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呢?少主,你猜猜看?”
“破军!”听对方提及自己的母亲和闪闪,音格尓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威胁我么?”
“威胁?”云焕冷冷笑道,“你不是也拿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逼迫我来到了這裏么?”他转身看着身侧那一座静静沉睡的石像,眼神复杂地变幻着,忽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但我比你幸运,少主——师父已经回到了我身边,而你珍视的人,却将永不回来。”
“住口!”音格尓只觉得身上一冷,渐渐心浮气躁起来。
“我在离开征天军团的时候已经下令,让他们密切监视整个帕孟高原的动静,如有试图离开铜宫的人一概不要放过,”云焕的眼神越发冷酷,声音里隐隐带着嘲笑的意味,“如果天亮之前我不能从铜宫反回,那么,整个帕孟高原都会被摧毁——连同你最爱的人。”
莫离的脸色也是一变,回头看向少主。
——不放破军,毁灭的是全族;但如果放走破军的话,毁掉的可能就是整个云荒!这样两难的决定,音格尓少主又将如何选择?
“不能放他走!”摩珂看到音格尓沉默下去,嘶哑地出声,“绝不可以放这个魔鬼走,少主!我们,我们已经封印住他的力量了……一定要趁机彻底地毁灭他!否则,否则……”
“不要得意的太早,女人。”云焕冷冷道,忽然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从背后拔出了一支银质的烛台,当作长剑握在了手里,“你们以为真能困住我?”
“小心。”音格尓将摩珂拉到了背后——是的,破军同时也是空桑剑圣的传人,就算被封印了魔的力量,依旧具有无敌于云荒的剑术,不可小觑!
云焕忽地抬起头,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奇异的啸声。他笑道:“听到了么?伽楼罗说,已经找到了你们转移出去的妇孺。”
此话一出,所有的盗宝者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如果征天军团返回,哪怕是伽楼罗金翅鸟不动手,只要半个时辰从高空倾泻下来的血和火就能将乌兰沙海覆盖!
留下的盗宝者都是刀头舔血、悍不畏死的汉子,本来已经作好了和少主同生共死、断头沥血的打算。但他们同样有着妻儿父母,在得知亲人陷入危险后内心不由得动摇起来。
“音格尓少主,我想你该清醒地做一个抉择了,”云焕右手执剑,神色冷酷地看着盗宝者之王,“你可以选择和我血战到底,为此赔上所有族人和亲人的性命,也可以在此刻终止你愚蠢的计划让我和师父离开。”音格尓沉吟不答,所有盗宝者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只要你此刻放下刀,我依旧会封你为王,赐予盗宝者自由。”云焕的声音冷静而沉着,左手痛得颤抖,握着烛台的右手却不动分毫,肩背笔直地站在烛阵中心,守护着那座石像。
音格尓终于抬起了头,开口道:“好。”
“不!”摩珂大呼起来,声音凄厉,“不能!不能放了他,他是魔鬼!”然而音格尓声色不动,只是微微摆手,莫离便上去拉住了摩珂,不顾少女激烈地挣扎将她从铜宫里拖了出去,只留下一路的惨厉呼声。
“我很清楚,盗宝者的力量不足以和征天军团对抗,我亦不愿自己的族人白白送死。”音格尓静静地看着云焕,“但是我不能相信一个嗜血成性的人——你需在你师父面前发誓,遵守你此刻许下的诺言。”
云焕的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他还是在轮椅前跪了下来,低声道:“弟子云焕在师父面前发誓——只要盗宝者让我们安然离开,便赦免他们此刻所有的罪,依旧封音格尓为大漠之王,赐予盗宝者全族自由。”
顿了顿,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如有所违,令我死后无颜见您。”
石像依旧面容平静,宛如睡去一般。
音格尓点了点头,明白这最后一句话的分量。他看了莫离一眼,轻轻摆手。顿时,所有簇拥在铜宫外的盗宝者纷纷收了刀剑,让出一条路来。
云焕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石像行了一礼,转到背后,推动了轮椅。
外面的天色透出一种深邃的蓝,似乎可以看到黎明的曙光了。那一场寡众悬殊的战斗已经结束——他带来的那一行战士在盗宝者的围攻下全数战死,倒在了铜宫前。
云焕在走过他们的尸体时微微顿了一下,抬起手按在了胸口正中,对着那一堆血肉模糊的战士行礼致意。然后弯下腰,将石像连着轮椅一起抱起,踏过了堆叠的尸体。
他在铜宫前的广场上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夜空,发出了一声呼啸。
远远地,立刻传来了一声鸣动,伽楼罗的尖啸声如同滚滚春雷一般逼近。
“不!不能放了他!不能就这样放走他!”摩珂嘶哑的声音还在夜空里回荡,凄厉可怖,“不能让这个魔鬼走,少主!他会毁掉一切的!他是魔鬼!”
盗宝者纷纷为之动容然而音格尓抬头看着天空,苍白的脸上神色莫测。
风很大,沙子一粒一粒被吹拂到了她的盔甲上,铮然作响。云焕低下头,凝视着那座石像,眼神重新变得温和而顺从。他微微俯身,抬手去擦拭石像衣襟上方才溅到的几滴血痕。石像依旧沉默着,然而不知是否因为跳跃着的篝火的映照,那双闭合的眼睛忽然微微动了一动。
“是时候了。”莫离突然听到少主嘴里吐出了这样四个字。
什么是时候了?莫离回头,却看到少主眼里一掠而过的雪亮光芒,心下猛然一跳!这种目光……这种可怕的目光只在多年前他为了母亲重返铜宫、推翻兄长一举夺回族里的霸权时才有过!
那是孤注一掷、义无反顾的决绝杀意!
“少主!”莫离脱口惊呼,然而话音未落,音格尓已经不在原地。
盗宝者之王恍如一道闪电掠向了破军,手里拿着一把新的短刀。苍白的少年刹那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方才的隐忍退让一扫而光,眉间燃烧着浓烈的杀意。
盗宝者们目瞪口呆,连摩珂都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少主……少主居然动手了!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屈服、已经为了保全亲人作出了苟活的决定后,他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动手了!
那一瞬快如疾风闪电,其它的盗宝者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音格尓已经掠到了破军身侧。
在刀尖堪堪刺入肌肤的刹那,云焕霍然转身。“叮”的一声裂响,他手上的烛台断为两截!
“找死。”云焕眼神一变,璀璨的金光再度笼罩了眼眸。
他在猎猎沙风中看着盗宝者的少主,仿佛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本来我还真的不愿违背誓言杀你,但既然如此……还是让我成全你吧!”
他转过手腕,断裂的烛台犹如一把尖利的银色短剑——或许因为压抑了许久的愤怒,云焕的出手极其简洁,只是一抬手,就使出了“天问剑法”中最后的“九问”!
“少主小心!”莫离失声叫道。
凌厉的剑气逼人而来,几乎要割裂音格尓苍白的面容。盗宝者之王用尽全力对抗——许多年前,机缘巧合,他曾经看过空桑剑圣遗留下的一卷剑法书,所以在今日乍然对敌之时,不曾一开始就被这样骇人的剑法压住气势。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道银光从悬浮在头顶上的伽楼罗的机舱里射出,钉在了广场的石板上。银色的长索垂落下来,末端落在云焕的身侧。
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把金色的利剑。
“主人,”潇的声音从舱室内传出,“镜湖上空有空桑军队出现,军团在与他们战斗,大家都在等您的返回!”
然而此刻躲过方才一击的音格尓已经反击袭来,云焕反手拔起那把剑,与盗宝者之王开始了搏杀。
沙风烈烈,在伽楼罗巨大的阴影里,两条人影乍合又分。天问剑法如同暴风骤雨一样挥洒而落,精妙凌厉。音格尓手里的短刀被再度击断一截,然而奇迹般的,他居然接下了连续而来的九问!
没有人看清双方交手的具体情形,只知道在一轮迅速的对攻之后两个人的身形忽然又停住了,宛如两道风般忽然凝定了。
黄沙还在呼啸,云焕站在伽楼罗的机翼下,冷冷地看着对手,眼里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抬手捂住了右肋,有血从指缝里渗出,染红了沙漠。周围的盗宝者们发出了一声响雷般的欢呼,虽然谁都没有看清楚究竟,但却明白是少主占了上风。
“不愧是盗宝者之王。”云焕低声道,眼神亮如闪电。
音格尓微微苦笑,仿佛想说什么,但刚一开口,一口血就从喉咙里急冲而出。他身子一晃,再也无法支持,跪倒在沙地上。
“主人。”伽楼罗发出了柔和的低唤,钉在地上的银索在鸣动,召唤着破军的归去。
然而云焕的眼神已经被杀戮所笼罩,他顾不上潇的再三示意,甚至也顾不上身侧师傅的遗体,他放下了滴血的左手,右手提起那把金色的利剑,大步走向不支倒地的音格尔,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对准他的后心霍然刺入!
“少主!”莫离发出了惊呼,不顾一切地奔来。然而,已经迟了——利剑刺入了音格尔的后背,血飞溅开去。云焕紧抿着唇,眼神冷酷而残忍。这一瞬,他的眼睛是纯金色的,完全回到了当日屠戮帝都血洗门阀时的颜色!
“少主!”莫离只觉得全身冰冷,怒极大呼。
但在这个瞬间,发出痛呼的居然不是音格尔。
在利剑将要刺穿音格尔心脏的一刹那,云焕忽然向前一个踉跄,感觉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强烈的痛苦让他低下了头,看到了从心脏正中冒出的一道白色光芒。
这道光芒是他极其熟悉的,凝聚了剑气,可以刺穿世间一切虚无和真实的东西。
——剑圣之剑!那从背后刺来的一剑,居然是剑圣之剑!
这一瞬,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破军全身颤抖,垂头定定看着胸口正中的那把光剑,无法言语。
仿佛是幻觉,大漠上所有的人都看到这样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在篝火明灭之中,在音格尔力竭几乎被杀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剑芒忽然腾空而起,刺穿了破军的心脏!
——而发出这一剑的居然是轮椅上的那座石像。
“主人!主人!小心!”伽楼罗陡然射落下如雨的金光,将那些试图围上来的牧民化为?粉,“快回来!快回来!”
云焕没有动,站在那里,任凭血从衣襟上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身子。音格尔也没有动,他抬头看着云焕,眼里露出某种冷酷的神色。
“看啊,”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道,“连你的师父,都要杀你。”
沧月镜神寂 第八章 返魂
这一句话轻如耳语,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仿佛比最锋利的剑还伤人,云焕手指一送,手里的断剑铮然落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一寸一寸地往前倾斜身子,脱离了那贯穿身体的剑芒,努力地转过身。
背后一片空茫,呼啸的沙风里,那座洁白的石像还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不一样的,是石像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银色的光剑!剑芒上,有血一滴滴地落下,落在石像冰冷而洁白的衣襟上,宛如血红色的花儿。
“师傅?”云焕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师傅!”他忽然尖仿佛疯了一样地向着轮椅奔去。
“不,别过去!”伽楼罗发出了持续的尖啸,潇的声音惊惧而凄厉,一声声回荡于天际,“主人!回来,快回来!别靠近它,是陷阱,那是陷阱啊!”
然而,云焕充耳不闻,狂喜地跪倒在石像下,亲吻着石像冰冷的手——那只手上,还染有他温热的血。
“师傅,师傅,是你么?”他喃喃,“是你……醒来了么?”
冰冷的手指微微一动,仿佛有生命在那个毫无知觉的石像内苏醒了。
伽楼罗猛然一个俯冲,巨大的阴影激素地贴近地面。在卷起的疾风里,所有的牧民失声惊呼,千万道狂风呼啸而起,将乌兰沙海笼罩!伽楼罗在剧烈地战斗,显示出操纵者内心正在被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所笼罩。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那不是你师傅!”随着潇颤抖的声音,一道金色的光从伽楼罗上射落,直击轮椅上的石像!
“不!”云焕蓦然一声厉喝,拔剑迎上,“潇,你给我住手!”
他不顾一切地接住了伽楼罗发出的攻击——那样猛烈的攻击来不及撤回,就这样直接落到了云焕身上!
“主人!”伽楼罗发出了尖厉的、类似哭泣般的声音,潇在黑暗里颤抖。
金光击穿了云焕的身体,将他重重击倒在地。
即便是强悍至极的破军,受到了这样的一击也无法再站立。伽楼罗上的金光犹自萦绕着他的周身,他张了张口,吐出一口血。然而,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四肢,从地上挣扎而起,一寸寸地向着那座石像挪去。在看到石像依旧完好的刹那,他舒了一口气,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