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网络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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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网络版)-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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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还是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念书从来都不是很用心的。”岑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一件与她毫无瓜葛的往事,“后来分班考的时候我进了平行班,那会年纪小,觉得丢了脸面,而很多原本不如我的同学都进了重点班。”一滴泪从眼眶里迸溅出来,顾卿恒将她整个儿的拢在怀里,可那股心底透出的寒意,无论他怎样的努力用心,都没了效用。他只有也只能这样陪着她,看着她的生气一点点抽离身体。
  “你听我说完。”她的肩膀有些颤抖,却不依不饶的要继续说下去,“那会儿我没进重点班,结果回家的时候,我这白眼狼就冲着我爸大吼‘都怪你没本事我才进不了重点班,人家爸爸有能耐的都进去了!’”
  顾卿恒心里一阵阵的抽搐,却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只温柔的抚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劝慰:“岑蓝,你还有我,以后日子那么长,我千百万倍的对你好,总归……总归不让你再难受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像此刻一般低声下气,他心里怕啊,真的是怕了,这样的岑蓝,这样看着没了一丝一毫情绪的木头人,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在他的世界里消失掉。
  怀里的女人没有理会他的言语,仍旧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不可自拔:“我是个畜生对不对?我真是个畜生,我念大学的时候我爸还不会用电脑的,但是后来我上网,总有一个人在老是给我发来Q…Q闪屏,也不打字,也不说话,我心里不耐烦,就没理会。”岑蓝的唇角动了动,牵出个败落难堪的笑容,一双失去了神采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瞪着拥着自己的男人,“后来我回了家,我爸特委屈的问我,怎么上网的时候都不理他。”
  “原来那人就是我爸,他真傻,为了方便联系我,折腾了大半天申请了个账号,又因为不会打字,所以只能在页面上抖动,就是想我能够理理他。”顾卿恒到此刻才发觉,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笑容,沁合着绝望和苦楚,她笑的越恣意,就越让旁人觉得冰凉刺骨。
  他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只是手上越发的使力,抱着她,只希望能够把自己的坚定和勇气一同传达给她。岑蓝漠然倚在男人的怀里,放任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良久,她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知觉,身子微微扭动,茫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们怎么让你出来了。”
  顾卿恒的脸色一片铁青,深邃的五官都含着几分隐怒,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嗯,原本就疏通的差不了几分,现下B市有人顶着,碍不了事。”
  岑蓝唯一的那分力气也游离出了身体,她从小养成的坏习惯,一旦遇见了事,只想着闷头大睡,自欺欺人的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噩梦,等到天亮了,梦醒了,日子还是跟原来的一样,自己的爸爸就在房门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笑着喊她吃饭。
  “我要睡觉。”她有些抗拒身边人的温暖,现在她只要一个人就好,一个人藏着躲着,爸爸看着心疼了,就会出来像小时候一样赶忙跑过来哄着她。“你出去吧,我要睡觉。”岑蓝生出一股执拗,推开了顾卿恒,卷过了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顾卿恒站在床头,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眼,苍白的脸颊,这哪里还是七月里,凤凰花丛下那个明丽动人,巧笑嫣然的姑娘。心里第一次腾升出彻天彻地的后悔,他轻轻转身走出了房间,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间,闪过一抹森然的狠厉。
  苏志勋一直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旁边还站着几位穿着立领衬衫的侍从,看见顾卿恒从房里出来了,他皱了皱眉头,捋了捋外套下摆,起身问道:“接下来什么打算?”顾卿恒的拳头紧握,额间隐隐暴出几根青筋,苏志勋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嘲讽道:“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但是我清楚你,就算回了头从来一次,你也还是一样的做法。”
  “与其想着怎么安慰你的女人,倒不如好好斟酌,接下来该怎么走。”苏志勋难得的正经,说起话来一针见血,“这次你提前了日子出来,那边,想必也很快会有动作了。”
  顾卿恒凛然的眼风扫过,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那晚,夜中夜的消息,是你拦下的?”原本苏志勋一脸严肃的模样,听了这么一问,反而莞尔一笑,神情几分戏虐:“我哪里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你女人愿意委曲求全,偕同了钱家一起封锁了消息,这才拖住了老鬼,也逼急了老鬼。”
  空旷的过道里,偶然响起几声孩子的啼哭声,顾卿恒心里一片空明,茫茫然间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扎了一刀,那种疼,找不到出口宣泄,只能一口气死憋着,每一次呼吸都叫他撕心裂肺的痛一次。
  “子勋,以后你,千万别来这么个女人也叫你慌的难受,否则,我也一定站在边上,好好的笑笑你。”顾卿恒笑的几分颓唐,一个大男人,却守不住自己珍惜的女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的颓败。
  门外似乎一直有人在悉悉索索的走动,岑蓝却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探寻一番,窗外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似乎又是一年的秋天到了。怎么又是秋天,似乎每一年的秋天都是没有好事的,不同的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力气挣扎还有力气控诉,可到了现在,身体里那些个热血,冲劲,似乎已经全部干涸枯死。
  她真的有些累了,很累了,睡意一阵阵上涌,迷蒙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操场上,自己一圈圈的在煤渣跑道上奔跑,明明已经快到终点了,可是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急的都快哭了,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雨,慢慢的腿上沾满了泥水,她喉咙里憋着鼓气,想叫却叫不出来。而远处似乎一直站着一个人影,手里还端着些什么东西,耐着性子,静静的等着自己。
  是他吗?是自己的爸爸?岑蓝有些迷惑,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是的,一定是的。她心里狂喜,确实是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家里定了份牛奶给她,她却不领情,经常丢在家里就急匆匆的去上学。有一次做完了课间操,偷偷的去小吃店买零食,还是大老远的,她就看见一个人影骑着脚踏车,着急的往学校赶。刚下过雨的天气,地上还潮的很,那人一个不当心,连人带车摔了个大马趴,一定摔的很疼了,连站在远处的自己都不禁捏了把冷汗,可他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左右看了看没人,立马爬了起来。岑蓝有点想笑,却又有点疑惑,踮着脚尖朝前张望,近了,更近了……
  “爸……”她茫然的叫了一声,看清楚面孔后才猛然发现那摔了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爸爸。他却没有一点意外,朝着自己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还温热的牛奶,有些埋怨的说道:“姑娘,你忘记带牛奶了。”
  眼泪或急或缓的流着,分不清的梦魇还是现实,岑蓝呜咽的睡去,又哭着醒来,反反复复,总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堵的自己难受。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人生不尽然如意,也别总是期待着上帝给你关上了门,就一定会给你留扇窗。生命里注定有着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要接受这些锥心刺骨的疼痛,是需要着移山填海的勇气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她的勇气和信念已经不多了,在这个世间,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已然成为了遗憾,成为了这一生都无法修复的残缺,这对于她来说,是劫难,是永伤,是这一生一世的沟壑难全。
  红眼睛悠悠的守着这座孤城,睡醒后的她一直坐在床沿上,目光惨然,痴痴的望向窗外那一片酒绿灯红。过了半响,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门帘被人撩起,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你醒啦?”陈茜瑶的表情暗歉然,她能说什么呢,又可以说什么呢,岑蓝经历的痛都是她从未触及过的,如若是换了她自己,也未必能够如此镇定坚强。
  “岑伯伯他……”陈茜瑶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去看看吧,岑蓝。”
  “我爸,真的……去了吗……”她看都不看一眼来人,卷缩着单薄的身体,恍若海上飘零的一叶孤舟。
  陈茜瑶巧舌如簧这么多年,可是现在被这么一问,她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好的措辞来回话。呵……心里苦笑一声,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嗯,去了,很安详,医生说没受多大苦。”
  “我去看看我爸,他一定是还惦记我的。”岑蓝撑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眼泪大概已经流的枯竭了,现在的她,只是一脸的漠然。
  “我爸一辈子都受着苦,想不到最没受苦的时候,还就是这当下。”
  陈茜瑶半搀着岑蓝,朝着隔壁的病房走去。凌晨的过道,明晃晃的白炽灯亮的有些诡异,一个穿着浅灰色真丝长裙的中年妇人坐在靠椅上,看见病房里有人走了出来,脸上浮起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慌张。
  “蓝……蓝蓝……”妇人轻轻的喊了这么一声,松弛的眼圈微微的有些泛红。“蓝蓝,我是妈妈……”岑蓝一直屈着身子,直到听到了“妈妈”这两个字,才微微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我是妈妈啊,蓝蓝,你不认得我了?”中年妇人有些心酸,想要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谁知道岑蓝一个后退,神色一下子的变得警惕。
  眼前的这个妇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鬓,脸上的妆容也是分毫不差,虽然到了中年,身形有些走样,但是剪裁得当的衣着恰到好处的掩去了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优雅气息,乍看之下,全然是一副贵族太太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
  妇人看着岑蓝一脸陌生的表情,心里凄惶,急急的开口:“蓝蓝,妈妈知道你怨我,可是,妈妈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就来了,妈妈和张叔叔没想着会成了这样……妈妈当年……当年也是不得已……”
  陈茜瑶的眼神越来越冷,她死死的瞪了那妇人一眼,心里的火气不住的上冒:“蓝姨,现在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负荆请罪也太迟了吧!”
  “我知道,可是……这些年,我们能帮的也都帮了,就希望能够赎一份罪过,我一直没再要孩子,岑蓝,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啊。”妇人的声音颤抖了,眼角沁出了几滴泪,丰润的手臂向前伸着,只希望能够再碰碰自己的女儿。
  岑蓝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原本无动于衷的神情,慢慢变得森然可怖:“你是说……你是我妈妈?”
  她感觉自己抓到了那一丝的清明,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这般的狠绝,这般的残忍,又是这般的不可否认。“当年你就是跟着张伯伯走了?”岑蓝上前了一步,推开了陈茜瑶的手,目光里藏不住的厌恶和反感,“所以这么些年,那张伯伯才这么关照爸爸?”
  她咬牙切齿,看着面前宣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厉声喝道:“我爸从前一直不知道,所以对张伯伯还感恩戴德着,这次还眼巴巴的跑去走关系!”
  “是你,就是你们吧,所以我爸才会突发脑溢血!你叫他怎么受的住这样的刺激!”岑蓝一个猛子冲了上前,纤手一扬,眼看着就要一个巴掌掴过去。中年妇人不闪不躲,只是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当年的她是错了,可是这份爱子女的心,却还是真真切切的。这么些年,她总是半夜做梦吓醒,那么个小小的娃娃,在梦里不停的哭啊哭,嚷着叫着,妈妈……妈妈……女儿这么喊着,自己的心都要搅碎了。
  “叭——”的一声脆响,岑蓝的一巴掌没落到蓝秀梅的身上,倒是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妈,你是我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愤然的一声呼喊,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用劲了全身的力气,只想狠狠的将自己掴个清醒明白!

  渐远

  顾卿恒在休息室里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时候,岑蓝正抓着蓝秀梅的肩膀,瘫软着身子,神情痴痴笑笑。他心里一股火气上涌,上前将快崩溃的女人揽进怀里,目光森然:“张夫人,还请您另外挑时间,现在内子要休息。”
  蓝秀梅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岑蓝身上移开,原本都想好了一肚子的词儿了,忏悔的、赎罪的、缅怀的、感伤的……都做好了准备去接受女儿这么多年的指责和控诉,去接受这么多年良心的拷问和道德的审判,可是真见了女儿的面,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女儿眼睁睁的从自己面前慢慢走掉。
  一生,这样的长,却又这般的短,年轻时候蓝秀梅的美貌给她闯了不少祸,也给她造了不少福。这么多年她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原以为这就是自己所要追求的事物,可是等到年纪越大,心就越像是被岁月掏空了一般,再多的荣华富贵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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