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太祖一日曰:“濠州是吾家乡里,今被士诚所据,是吾虽有国而实无家!”前者,命韩政同顾时领兵攻取,谁想守将李济领兵拒敌。又着龚希鲁去说萧把都,亦且观望未决。今点兵一万,攻他水濂洞内城,又连兵攻打西门。那李济拒守益坚,伤残士卒难以下手。徐达即取泰州,太祖即驰书与韩政、顾时,命以云梯、炮石四面并力攻打,誓在必克。李济力不能支,遂出城纳款。太祖得了捷报,大喜,曰:“吾今有国有家矣!”即日起程,驾幸濠州拜谒陵墓。礼毕,便与诸父老排宴欢叙。即令修城浚池,着顾时驻扎。驾留五日仍回金陵而去。濠州即平,淮东遂失左臂。于是淮安伪周守将梅思祖,徐州、宿州守将陆聚皆望风而降。
却说孙兴祖前领徐达将令把守海安。那兴祖方屯扎得十余里,士诚的兵果然来寇海口。兴祖便率兵并力攻杀,活擒将士四百余人,杀死约二千余众。士诚的兵遂连夜逃遁而去。孙兴祖即进攻通州。那通州守将吴魁严兵相拒。兴祖向东城外五瑞安营,便排开阵势单刀纵马杀来。对阵中米尔忠、张大元、虎布武、李通一齐接住。兴祖统兵大呼,声震天地,河水若立,把四将一齐杀死,斩首数百级。吴魁连忙奔入城中,紧闭了不敢出战。兴祖也暂领兵而回。
却说徐达见淮安等处投降,便统兵渡江,过了常州,从长兴大路进发,径到太湖,贴着湖州岸上安营。早有伪周守将尹义,练着战船一千余只,在东岸截住去路。哨子探知来报,徐达思量:太湖是东吴咽喉之地,正宜固守,即遣郭英驰入长兴取船二千余只,同耿炳文调水军在湖边驻扎。次日,即领兵径泛太湖。郭英得令逐向长兴进发。明日黎明,已同耿炳文到军前来会。徐达见了炳文便道:“自从将军镇守长兴,备御多方,贼人远遁,毫不敢犯,真非他人所及。”炳文回曰:“卑职效劳是臣子分内之事,末将愧无才能,但心中可尽,不敢不为耳。”徐达因问郭英曰:“昨劳先锋料理船只,可曾完备否?”郭英道:“已有船三千余只,整备湖口了。”徐达便别了耿、郭二人,领兵直至太湖口,望东南而行。但见绿水潺潺,清波渺渺,南接洞庭,东连沧海,西注钱塘,北通扬子。五湖之景,此为第一。徐达回顾湖景,即对众将曰:“湖光浩荡,长天一色,吾恨无才,不足以写其妙。聊作《春湖歌》一首,念与诸公请教:
紫气参差烟雾绕,清波荡漾连蓬岛。
湖光落日映金盘,水上风生辟翠鸟。
芦舞银花白蒂轻,荷生翠点青钱小。
洪涛滚滚连天涯,雪浪滔滔周海表。
睍睆黄莺诉景和,呢喃燕子啼春老。
鱼龙吹浪水云腥,川浸朝宗烟月晓。
岸边游士唤开舟,船上渔翁拖短棹。
南越凭依作障屏,东吴倚藉为屏保。
千团星月玉珠垂,万里烟山瑞气好。
胜景繁华第一奇,轻帆破浪奸邪扫。
歌毕,众将俱称嘉美。满湖中但见旌旗蔽日,金鼓喧天。远望东岸,一派号旗林林的布立得齐整。岸下战艘蜂屯,正是伪周虎将尹义屯扎的水寨。他兵望见朱师将至,便摆开船只,头顶着尾,尾顶住头,一字儿摆开,飘飘荡荡,恰好有十里之路。每船上祇见头上立着二人,艄上立着一人,中间舱内亦祇立着五六人,也不吶喊摇旗,鸣金击鼓,俱都是一把长鎗在手,直冲前来。常遇春与众将看了,大笑曰:“这皆是打鱼的把势,说甚么舟师!”惟是主将徐达见如此形势,急吩咐三军:“各宜慎重,万勿轻敌。我看他们必有诡计……”传令未完,不料他军看见如此光景,便纵船杀入。约有五百余号,后船略不相接。祇见小船上号炮一声,那些头尾相接的船,飞也似围将过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节完)
第四十七回 薛将军收周擒将 朱亮祖活拏尹善
梦里输鸁总未真,勤君何事枉劳神。
每教好事成难事,恰漾神人常胜人。
耿耿帝星天有定,茫茫尘事世谁均。
算来多是黄河水,尽向东头溟海倾。
话说朱军水军,前船杀进约有五百余只,后船不继。谁想伪周的小船上一声炮向,那些兵船一字儿摆开,却飞也似围将拢来。先前每船上,止不过有六七人在上,不知而今平白里倒有七八十人。画角一声,重重迭迭,如蜂似蚁的围住。朱军的船在内,前后分作两段。祇是虚声吶喊,却也不近前厮杀。
且说常遇春、王铭、俞通源、薛显四员虎将,分头杀出,但是我军将到,他们军士便都跳下水中去了,我船略开,他们仍然跳回船上来。遇春传令曰:“他军既然如此,不过欲老我兵耳。但恐我军粮草不继,如此半月,则枵腹了,何以挡劲兵?我们的船且集在一处,再作商议……”说还未已,祇见船上都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我军船底被他们凿破,涌进水来了。”众军着急,都去舱中补塞。未及半晌,那些水军纷纷的在水上,如履平地而来。将我在外的船只,提起铁锤祇是乱打。顷刻间,朱军溺死的已是一千余人。常遇春等看了无计可施,遥看三面俱是芦苇,约有二十余里。芦苇之外仍是无边水面,要望外边援军,他又尽将巨舰在十里之外重重隔断,声息无闻。遇春仰天叹曰:“不意此身沉没在此。”薛显曰:“常元帅,你且慢着心焦。这场事务,须从万死一生中寻个计策。我们且把船一齐荡开,不可聚在一处。倘若他四下里以火相攻,比那凿穿船底尤是厉害。我有一计,即唤众军收捞已坏的船只,尽将舱底打开,祇留船底,将铁链缚成,铺浮水面。每片约长十丈,阔二十五丈。板多则负重。每板上立四十人,各持火铳、火炮、火箭等物,乘他巨舰挨挤水面之时,今夜以火攻向前去。其余不坏船只,紧随火器厮杀,必能杀开重围。”俞通源听了摇头曰:“不可,不可!我军驾着船板而行,仰视艨艟巨舰多有二三丈之高,一时难得上去;且风又不便,但恐反为不美。此计未妥。我仔细思量,尹义守此不过十万之师,他如今驾着大船,当湖心截住前后,则众军必然尽罄的俱在水面上把守。岸上陆兵见我们前后不应,必不准备,莫如今夜将船分半,竟抵彼岸,直劫他岸兵。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法也。未知将军以为可否?”遇春听了便曰:“二位的奇计大妙,我如今都用。”又问众将以为何如,众人都曰:“绝妙,绝妙!”即令众军将打坏不能装载的船,尽行拆了,把铁链如法连成一片。如今反将底面向天,以防钉脚损伤士卒,及到岸边仍然翻转,将面子向天,防他水兵被火逃脱上岸,一时触伤脚板,难以向前。又令在船众军整理火器等件。俞通源、薛显领兵攻打水寨。自同王铭领兵攻劫岸兵。祇待夜间分头行事。自回军中料理,不觉红日西沉,但见湖中清风徐来,水光接天,众籁无声,一碧万顷。可惜了为王事在身,无心盻玩烟光景色。
却说元帅徐达在中军听得一声炮响,忽见尹义阵上的船如飞围绕,把朱兵截做两段。倏忽之间,大船如云而来,似铜墙铁壁拦阻在湖心内。自知中他奸计,急令军士慢施橹掉,且集众将细议攻打。军令一下,众将会集到船,都曰:“起初之际,更不见一只大船,祇是几处芦苇两边有些捕鱼小船,我们因此也都放心,谁知落他的圈套。”正说话间,那些被溺死的军士,飘飘荡荡竟如雪片的流到船边,心中十分不忍。欲要打探,更无去路。又不见里面一些响动。俞通海、俞通渊因有通源截住在内,不觉放声大哭起来。众军汹汹茫茫,也没有个理会。徐达此时欲将转回湖口,又思前军无人接应,欲杀向前去,那船上祇是把喷筒、火炮、火铳等物,不住的打过来。刀鎗、剑戟密密摆列船上,不敢近前。徐达祇是口中不住的叹气,看看傍晚,无计可施,但祇吩咐各船上夜间小心巡哨,静听里面,不可怠缓,以便救应。众将得令。但听得伪周船上鼓角同鸣,四下里各自分头巡更,此时正是初更左右。祇见月色朦胧,星火暗淡,朱军侧耳细听,并不见有一毫动静。将近二更,祇见水面上刮起波纹,早有软浪打到船头。徐达独坐舱中,闻得风声愈加烦闷。且说里面被围,水帅俞通源、薛显传令:凡我军的船,都撑转船头,仍从原路而行。恰好趁着顺风,倏忽之间,都顶尹义大船的舵上,祇待常遇春等船板渡军上岸,以放炮为号。一边放火杀出,一边上岸杀人。且喜他的船上都如此布列,万无一失,俱各放心安睡。起初,敲更鼓的与那提铃、喝号的,虽是严明,挨至三更,俱各倦然睡去。我们在船板上渡水的军虽遇了风,幸无篷扇,止得一片光板奋力撑持,已到彼岸。遇春即令将船板尽行翻转,塞满岸边,即衔枚疾走。不及一里,已是尹义陆寨,更没有一人巡视。遇春吩咐军士,四下里放起火炮。一时火光烛天,直杀入寨里去。此时止有伪周副将石清在寨把守,梦中惊起,不知此兵从何而降,盔甲都不及穿。遇春带领虎将王铭,横冲直撞,喊杀连天,没一个敢来迎敌。即将石清擒住,不表。
且表俞通源、薛显,因顺风船到得早,即令齐将火炮、火铳、火箭及芦苇引火之物,轻轻着水军抓上各船艄,设法准备。正好安置妥贴,祇听得一声炮响,即便同时发作起来。火又猛,风又大,尹义听得喊声从后而起,即披甲跳出舱来。祇见火光彻天,一时间,水上连拢的船一只也放不开,祇得向小船中逃走。外面徐达船上,看见敌船上火起,不住的喊杀,也杀将过去。不上一个时辰,将三千敌船,尽皆烧了,没有一个军士逃脱。真好一场厮杀。正是:
万道红光,满天烟障。远望似片片云霞,罩着湖中绿水,近观如条条绵绣,映来水面清波。三江夏口,那数妙计周郎,骊山顶头,不羡美人褒姒。起初间烈焰焰一丛不散,便浮梁御器厂闪烁惊人,到后来虚飘飘万点移开,便深秋萤火虫焰光满目。沸水腾川,不让昔咸阳三月,炊人爨骨,谁说道鬼火神灯。真是:丙丁烘得千千里,狼火烧得万万魂。
尹义落得小船逃走,回看一眼,伤心顿足,道:“真可怜!真可惜!祇说要围他,谁知反受其害。”正在顿足不下,又被朱亮祖、沐英,将小船杀近前来。约到岸边,满岸口都是船板,钉头向天,正要促步而走,早有朱亮祖追上,一搥打落水中,活捉去了。天已大明,水陆三军一并会集,徐达即令鸣金收军。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本节完)
第四十八回 杀巡哨假击锣梆 五太子火里逃生
白日雄未倾,袍马朱殷好。
蝇母识残腥,野火烧龙船。
湖水远莫浇,烟障毒人倒。
望之远若迎,少焉忽如扫。
阴风吹大块,蚩尤煮长潦。
怪沐一何繁,水与火相燥。
机械狎鬼神,去来遮瞭眊。
何地无恢奇,焉能尽相告。
且说常遇春分兵两支,水陆夹攻,前后接应。将及天明,一齐会集。徐达传令,鸣金收军。与常遇春、俞通源、薛显、王铭等相见,真如再生兄弟梦里重逢,不胜之喜。即唤军士将尹义、石清枭首。随集众船直走湖州的昆山崖边屯扎。与伪周的兵水陆交战,共计有五阵,伪周兵马大败。遂统三军,直抵湖州城下。丞相张士信闻知大惊,即率境内壮兵十万,径往旧馆地方,以击朱军之背。常遇春探知此信,便对徐达曰:“贼兵此计,是欲使我兵前后受敌。既来困我的兵又来分我的势,不可不防。不如待末将同朱亮祖、王铭拣选健土三千,径从大全港而入,结营东阡,复抗敌人之背。因令军士负土阻塞港口,绝其归路,此计何如?”徐达道:“所见亦妙,常将军依此而行。”遇春领令,即引兵前往东阡屯驻。士信阵上,早有先锋徐义出马迎敌。遇春一边摆开阵势,一面唤众将士入帐,吩咐曰:“今日士信有兵十万,我兵仅止三千,尔等切须努力同心,功成之日,当受上赏,决不食言。”便传令军中摆酒过来。遇春酌酒在手,对众将曰:“倘有面不带矢,身不中伤者,有如此酒。”即持刀勒马,当先而出。一见徐义,也不打话,便把刀乱砍,好似剖瓜切菜。那三千人看见,即放马杀去。杀得士信阵上的兵人人胆丧,个个心寒,祇得四散而脱。徐义引残兵数百,向树林中伏了一夜,方纔脱逃得去。遇春一领绿色征袍,及一匹追风白马,俱被染得浑身血迹。东阡前后五里地面,东倒西歪,都是死尸堆积。天晚而回,士信连夜申奏士诚,曰:“金陵兵势浩大,望御驾亲征。”士诚先请,即刻传旨宣五太子及大将吕珍、朱暹等,再添兵五万,驾了赤龙船,列阵于乌龙阵上,与朱军相去不远。常遇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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