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转身又走,冯程程匆匆从浴池中爬了出来,一路追赶。不过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背对着躺在了大床上。
冯程程摸上床,从后环住许维的腰,他僵直着没动,也没赶她,她轻吻了一下他的背部,安心地睡去。
许久,当天空更黑,夜更静,许维才缓缓拉开她的手,侧身面向她,他看不清她的脸,于是努力幻想着五年前她可爱的模样,搜寻到她的额头重重印下一吻,便起身离开。
*
喧嚣的夜店里,有妖娆的脱衣舞娘,有死死纠缠的同。性。恋者,有面无表情的夏宁远。
他缓缓走动,就仿佛,这疯狂的世界与他无关。
他在吧台的角落坐下,吧仔送来一杯威士忌,他一口喝完,等到第五杯下肚,他终于勾唇向身旁的性感女郎招了招手,女郎意会,每走一步半露的酥胸微微颤动,他的笑意放大,随手解开了胸口的扣子,露出白净皮肤上狰狞的鬼首。
女郎舔。咬夏宁远胸口的鬼首,像是在祭祀,他享受地闭眼,甩了甩发,下一秒却被人扯住,他半眯着眼,一把推开女郎,下了高脚凳站直。
☆、第 6 章
天不见亮,睡梦中的冯程程接到了小张的电话,被告知夏宁远进了局子。
冯程程扶额痛苦低|吟,随之侧过头轻吐了一口气,才细声回她:“我马上来。”
她轻轻地挂上电话,生怕吵醒许维,亮了台灯才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先是一滞,随即扬起嘴角苦苦一笑。
冯程程赶到北区琉绣警局时,已是上午10点,她坐在出租车里就见小张守在局子门口张望,下了车她随手把从茶餐厅里买的早餐递给小张,自己留了一份。
小张意会,转身把早餐分给了局子里的警员。
“冯经理,今天这么早啊。”黑子是琉绣警局的队长,他人如其名,黑黑壮壮,就是嘴太贫。
“李队,实在不好意思,这路上堵车太厉害了。”冯程程赔笑着递出了手里的早餐,哪知被他伸手一挡,严肃道:“无功不受禄,别和我来这一套!”
他这一喝,屋子里的警员们都放下了筷子,冯程程也是心惊不已,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又扯开笑容,说:“瞧您这话说得,我作为您的朋友,请您吃个早餐都不行么?”
显然是被冯程程说动了,黑子绷紧的面部稍有放松,冯程程趁机用手肘撞了撞他,笑靥相对,嘴像涂满了蜜糖,“好了好了,不吃早餐容易暴怒,不知道哪个专家说过,暴怒会使肌体加速衰老,所以我的好队长赶紧收下我这份心意吧,我可不希望我们年轻壮实英明神武的队长成了个糟老头。”
冯程程把早餐硬塞在黑子手里,他指了指冯程程,摇头浅笑,终于还是收下早餐。
不一会儿夏宁远被带了出来,他眼睛嘴角各处都有淤青,冯程程匆匆瞟了他一眼,轻声吩咐小张带他上车,又扭头与黑子寒暄几句,最终笑呵呵地出了局子。
冯程程来到驾驶室敲窗,窗面上映出她阴沉着的脸,她让小张下来,小张听罢稍稍一愣,之后扶了扶眼镜,忙说:“你昨晚肯定没休息好,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冯程程趴在窗前指了指小张的脸,说:“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我至少睡了会儿,你下来自己先回去吧。”
小张僵持了一会儿,眼底有难色,但最终还是下了车。
车在狭窄的胡同缓缓行驶,轮胎带起雨后残留的淤泥,在路面留下几道交错的车轮印。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冯程程摇下了车窗,夏宁远突然发话:“怎么不让小张回家里坐坐。”受了一夜的折腾,夏宁远反倒精神,冯程程斜眼瞟向后视镜,之后又收回视线,并未与他搭话。
他提起小张,她下意识地望向观后镜,只见小张仍是笔直地站在原地,惟有那些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她这都成望夫石了……冯程程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怪异的想法,甩甩头,暗忖,小张恐怕是担心她吧。
受到冷遇,夏宁远也不恼,倒回皮椅靠背又自顾地说了起来,“我真没惹事,是他们先惹我……”
冯程程莫名的烦躁,她狠狠敲打车载MP3以发泄,惹得它发出怪异的音乐,‘吱嘎吱嘎’像刺刀刮玻璃的声音。她咬牙又捶了几下,MP3终于恢复正常,泄流出轻快的音乐。是她爱的小曲,不由得心情好转,她调大音量,自顾跟着曲调哼起来。
夏宁远倒有些急了,他眼神飘忽,几欲开口又顿住,他伸长了脖子凑向冯程程不断解释他不过是自卫,那夜店里没什么好人云云。
冯程程对于他的一切举动仍是熟视无睹,随后换了首摇滚乐,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盖过了他的解释,他在她耳边大声喊:“你别生气!”
闻言,冯程程猛的将油门一脚踩到底,车绝尘而去,夏宁远被惯性甩回重新倒在皮椅上,瞠目结舌。
到了地下车库,冯程程摔得车门‘呯’的一声响,夏宁远如梦初醒,尾随下车。
所幸的是,她没有把夏宁远锁在车里,夏宁远兴冲冲跑去按电梯,电梯来了,他腆着张笑脸殷勤地叫她,冯程程站在电梯口面无表情地看他,眼神阴骘,直到电梯滴滴地催促,他僵了僵笑容,才放了手。
冯程程回到家先去厨房煮鸡蛋,趁煮着的间隙换了身衣服,她折回厨房路过夏宁远的房间,见他捂着头在床上蜷成一团,她停在门前伸了伸手,最终捏成拳缩回,转身去了厨房。
锅里的水沸起,涌起的泡泡挤得鸡蛋四处摇摆,不一会儿,有的已经承受不住,破了壳溢出蛋白。这就好比商界之中的法则,强者生存,弱者不攻自破,但生存下来的,不一定就能有个善终。
冯程程关了火,沸水平静,鸡蛋不再挣扎,她扔掉被煮破的鸡蛋,把夏宁远从房里揪了出来,她用鸡蛋给他祛瘀,故意下狠手,她要让他记着这痛,可惜他疼得呲牙,偏偏忍着不出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冯程程无法,无力地捶下了手,夏宁远接过她手中的鸡蛋,剥开咬了一口嚼了嚼,随之俏皮地眨眨眼,说:“不生气了?”
似乎被触到了神经线,冯程程霍的起身,转身入阳台搬出几大箱子,累得气喘吁吁,但这无疑不是种发泄的方法,大量呼出肺部的浊气,沉闷的胸口才会得到轻松。
“你走吧,我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冯程程把额前搭下来的刘海绾在耳朵后,直视夏宁远认真地说。
“啊!我说我怎么找不到呢,原来全被你给收好了。”夏宁远无视冯程程的驱赶,假意看了看他的宝贝们,之后给了冯程程一个大大的拥抱,弯着脖子在她耳畔撒娇:“程程最好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扔乱放了。”
冯程程看着墙上的时钟,秒针丝毫不停歇地移动,配合着夏宁远的心跳,他让她感到温暖,所以……推开他……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冯程程随心而动,弯起臂膀猛的推开了他,大喝:“你保证有什么用!你明知道夜店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你不也一样地去了!你这么爱警局,你直接搬去那里住好了!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你以为我真喜欢去那里应付那些人吗!表面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说我如何如何,我可清楚得很……”
要让他绝望,所以狠话说尽。
放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冯程程越到最后说得就越小声,她干脆倒在沙发上,艰难地合眼,伸手附在额头,喃喃自语:“不就是我人尽可夫么,不就是一脸biao|子相么,不就是小杂|种、畜生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
见状,夏宁远满目悲怆,他站在她跟前,双拳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却不敢上前安慰,只阴阳怪气地问了句:“冯家那两个疯婆子又来找你麻烦了?”
闻言,冯程程猛一睁眼,沉声说:“她们是我姑姑,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骂她们。”
夏宁远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赔笑:“是是,她们猪狗不如,我骂他们脏了我的嘴。”
他这么说无疑不是火上浇油,但冯程程却没有再与他争辩下去,她清楚他的脾气,他这叫胡搅蛮缠,继续说下去指不定会冲动干出什么事来,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别避重就轻,东西我都帮你收拾好了,你点点,能搬就尽早吧。”
冯程程无意再和他周旋,起身回房重重地关上了门。她靠着房门一遍遍叮嘱自己,别心软,千万别心软……
许久,隔壁响起关门声,冯程程才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暗叹:也好,至少能清醒着享受和他共处的最后的时光。
*
冯程程本以为,夏宁远终于走了,但往往事与愿违。
不想和他碰面,冯程程在房里磨蹭了很久,直到中午才出房门,但这不出还好,一出她发现客厅里他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她不由得火大去敲他的房门,哪知他在里面闷不吭声,冯程程才贴着门骂:“你别这么幼稚好不好!以为躲在里面就不用走了吗!快开门!”
……
冯程程用尽其极,好话歹话都说了,房门仍是纹丝不动,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或许是因为昨晚他盈满痛楚的眼神,她想起了她的爸爸。
他说他们俩怎么完得了,她只当他说的是玩笑。
他说他有轻度抑郁,所以需要夜店的喧闹来抑制,她只当他说的是玩笑!
可他昨晚那痛苦的模样,为什么会和她父亲临走前的模样重合了呢……
想着想着,冯程程红了眼,她猛的转身,像个无头苍蝇四处翻箱倒柜,边想边找夏宁远房门的钥匙,可越找她就越失望,因为她记得,爷爷离世那天,她就把钥匙交给了夏宁远,并嘱咐他,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忆起往事,冯程程没骨气地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她颤抖着手摸出手机给小张打电话,因为急连拨错好几次,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她则抱臂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漫长的彩铃结束,电话里传来电脑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惹得冯程程的耳朵嗡嗡作响,她低咒一声,差点摔了手机。
铃铃——
门铃合时宜地想起,冯程程惊了一下,慌忙抹了抹泪,快步来到玄关开门,见来人是小张,她犹如见到了救世主那般,喜极而泣却又语无伦次,“他……他好像……好像……你快想办法……”
☆、第 7 章
小张煞白了脸,直奔夏宁远门前,她大力敲门,大声吼他,“夏宁远,你别耍小孩子脾气,程程现在很担心你!你要是个男人就赶紧出来!”
冯程程急忙跟上,扯了扯小张的衣角,压低了嗓音急道:“你别激他呀,要不咱们撞门吧!”
小张顿时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冯程程一眼,转眼又向着门大呼:“夏宁远!你再不出来——”
小张还没说完,房门奇迹般地开了条缝儿,冯程程和她互望一秒后,立马闯了进去,屋内很黑,冯程程找不到夏宁远所在的位置,她才走了两步,只听夏宁远懒懒说:“你们好吵,快出去……”声音是从床那处飘来的。
冯程程快步摸到大床旁,恰巧小张拉开了窗帘,届时,夏宁远苍白的脸曝露在明黄的阳光之下,似见不得阳光的异类,他缓缓抬手护住了眼,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他的动作太过迟缓,冯程程心生疑虑,她绕到窗边为他遮光,死盯着他毫无血色的唇,凝眉急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答,扔是遮着自己的眼,关于这点,他们俩太像,所以她越加担心,欲拉开他的手以从他眼里获取他反常的信息,谁知他不依,仍是沉声说:“你们走。”
这次,对于夏宁远,小张似乎热心过了头,她抱臂站着,不屑道:“该走的是你!”
夏宁远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冯程程先是一怔,连忙去拉他,又扭头给小张递了个眼色,命令:“你先出去。”
小张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后咬了咬唇,默默地出了房门。
“你……”
“你不是希望我走吗?我现在马上就走!别指使你的小助理来给我脸色看!”夏宁远甩开冯程程的手,起身站在了床的另一边,只给冯程程留下了一个侧脸。
“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可冯程程说不出口。
“是吗?”夏宁远怪笑一声,正眼看向冯程程,长睫半耷拉着,笑容很是无力,有些凄凉的意味。
见他这个模样,冯程程如梗在喉,吞了吞口水,发不出半点声音。
夏宁远的眼神游离,踉跄退后了两步,身形摇晃,冯程程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