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经理,二线有您的电话。”冯程程屁股还没坐热,助理小张敲门进来阻了她呼之欲出的解释,得见助理小张面瘫的脸上仍有动静,冯程程一来气,狠瞪她一眼,压低了嗓音道:“没看见我在接待贵宾吗?出去。”
小张耸了耸肩,嘴角居然扬起了笑意,冯程程也顾不上她的反常,在门关上那一刻搓了搓手连忙向许维赔笑:“这小助理不懂事,许总别见怪才好。”
许维抽了抽嘴角,不语,欲起身,冯程程暗叫不妙一把捉住了许维的手,娇嗔:“Vincent,过几天就是我爸爸的忌辰,今天我起得早打算先去给他买点东西再去你公司,哪知道枣山路堵车堵得厉害!所以才来晚了,你就看在我一片孝心别生我的气。”
枣山路是青城的逝者用品一条街,那地儿偏僻,人烟少,交通不便,堵车也正常。冯程程死也不会承认她是因为睡过头而迟到的,她知道后果,况且现在她不能得罪许维。所以,她让小张拿来城区地图,在坐电梯的时候仔细研究,才想好了这个谎。 果然,听冯程程这么一说,许维面部的线条稍稍柔和了许多,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又问:“Uncle他……”
“噢,我回来那年过世的。”冯程程说得很轻,轻得这话像不曾出口。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许维又恢复了沉默,冯程程无措地打量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企划书上,她正想转移话题,许维抬眸又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怎么不告诉他,他问她怎么不告诉他……
她是告诉不了他。
她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冯程程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维,恰巧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小张在电话里又说:“二线有人找您,很紧急。”
被这个电话打破了僵局,冯程程心情稍嫌轻松,才问了句:“是谁?”
小张紧接着答:“夏宁远。”
冯程程稍有惊诧,又问:“先前那个电话也是他打的?”
小张答:“是。”
冯程程低喝:“你怎么不早说!”又心虚地望了许维一眼,他眉头紧蹙,显然很恼火她的置之不理。
冯程程讪讪一笑,捂着话筒小声吩咐,“带他去老地方,我马上来。”扭头,又遇上许维直勾勾的眼神,心跳漏了半拍,忙正色道:“在景观餐厅订豪华A餐,许总等会要上来。”
“哎呀,瞧我!这都大中午的了还没招呼你吃饭,我叫小张先陪你上去啊。”冯程程起身挽住许维,假意惊呼满口懊悔。
许维稍有动摇,随她走到门口,门还未开,他问:“那你呢?”
冯程程微微一怔,随即苦着脸说:“我胃疼,先去买点药吃。”她揉揉肚子,开了门,小张礼貌地招呼许维,他走时又往门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冯程程立在门前微笑着与他挥手。
*
最终,在兰百货床上用品楼层员工专用厕所会见了夏宁远。
夏宁远面容憔悴,身着红彤彤的棉质运动套装依在洗漱台上打呵欠。因为熬夜,他的胡渣都冒了出来,鼻底下和尖尖的下巴周围泛着黑青,但这并不破坏他无暇脸上的美感。他很白,几近病态的白,这和他长期游乐夜店有关,他自称夜店王子,风流倜傥。
“快说,找我什么事。”冯程程最看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显得不耐烦。
见冯程程来了,夏宁远懒懒站直,缓步靠近她,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绒绒的细毛,他才一字一顿地说:“把、你、手、机、给、我。”
他耷拉着眼皮,嘴里有混杂着酒气的薄荷香,冯程程完全可以相信,他又喝了不少,她不想和醉鬼纠缠,没好气地把电话塞进了手里,“给给给!大白天的别四处瞎晃悠,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家!省得别人说我兰百货里有鬼!”
夏宁远接过手机开始摆弄,他忽然来了精神,随着手机荧光亮起熄灭,他的脸也忽明忽暗,冯程程想起楼上的许维,忙催他,“快点儿!” “酱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夏宁远把手机递到冯程程眼前嘴里哼着歌。手机屏上显示一张粉嫩嫩的生日贺卡,上面有她的大头像装在个卡通人的身上,摇摇晃晃的,她旁边是个端着生日蛋糕的卡通人,大头自然也被换成了夏宁远的。
见状,冯程程扑哧一笑,心底不少感动,夏宁远不知何时揽过她的肩,在她笑容最灿烂的时候,与她贴面,用手机拍下两人合照。
快门声唤醒了冯程程,她伸手去抢手机,夏宁远却和他玩起了你抢我闪的游戏,他一米八六的高个,一手把手机举过头顶,一手按着冯程程的肩让她没法抢,她的耐心被磨完,有些竭斯底里地骂:“你有完没完啊!”
“啧啧啧,我和你怎么完得了,电话还给你,以后你再敢设我黑名单,自己看着办吧。”夏宁远的前半句带着戏谑,但后半句却是满满的警告,说完他撅起嘴角轻笑,猛的松开了紧撰着冯程程肩膀的手,旋即摇摇晃晃出了门,留下冯程程一脸的错愕。
今天一个个的都吃错药了!冯程程暗忖,等了两分钟才又出了门,但她没想到助理小张在门口候着,担心许维那边没人招呼,连忙以责备的语气问她,“你怎么下来了?许总他……”
“许总他好着呢,就等着您来开饭。”
“他等我?”
“嗯,我都问了他几遍了,他只叫我来看看您。”小张的脸上没半点表情,但语言轻快,似有嘲冯程程的意味。冯程程静静地审视她,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终于放弃,负手身后坐电梯上了楼。
她开始焦虑怎么应对许维并劝他使用她的企划,夏宁远那点反常的小插曲早已抛诸脑后。
☆、第 4 章
许维所在的包房门没掩上,以至于冯程程在门缝里瞧见了多年前她送给他的手工编织手链,那手链就在他的手心,他静静地盯着,发怔。
洗得发白的破旧东西,他还留着。
冯程程嘴角的笑慢慢减掉,有一瞬,她感到窒息。
他还是在意她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中悄然升起,她惟有紧紧握拳,让指甲陷入,以疼痛压制它的滋生。
待他收好手链,冯程程猛的松开手,倒抽了口气,凉风灌入胸口,她顷刻间恢复柔和的笑容,推门而入。
“Vincent,你怎么还没用餐?像我这样胃疼了可不好。”冯程程径直来到阳台挽住了许维的手臂,说着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再没有引诱的意思,语气中全然是关切。
冯程程示好,许维微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没等他把这神情收回,她已拉着他来到了桌前,她按铃叫服务员撤走桌上那些冰冷的豪华大餐,点了几个家常小菜,都是他最爱吃的。
“先前小张在,我得公私分明,要我随意叫你,他们肯定也会没大没小的,你要理解啊。”冯程程给许维倒了杯茶,在为她疏远他的原因解释。许维明白她的意思,应了声以表理解。 呷了口茶,冯程程似想起什么,匆匆咽下,又说:“你一定得尝尝我们这儿的红烧狮子头,青城第一家绝不是盖的。”
她突然变得亲切,许维稍有不适,又应了她一声,像口渴的沙漠旅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冯程程弯起眼角,亲昵地搭上他的肩,这是她以前惯用的动作,自从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向他表白被她撞见后,她时常这样赖着她,说是黏着他,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她的。
“Vincent,那年我突然回国,是因为爸爸病得很重。”她在给他解释不告而别的原因,她又在解释。
“兰百货是爷爷的心血,爸爸没有帮到爷爷,我得扛起这个担子。”她的眼里溢满哀伤,击碎了他瞳仁表面的冰层,他微微眯起狭长的眼,动了动喉头,说:“我知道。”
北区属青城老区,许维刚回国便开始着手凤凰城的开发,投资商为青城三大巨头美新国际、张氏、冯氏,但冯氏因上月冯老爷子逝世,股票大跌,导致其经济萎靡不振,整个商界都在猜测冯氏必然会被挤出此次开发。
所以,冯程程会来找他,已在预料之中。
冯程程紧抿着唇,没有再说下去,不一会儿,菜一一上桌,服务员笑盈盈地离开,门关上那一刻,他俩几乎同时开口,都只发了个单音,之后相互推让。末了,许维清了清嗓,说:“你的企划书很不错,但一些细节还有待商讨,让你带团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说,你不会踢开冯氏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许维轻扫冯程程一眼,后兀自品茶。
俗话说得好,生意都是在饭桌上谈成,果然不错,冯程程一次不成,二次得见曙光,欣喜之下,殷勤地为许维夹菜,满满一碗他最爱吃的菜。
他似嫌她多事,浓眉凝成一团,化不开。但还是拿起筷子品尝起来,像美食裁判,他优雅地轻嚼、擦嘴。终,添了一碗温热的银耳汤递到她跟前,说:“不要因为胃疼就不吃东西,喝这个会舒服点。”
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语,但到他嘴里就成了命令,冯程程苦笑着接过小瓷碗,夏宁远的歌声突然传来,她手一抖差点把碗扔了出去,定睛一看桌上的电话又震又闪,是夏宁远的来电,屏幕上醒目地显示他刚刚和她闪的亲密照。
慌乱之下,冯程程索性把手机给关了,她不敢正视许维,仍是忙活着给他夹菜。
许维一定看见了。
夏宁远是故意的!他知道她要见许维,故意的。否则大白天的他怎么不乖乖待在家里睡觉,跑这儿来找她的茬。
她要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
屋内忽然变得寂静,许维的视线落于冯程程已黑了屏的电话,全然不觉他扣着筷子的指节泛着惨惨的白,不一会儿,他轻放下了筷子,扭头望向冯程程,似笑非笑:“你已经沦落到从别的男人口袋里掏钱养小白脸了吗?”
闻言,冯程程面部一僵,脸色越发苍白,她动了动唇,干脆承认,“是,所以我需要更多的钱,需要与你合作。”
不待许维回应,她旋即绕到他身后,俯下身在他耳旁吹气,青葱般的指试探性地在他的锁骨间摩挲着。
他没有拒绝,静静地坐着,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索性大着胆子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往下探去,而后轻咬住他的耳垂,细细道:“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情人,不会成为你的困扰。”
冯程程话音刚落,许维猛的按住了她不安份的手,紧紧地撰着,大力揉捻,冯程程甚至可以听到骨节摩擦的声音,她皱眉隐忍,只听他说:“你以为我会缺女人?”
“只有我最了解你……”
忍着痛,她吻上了他耳后的皮肤,由上至下,她的唇点点落下,如同烙铁那般炙热,迅速燃起了他体内的火苗,许维只觉腹间一紧,她冰凉的指已捻上他胸前的凸起,是冰与火的交织,是折磨。
许维闷哼一声,霍的起身狠推了冯程程一把,她被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双腮泛着暧昧的红,饱满的唇微张,因为呼吸,轻轻颤着,犹似水嫩红樱,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他匆忙覆上她,单膝跪在她双腿之间,一面爱|抚,一面宽衣解带。
绒绒的光线从外照进来,罩在两人的身上,空气中的粉尘随着两人大幅的动作,四处跳跃。
屋内被满满的欲充斥着,门外却响起敲门声,许维幡然醒悟,低咒一声抽身离开。
冯程程临危不乱,整理好衣衫,径自去向门那边,后又看了看许维,他已端端正正地站在景观阳台处,才拉开个门缝,见来人是助理小张,沉声问:“什么事?”
“您的姑姑来了。”
冯程程凝眉咬唇,显然不高兴,她还未回应,小张已经被人挤开,是个扮相妖艳的中年妇女,她的大姑姑——冯沛英。
“哎哟,好狗不当道啊,让开,这都热死我了!”她拿着金箔镶边的檀香扇扇风,动作夸张,她松弛且薄的嘴皮上涂了粉色的口红,一张嘴,黄牙显露,浓重的香水味混杂着口臭向冯程程扑面袭来。
冯程程微微侧身,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半晌,她注意到门口的冯程程,收起扇子指她,“看什么看!你这小杂|种怎么都养不熟,见到长辈也不招呼,躲在门背后是什么意思!”
不等冯程程反驳,冯沛英已撞门进来,冯程程这才发现跟在她身后的,她的小姑姑冯沛玉,她和冯沛英区别很大,不管是性格还是外表。她总是带着金丝边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嘴角却总是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冯沛英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冯程程捏紧了拳,隐忍:“姑姑,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