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金秋时节开新闻发布会,一来大肆宣扬我公司在S市的超大型展厅非但取得了技术上的突破,而且还挖掘出弓型结构可拆装重组灵活多变的特点。
最重要的是召集业内记者来曝光,痛骂挖墙脚儿的公司,连带以“人心不古”为宗旨鄙视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发明家的无德。
潘胖子是抓住了记者追求爆料的心态。光是庆祝成功这种新闻没意思,不抓人眼球儿,但要跟某项丑闻刮上边儿那就非同一般了。
李津京在会场下面看了一会儿潘向荣声情并茂的回答记者提问,突然觉得这人不参政真是可惜,多么完美的政客嘴脸啊。
新闻发布会选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型会议室,会场里不能抽烟,李津京来到大堂,竟然碰见了也来这里赶饭局的陈家和。
算起来得有小半年没见着他了,还是在跟秦立东到南方之前去Showy取衣服的时候匆匆见过一面。
也可能是最近李津京活的太滋润,天天看见的是秦立东光不出溜像大卫雕塑一样儿的块儿男?眼前的陈家和给他就一个感觉,不健康。
这个想法变成了他们俩的话题,陈家和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习惯了,天天进出不是办公室就是各种应酬。我听说你们在S市盖的展览馆了,很厉害啊。”
李津京一笑,连陈家和都有耳闻,看来他们是真出名儿了。
又聊了几句工程,就看见董煜来找。
李津京等他到了跟前儿,一皱眉毛,“陈家和,你还没给这小子辞了呢?”
董煜的脸立刻黑了。
“作为前任同居人,现任好朋友,我给你一忠告,”李津京搭着陈家和的肩膀毫不避讳谈论的人就在眼前,“这小子不是什么好饼,别留身边儿待着,好秘书有的是。”
陈家和终究还是要给下属留面子,拉着李津京往旁边走了几步,又示意脸色由黑变成惨白的董煜先去饭局,“京京,你不用担心。我和董煜……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他的人品我心里有数,但作为老板我不得不肯定他的工作能力。”
李津京看了他一眼,“嗯,这事儿是我多嘴了。不过一个人要是人品有问题,无论能力再强也没用。你也别跟我找借口了,我明白你为什么还留着他。”
话说到这儿再多了就不是一个朋友应该说的了,李津京拍了拍陈家和的肩膀,“注意身体。”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家和轻轻的叹了口气……
B市颇有威望的官方报纸上,硕大的黑体字:《道德信用危机》——小标题:钢结构领域某发明家贪图钱财,背弃一手培养资助的公司。还有其它转载的报纸杂志若干,各种深入探讨了一下人性的问题。
李津京躺在秦立东办公室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篇一篇的看过去。这王志敏是臭了,估计要不了多久秦立东一收网就能给丫圈回来。
跑?用了我们的钱,我们的关系,现在翅膀硬了想飞就飞吗?也不看看你对付的人都是谁!李津京扔开报纸伸了个懒腰,想起昨天潘向荣眯着眼睛说,“没王志敏折腾这一下儿,咱们公司做广告得花多少钱啊?这次的买卖太值了,二三十万,业内还有谁不知道的。”
可不仅仅是业内啊,现在连业外的人也知道了。
比如李四海就在上午打了电话,老头也担心儿子参与经营的公司有什么大变故。李津京没有把秦立东的计划告诉老爹,但老头儿是什么人啊,直接问:“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这都是讲究战略战术的人的通病。下一步?秦立东的下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李津京的下一步和下下一步也都打算好了。
等海外专利收购出售成功,他打算看看公司的形势,如果允许的话就抽出后来追加的二百万去试试开农场。
农业和工程的利润自然不能相比,但李津京这个选择有一大部分是不想跟秦立东他们再搅合得不分彼此。
李津京喜欢冒险,但他性格里更多的是随心,说难听点儿就是懒散。
钱赚多少算是够?事业做的多大才算成功?估计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自从有车有房有存款之后,李津京逐渐萌生了一些懒惰。这也许是天性,也许是上辈子带来的,但他也喜欢挑战,喜欢面对新事物。
真是矛盾。
以前李津京的矛盾在于每月那点儿死工资又想花天酒地,现在李津京的矛盾是从竞争激烈的行业里突然跳到最传统古老的农业,这一步是对还是错?
也许应该找一天回家跟老爸好好聊聊。虽然和父辈之间的代沟在所难免,但老一辈人的见识阅历不得不服啊!
突然想起席砚,这次为了参加文哥的婚礼,他特意去他那儿做了套西装。
席砚跟一年前比虽然算不上脱胎换骨,但言谈举止里多了份儿从容。那种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并且为之努力的劲头儿,让削瘦的青年看起来格外神采奕奕。
每一个人都在进步,每一件事都进行的有条不紊,真是个美好的秋天。
发明家很快就发现当初对他百般许诺的公司只是敷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在王志敏的意识里,这家公司要的只是他的专利,绝对不会花心血支持他进一步研究技术。
他们会过度使用他的才华,他们要拿他当会赚钱的驴子一样抽打压榨。每天一到公司听到的就是满嘴的钱钱钱,要求他这样那样,只求利用眼前的技术不求发展。
这样下去他就废了!
王志敏的觉悟周期到挺快,跨过新千年的夜晚终于给厚着脸皮给秦立东打了个电话。
“王教授,很抱歉现在我比较忙,再过两小时给你……嗯~~回电话。”
王志敏心情忐忑的挂断,忽略了秦立东声音中的暧昧。
这边儿的大野狼拉起在他身上啃来啃去的李津京,“捣乱啊你?”
小痞子耸耸肩,骑在他腿上和他面对面,“没想到这么快老王头儿就觉悟了,你是不是又使什么花招儿了?”
秦立东双手缓慢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我让林子他们接了两个外省的工程,这是计划外的。本来只打算把王志敏挖走就撤摊子,但弓型结构现在确实很火,尤其国家提倡全民健身,咱们这种快捷价廉的建筑模式必然受欢迎。”
李津京向后仰着双手撑着床,“所以你将计就计,有买卖就做,面儿上是林子他们,背地里是咱们公司的资金?”
秦立东埋头亲吻着小痞子光滑的胸口,“猜对了。”
胸前被秦立东的胡子茬儿扎的痒痒的,难耐的抱住他的头,由上向下看。大野狼整个儿后背一览无余,灯光下健康的肤色特别诱人。
李津京赞叹的抚摸着一块块随着秦立东的动作隆起的背部肌肉,那种充满弹性的手感让他着迷。每一寸似乎都蕴含着无限的力量,皮肉之下的精力难以言喻。
他对秦立东的身体怎么也欣赏不够,这种男性之美让他沉醉。
被李津京揉捏着肩膀,秦立东更紧的抱住怀中的青年。这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身体是他深深的迷恋,修长的腿是他的最爱。
在肉体之外,那种彼此的契合与心有灵犀每每让他的心底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清,也不愿意去思考,只想就这样把李津京留在身边,过这种舒服的几乎无法描述的生活。
秦立东含着一颗小小的肉粒轻轻用牙齿磨,“咱们今天玩儿个通宵怎么样?”
李津京已经感觉到某个坚硬灼热的物体在他腿间来回摩挲着,“你可想好了啊,这一炮打出去就是下个世纪,可以载入史册了。”
双手下滑拍了拍小痞子的屁股,“这多爽啊,咱们还可以应景儿跟着电视里一起倒数,最后五四三二一,发射!”
李津京被大野兽的小野兽猛的一撞,吓得跳了一下,“干嘛干嘛!悠着点儿,要发射也是我,没你什么事儿!”
“这可不好说。”
新千年的第一天,李津京回家去找老爸聊聊自己的想法。
老爷子还是最了解儿子的人,除了帮着分析了一下投资农业的可行性,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迟疑和自我矛盾。
但李津京的这个设想得到了老妈的大力支持,田青青不无感慨的说:“现在这些蔬菜水果啊,黄瓜不清香,芦柑有籽儿又不甜,都不知道串秧子串到哪儿去了。你要是想自己弄一农场,可一定留块儿地方种点儿不上化肥不打农药的蔬果。”
李津京听了思路一转,“如果我就种这种无公害的蔬菜怎么样?市场销路估计也不错。”霏,凡,論,壇
李四海一笑,“你种吧,真要是保质保量估计全都得让人收购走,根本不用你自己张罗。现在有钱的人越来越多,就是老百姓也开始注重健康养生了。”
嗯?这个主意真不错,“要不,我先少包点儿地试试?”
像李津京爸爸妈妈这一代人,大部分对农村生活很留恋。就算是田青青这样生长在城市里的,也对田园有格外好感。
一家三口儿热热闹闹的聊了会儿以后种多少亩果园,种多少亩菜地,再自己种点儿麦子,各种美好的设想。
等到田青青去做饭的时候,李四海突然对李津京说,“儿子,钱赚的多了就是个数字。只有用在自己身上,能让自己快乐、舒坦的才叫钱,其它的都是摆设儿。地震了,你搂着一百万不能吃也不能喝,擦个屁股都嫌脏呢。别以为做农业就掉价儿了,我支持你开农场,不求赚多少,能持平就行了。”
李津京低头听着没言语。
李四海又说:“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少钱,我也不想问。爸爸就跟你说一句话,无论干什么事业,成功与否都不是用赚多赚少来衡量的。说给别人听的时候当然是做工程开公司提气,但真正你开不开心,只有你自己知道。同样,你追求的是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爸,我要是觉得现在钱赚得差不多了,以后就想吃喝玩乐混日子呢?”
李四海乐了,“你又没花别人的钱,你的钱也是自己之前努力赚的。再说,我不相信我儿子是个以后就想着玩儿闹的混混,我容的下,你自己都容不下。”
李津京不知道老爸对他的信任是从哪儿来的。但后来想想,确实真就是那么回事儿。如果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就想着胡吃胡玩儿混日子,那之前他也不会觉得光经营医疗器械公司没意思了。
也许那股懒散是他上一世最后一点儿模糊的记忆,他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殊不知现实生活中的打拼早就把他的惰性磨没了。
真有意思,有时候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旁的人清楚。
又到冬季,可李津京的心里是春天。
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被抛开,他想跟着自己的感觉,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追求拼搏。
投资农业会失败吗?管它呢,先试试再说。而且……就算败了,他不也没伤了老本儿么?自当是进口公司那边儿这两年白忙活了。
想通了的李津京心情各种好,开着车的时候还能哼哼起小曲儿。
电话响起,“喂?陈家和啊,有事儿吗?”
“京京,我生病了,如果你有时间,明天或者后天能来医院找我一趟吗?”
“哟?怎么啦?不会是流感吧,今年这拨儿流感挺严重的,刚才回家我妈还说要给我打预防针呢。”
“不……你,你明天能来医院吗?”
李津京皱了皱眉毛,“你到底得什么病了?摔伤了?车祸?”
“……后天能来吗?”
我靠的!这不是让人起急冒火吗?“陈家和,你跟我直说到底得什么病了,否则我不去!”
“肝癌。”
50、第五十章
肝癌?
李津京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他妈妈。在他的印象里,只要跟癌症沾上边儿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得到的答案是,肝癌是最坏的一种。
没有机会,没有希望,一旦发现就是中晚期。因为肝脏的特殊结构,即使是移植也只能短暂的延续生命,而且,非常痛苦。
李津京很庆幸他是靠边儿停车后给老妈打的电话,沉默的听完所有对这个该死的癌症的描述之后,老妈又问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李津京发了一会儿呆。
陈家和快要死了?开玩笑,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一定是诊断错了。
他才三十多岁,肝癌?不可能,不可能。
李津京神经质的看了眼手机,他甚至希望能看到显示屏上写着今天是四月一号,陈家和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咬着嘴唇扭头看着车窗外干枯的树枝,操的!操!操!操!
现在他唯一抱有的希望就是,诊断失误,最好是一个看起来很像癌症的脓包。
着急上火都没有用。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