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存。我们此去,危险正多,岂止神鸦岭一处,若就此畏惧不前,如何会有达到须弥山的一日呢?一切自有佛法维护,包管可以平安过得岭去,此时不劳你担得半分儿心。”
老者也就告辞入内,让她们三人打坐休息。一宵易过,直抵来朝,大家起身洗盥一番,老者又去准备了早斋给她们吃了。三人谢过老者,告别登程,一路向东北取道进发。
大家预备午未之交赶过神鸦岭,免生意外枝节,故沿路不敢停留。直到巳牌时候,已望见那神鸦岭矗立在面前,郁森森的树林,黑越越的草径,就是老远望望,已是怕人,若在此中行走,岂有不心惊胆战的呢?
又走了一程,已抵山麓,恰有一条石径,可以拾级而登,大家默诵佛号,鼓勇前行,直到岭巅,倒一些儿没有遇见什么,连神鸦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一个。于是便转下山坡,隐隐见数里之外,有一个很大的村落。
妙善大师便道:“善哉,善哉!你们看前面不是一个村落吗?我们到得那里就好了!”
其实她口中虽如此说,两只脚却已疲乏得不堪。好得此时下山势,比了上山省力得多,顺步而下,行程还不算慢,片刻之间已到山腰。这里却是一片平岗,极为宽阔,树石也疏落有致。
此时妙善大师,实在力乏之极,不能再走,一路上却没遇见过什么,心中倒也安定,总以为今天可以不与神鸦相遇的了。故向永莲等两人说道:“我们半日奔波,巳走了五十来里路程,我如今足疲腰瘫,可真的走不动了。此间风景很好,倒不如大家在此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保姆也道:“我也走不得了,歇歇最好!”
永莲却不以为然道:“大师呀,昨日老者不是叫我们赶速过去吗?莫要贪了半晌安闲,惹出意外祸殃,反为不美。我看还是一直过去的好!”
保姆道:“你又来了,我们走了这许多路,也没有什么。难道小歇片刻,就会出岔枝吗?”
永莲弄得没法,只得放下包囊,就石上坐下。不料,须臾之间,鸦声四起,把三人吓得发呆。正是:
安闲偷片刻,为此惹虚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遇善土指点前程 恋风景旁生枝节
话说永莲好意劝她前行,到了村落之处再找地方休息。可是一人拗不过两,妙善大师和保姆,因为腿酸脚软,委实不能再走,只得放下包囊,各各找块平净的大石,坐下休息。
走路也有个秘诀,最忌的便是中途休息。你若走长路,到半路上觉得力疲,尽管放缓些脚前行,虽然觉得勉强,但勇气不退,始终可以走到;若觉得力怯,便坐下休息,非但越休息越觉疲乏,并且连前进的勇气也会因之减退,重新站起来走时,竟有寸步难行之势哩!
她们三人都不会走惯长路,故不知此种诀窍,当时一坐下来,竟如生了根一般,恨不得就在此间过宿。还算永莲催迫得紧,好容易催得妙善大师和保姆站起身来,撢了撢身上尘埃,正待各携包囊往前走。不料正在此时,当头“哇--哇--哇--”一连几声乌鸦叫,吓得三人没了主意。
永莲道:“常言说得好,老鸦叫,祸事到,何况叫的又是吃人的乌鸦呢?我早叫你们走路,若听了我的话,此刻相去已远,避得过乌鸦之厄。如今却是怎处?”
她们说话之际,四方的乌鸦,都闻声而集,满天空都是『哑哇,哑哇”的叫声,也不知共有多少。它们好似今天得到了可口的食物,大家都在那里欢欣鼓舞,互相庆幸似的。这么一来,把永莲等弄行手足无措。到底妙善大师修持功深,定力坚固,却反而坐将下去,向二人说道;“你等且都坐下来,收摄心神,休得惊慌,我自有道理。”
二人没法,只索坐下,听候乌鸦来啄食,那恐惧一念,早巳抛向九霄云外。但那许多乌鸦,嘴里虽“哑哇,哑哇”地叫,在三人头上不住地来往盘旋,却并不下来啄食。原来心神不乱的人,异类眼中看得极伟大,是不敢骤然相侵的。乌鸦盘旋不下,也只为此。但乌鸦虽不下来啄食,却盘旋飞鸣,围守着三人,也终究不肯舍之而去,如此约有半个时辰。
妙善大师坐到分际,忽然觉得灵台间光明一闪,就似乎有人告诉她道:“你这人好呆,乌鸦飞鸣,志在求食,它又不是一定要吃人。你如给它些东西,它们自去争食,你等不是就可以脱身了吗?你那袋中的饭干,不是很好的食粮吗?”
妙善大师此心一动,便立刻将自己身上的黄布袋解开,抓了一大把饭干,用力向平地上撒去,乌鸦见了,果然都争着去啄食。她于是掺撒了大半袋饭干在地,空中已不见一只乌鸦,她这才唤同二人,各各带了行李,三步当两步地一路踉跄下山,也不顾脚下高低,直奔到山麓,果真不见有乌鸦追来,方才安了心缓缓向村落前进,直走到红日西沉,方才达到村舍。
那村中的人,见三众打扮离奇,不象近地之人,男男女女都围上来观看问洵。妙善大师南无着手,向大家说道:“贫尼妙善,是兴林国耶摩山下金光明寺中的住持,只因发愿往朝须弥,与她二人一路行来。不料错走了路程,出了南谷,幸蒙善者指点,才绕道越过神鸦岭,方得到此。如今天色已晚,前面又没村庄,不能再走,还望哪一位施主慈悲,借一席之地容过一宿,讨一盂素斋果腹,别无所求。明朝一早,就得告辞的。”
大家听说是从神鸦岭那一边来,都面面相觑,其中有好事的人问道:“既是从那边来,一路上可曾遇见神鸦?”
妙善大师回说遇见,又将刚才的情形诉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齐声说道:“奇事,奇事!这三人有何魔力,连神鸦都不去伤她们,遮莫竟是神人吗?”
其中有个村长模样的人向众说道:“尔等且休——,这三人呢,原不是寻常人物,修行之人,上自三十三天,下至三十六道,无不敬畏,何况神鸦又是通灵的,自然不会去难为她们了。现在既然来到我们村上,前面又是数十里没有人烟的去处,我们就该好好地款待。老汉家中现成有着空房子,就请三位到我那里去歇宿吧。”
妙善大师等三人都合掌称谢,一班村人也都说道:“刘老儿,今番倒叫你当一次上门差了。三位高尼如其明天不上路的话,我们好歹轮流备斋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说着大家散去,刘老儿便领了三人,一同到他家内,让她们坐下,然后命家人出来相见。他一家的人,的确都是好善向道之人,一见三位高尼,忙着去烧茶送水,准备斋饭,让三众吃了。天色已经不早,便将她们送入一间洁净上房,…褥整齐,十分清爽,妙善大师等就在此中打坐参禅。
次日清晨,刘老儿准备了早斋,请三人吃过,苦苦挽留。妙善大师谢道:“现在因朝山心切,不敢多留,有负老人家的盛意,只请指点前途路径,那就感激不浅了。”
刘老儿情知留她们不得,便道:“从此间一直落北而行,走了三十里,前面有座小小山头,名唤金轮山。你们不必翻山而过,只消迤东而行,抄过山嘴,再投北走十七、八里,就是塞氏堡,可以投宿。但在金轮山左近,却须悄悄地从速过去,不可有所留恋,到得塞氏堡,也就没事。前途路径,可从那边再行探问。”
妙善大师等三人连连称谢,告别登程,出了村予,一直取道向北而行。起初只见一片漠漠平原,除了黄沙滚滚,白日昏昏之外,旁的一无所见,四边连水草都寻不到。只有她们三个人在沙漠中行走,在幽寂之中,稍稍露着一点生机。她们呢,毕竟定力坚固,全不觉得有艰难畏惧之意,若在常人走到这种人烟水草都没有的地方,谁也不免要心惊胆战呢?
再说三人行了一程,果然远远望见一座山头,斜迤在西北,虽不甚大,倒也林木森然,风景很是壮伟,这分明就是金轮山了。她们在寂寞如死的荒原走动,如今忽见一座生气勃勃的山林,不觉精神为之一振,连脚步也觉轻了不少,鼓勇向山下面来,不多时已到了金轮山麓。
只见那座山岭,虽不高大,却生得怪石嵯峨,奇峰迭嶂;青青的树木,碧碧的小草,中间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好一派宜人的风景。妙善大师看丁山景,不觉口中喃喃说道:“善哉,善哉!我等一路行了这许多的路,经过的山岭也不少,何曾见过如此好风景!不料在这广漠之间,却有如此好山,这可见天地造物,出人意外了!”
她对于此间风景,生了爱之一念,于是贪看山色,流连不进。那永莲却从旁催促道;“大师呀,我劝你莫要恁地留恋不舍。刘老儿顷间不是曾经说过,叫我们到得金轮山下,要悄悄地从速过去,话中有因,看来此间定有什么危险之处,我们还是快快过去吧!休再弄出枝节啊”
妙善大师道:“刘老儿不过如此叮嘱,他究竟没有说出什么。我看这座山生得如此可爱,也决不至于藏什么妖魔鬼怪,况且在青天白日,看一会又怕怎的?”
永莲道:“话虽如此说,但到底仔细为妙,贪闲玩毕竟也迟了朝山的路程。况且,我往常听大师讲过,六贼之来,都由自肇。照目下的情形讲来,大师对于此山,已生了爱的意念,留,恋不舍,又动了贪的意念。一念尚不能妄兴,如今兼生二念,如何了得?我们还是走吧!”
妙善大师听了这一番话,也自警悟,收摄心神,连说:“好,好,好!走,走,走!”
可是待要走时,已经来不及了。正是:
刚在收心处,邪魔已到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金轮山大师被劫 塞氏堡同伴求援
话说妙善大师听了永莲一番劝导,即收摄心神,连连说道:“好,好,好!走,走,走!”大家匆匆前行,走不到三十步远近,忽闻一阵勾丹磔格之声,好似蛮人讲话一般,那声音从一座深林内送将出来。三人一听,情知不妙,举眼看时,只见有一队夜叉野鬼从树林中直扑过来。她们不看便也罢了,如今一见了这队夜叉,不由得大家心惊胆战,欲待拔脚奔逃,可又奇怪,两条腿好似生了根一般,再也休想提得起分毫。
看看那些魔鬼,已是越来越近,永莲在这危机之中,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拖了妙善大师的手,拔步便走,跌跌爬爬,走不多远,妙善大师已栽倒在地。于是就有一个夜叉,直扑到大师跟前,一伸手把她擒了过去。
永莲没法可想,只得舍了大师,一直奔了二、三里路,回头不见有夜叉来迫.方才定了心,放缓脚步,慢慢走去,一路寻思道;“今番可是完了。大师既被夜叉劫去,老奶奶又不知下落,谅来也是难逃灾障!如今只落得我一个人,独行踽踽,如何是好?”
正在没有主张的时候,忽后面有人喊道:“永莲慢行,等我一下啊!”
永莲一听,知是保姆的声音,索性立定了脚,回身看去,果真见保姆一颠一跛地走来。永莲急问道:“老奶奶,你倒脱险来了,大师是怎样了?”
保姆摇头叹息道:“休再提起,那群夜叉自抓得大师之后,一个个都欢呼跳跃,簇拥着她向深林而去,却丢下我,毫不相顾。我又见你逃了,故特赶来和你做一起,且商议个救援的方法。”
永莲道:“那一群夜叉鬼生得多么凶恶,料想大师被他们劫去,决无好相与,我与老奶奶都是手无捉鸡之力的人,又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得她呢?”
保姆道:“话虽如此说,见死不救,到底失了出家人慈悲之旨。我想前面离塞氏堡不远,不如且到那边,寻找几个善姓,一同商议援救大师的方法。其实这也是无可如何中的办法,聊尽人事罢了。”
二人计议定了,便取道向塞氏堡而来,不在话下。
我写到这里,不免将夜叉之事表明一番,以免读者误会。
你道那群黑鬼,果真是夜叉吗?其实却是山中的特种人类。这一群人尚未开化,他们仍旧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身上也不穿衣服,生着寸把长茸茸的黑毛,脸上的毛虽比较短些,但也足以掩蔽皮肉而有余,只露出咽溜溜的两只眼睛和一张血盆般的大口,远望上去,好生怕人。永莲等不知就里,故一见之下,只当是夜叉野鬼。
这一班未开化的毛人,向与外界隔绝。他们自在山中猎取禽兽来充饥,吃饱了不是四散闲游,就是在林中酣卧,不知什么生产作业,也不到山外来与人相通,但山外的人,如其在山前走过,不声不响,他们在深谷中也不会听得,可以安然来往。若被他们知道时,便要出来和人为难。倘然是远地方人不知厉害,误入了他们的山谷中去,那么你再休想生还,因为他们生性异常残忍,会将捉到的俘虏,演出那生开活剥,开膛破肚等惨剧。故附近的居民,非必要时或可以绕道走的,总不肯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