东西,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去你的,你才是胆小鬼!”
“妈的,安德鲁,你个柴废!还有你,戈登,你个饿死鬼投胎!给我听清楚了再张嘴!”有点出人意料的是,张嘴骂人的不是平时总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看上去最彪悍的安德鲁,而是平时很少说话的小个子科林,“慌什么,别学那个尤里西斯,什么吃相……”
“说起尤里西斯……”安德鲁的声音更小了,“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科林听上去一点也不担心,“他现在早已经在狼肚子里了。”
“我怕万一……”安德鲁后面的话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又没有动手。我们只是和他‘走散’了而已。就算万一他活着回来了……”科林冷哼一声,“以他那么畏畏缩缩的德性,难道还敢找我们的麻烦吗?”
我惊讶得愣住了,不知不觉间,咬了一口的面包掉回了盘子里。尤里的经历不太好,以至于短时期内,他的性格不会讨人喜欢,这是在所难免的。可是……
“我吃饱了。”戈登舒了一口气,“科林、安德鲁,你们在说尤里西斯吗?我们为什么要在森林里扔下他呢?”
“谁让他找到了小杰森……”科林的嗓音阴森森的,“你真是没救了!如果小杰森回来了,就你这么一个白痴二愣子,还能分到什么?你老爹的农场那块地好,值不少金币呢……尤里西斯不识相,喂狼那是他自找的!”
“可是……”
“闭嘴!够了!丹尼尔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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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信科林他们三个离开之后,我才和丹尼尔修士告别,趁着夜色,匆匆回去。
从修道院到小屋的路,突然间变得份外漫长。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来的。
尤里……
他有那么一个古怪的好胃口,虽然能干了点力气大了点,也还是不可能受到精明的奴隶主们的待见。从以前转手的诸任主人里过来,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对任何人都抱着畏惧。
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年轻善良的蹩脚农民也就算了。忐忑不安地等待消息,在噩耗传来后难过一把。最终,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尤里这个名字,及其他带来的记忆,早晚逃不过渐渐淡漠的结局。
若干年后偶尔想起,甚至还可能会沾沾自喜于一个白捡的苦力,一笔天外飞来的抚恤金。
可是……
院子漆黑漆黑的,但我却知道,屋檐下挂着两排鱼干,屋顶上还晒着好几匾。爬在院墙上的喇叭花,酝酿着明天早晨热热闹闹的盛放。而挨着墙角下那一圈,栽着许多野花,满满一溜。说起来有些惭愧……
那是两周前,给他新衣服新靴子时,随口敲诈的。
我没有进自己的屋子,迟疑了一下,推开了另一间屋子的木门。
房间里很干净,东西很少,少得几乎寒酸。地板、墙壁、天花板,乃至木床木椅,都还尚散发着清新的木香。月光照进来,屋里唯一显眼的是床头桌子上的一叠东西。
走近些,才发现那是尤里的新衣服。
尤里十二万分地宝贝他的新衣服。他把之前偏小一号的那身旧衣服改了改,干活的时候、去训练的时候,都穿旧的。至于新的这套,每天傍晚做完饭、洗完澡,吃饭乘凉的时候,才舍得穿一小会。
前几天,他家主人查理我不小心在院子里绊了一下,把葡萄酒掺蜂蜜水泼到了他身上,结果,破天荒地被他瞪了好半晌。
我轻轻把衣服抖开来,仔细瞧了瞧。
——和新的一样,真看不出来。
到得这一刻,愤怒、憎恨,以及担忧、不安等等诸多情绪,终于在心底爆发开来。科林、安德烈、戈登……
我扔开手里的东西,紧紧合上眼,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五指虚拢。
——水元素在掌心凝聚,逐渐充实、逐渐冷却。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我蓦然睁开眼,翻手指向前方的原木墙壁。
——霎那间,一支冷气森森、锐利无比的寒冰箭,疾射而出!
它洞穿了厚实的木墙,消失在茫茫夜色间。
………【10 不情愿的领路人】………
欲速则不达。要夜里进山,少不得做些准备。
所以,我叩响科林的屋门时,月亮已经爬向了树梢。整个北郡静悄悄地睡在月光里,只偶尔有一两声狗吠传来。
“谁啊……都半夜了……”
我站在从窗子那里望不到的地方,略转过身,让自己背对月光,压低声音,学着戈登那样,瓮声瓮气地回答:“是我,科林。”此外,并不多说话。
好半晌,里面才有人不情不愿地起身,悉悉索索地穿上衣服。接着,“嗤”的一声,窗子里映出了一点浅黄色的土蜡烛。随后,拖沓的脚步声向门口而来,伴着哈欠和尚未睡醒的埋怨。
下一刻,科林没好气地打开门:
“搞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
我轻轻道:“睡得挺香啊,科林。”
科林很识时务,立即把手举了起来,以示合作,语气却一点也不软:“别乱来,查理。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吧?”他说着这些话,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我跟上一小步,往前送了送手中的武器,让它牢牢顶在科林的腰上:“听维克说,你们弄丢了我的财产?”
科林回答得很谨慎:“什么意思?”
我一字一顿道:“尤利西斯。十几个民兵进山找小杰森,后来分成几路。你和他一组。你们都回来了,他没有回来。”
科林委屈道:“我对此很遗憾。可是查理,这不能怪我啊!是尤利西斯他自己迷路走散了的。”
我冷笑一声,逼近一点,盯着科林:“我只知道,你丢下你的同伴不管了。而这,给我造成了很大、很大的损失。现在,我要你带路,去把我的财产,原封不动地找回来。”
科林喏喏应着,眼珠子有些心不在焉地一转,瞄了一眼我的武器,举起的手慢慢往下放。
这我早有准备。伸手在他后腰上一摸,科林的匕首当即落入手中。
科林这回才是慌了:“你做什么?!”
我抬起腿,给他的小腹那儿狠狠来了一膝盖,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匕首插进靴筒:“听话,或者……”手中餐刀轻轻往前一顶,“你要想尝尝当面包的滋味,我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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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郡的山谷郁郁葱葱,要想从里头找出一个人,别说夜里了,就算白天,也很不容易。而眼下的情况,想要尤里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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