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书表情一凛,笑容有些僵硬,
“倒没有特别的事情,只不过前几日有些私事拜托孟律师,现今也不知道他有空没有。”
顾卿恒心下通明,面上也不点破,只是做了宽慰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捣鬼的人捣不乱心中无鬼的人,秦先生做人坦荡荡的,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
秦彦书心中苦闷,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茬又说了几句。这几日孟彬的电话一直关机,而交给其他的律师他又怕碎言碎语传到了自己公司,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今日说是来签合同,但是也是想来探探顾卿恒的口风,不知道他是否能让孟彬帮自己一把。可谁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来。
他有些郁郁,找了个由头推了恒明的聚餐就独自回到了家。岑蓝前几日晕倒了住院,而自己赶去看的时候她还在昏睡,想着也怕见到她,这几日就再也没去医院。可现下的情况着实让人头痛,律师不见人影,钟芷晴那儿怀了孩子又怠慢不得。秦彦书思前想后,决定再去医院一次,晓之以理也好,动之以情也罢,现在他是真的想离婚了。
医院里陈茜瑶一直陪着,要不是还忧心岑蓝心里抑郁着,她早就挥着大砍刀,张牙舞爪的冲着秦彦书去了。现在他自己就要撞到枪口上来了,这陈茜瑶是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就要拿着大喇叭得瑟的昭告天下了。
秦彦书手里提着些水果,正在病房门前踟蹰着等会应该说些什么才好,陈茜瑶手里提着热水瓶,就从走廊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本来老大远就看见个人影杵在门口,走的近了才发现居然是岑蓝家的狗腿子!她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一阵兴奋,兴奋啊!简直比她赢了第一场官司的时候还兴奋。
“哟,这是哪里吹的风,能把您刮到医院来,外面的大楼都该被吹榻了吧。”
陈茜瑶站在秦彦书的背后,冷不丁的嘲讽道。
秦彦书只觉得这声音怪耳熟的,心里猜疑了八九分,转过身一看!果真是陈茜瑶这尊活菩萨。当初他和岑蓝在一块的时候,她就看自己不顺眼,总有事没事消遣消遣着玩。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陈茜瑶更是没好脸色。据说她还是B大法律系的高材生,父母主营企业之外还投资了一家大的律师事务所,秦彦书想到这里就开始头疼,原来不止他会找律师,岑蓝也会精明的搬救兵!
“哦,是你来了啊,前几天太忙了,今天有空我来看看岑蓝。”秦彦书不想与陈茜瑶交恶,一开场总归还是礼貌得体。
陈茜瑶心里一声冷哼,放下了端着的热水瓶,对着秦彦书就是一记大白眼。
“岑蓝睡了,现在有什么事跟我谈吧,估计孟彬还没告诉你吧,岑蓝的事情以后我说了算!”
秦彦书客套的笑了下,依旧是斯文儒雅,
“陈小姐,这似乎是我们的家务事,您作为一个外人,不便插手吧?”
陈茜瑶内心的火焰喷薄而出,苍天啊!这得需要多么强悍的体魄才能撑得起秦彦书这样龌龊的灵魂啊?!
“家务事?都要对簿公堂了也还算是家务事?您可以请的动孟彬给你出头,难道岑蓝就叫不起翔宇为她打官司?您这是只许州府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这话就好像枪子儿一样,堵得秦彦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是在个女人面前自己又不能丢了份子,只得佯装祥和的说:
“岑蓝呢,醒了没有,我进去看看她。”
言罢他就要推门进去,陈茜瑶一个眼疾手快堵在他身前,神色厌恶,
“都说了在睡觉,你还想怎么样?”
秦彦书原本心里就不痛快,一来医院又吃了个鳖,再好的修养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拉开陈茜瑶,径直就走进了病房。
岑蓝早已经醒了,方才秦彦书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她便听到了声响,怕他进来,又怕他真的不进来。她对秦彦书始终还抱着一分期冀,希望他能够顾念旧情,迷途知返。现在他就要走到床边了,自己却又开始慌乱,原先想要的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睁着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模样。
秦彦书站在床边,把水果往柜子上一放,眼神却也不敢肆意打量,沉默了许久才问了一句:
“身体好些了吗?”
岑蓝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时不时的摸摸鼻尖,迟疑了好一会才小心的开口,
“上次的协议书你看了吗?如果你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多补偿一些。”
岑蓝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秦彦书来,却是这样一句话,原本那么一点点最后的救命稻草,现在也被人抢走了。她拨了拨手背上的点滴管子,神情一片漠然,好像心里最后那么一点鲜活也被活活摔死了。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秦彦书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着岑蓝,短短几天,她憔悴了许多,下巴削尖,眼圈乌黑。原本铁石一样的心也不禁柔软了几分,可一想到怀了自己孩子的钟芷晴,就再也心软不起。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女人,索性就辜负到底。
见他良久没有回答,岑蓝心里悲悯,再也找不到借口为他辩驳,
“你要记得,现在她能给你的,都是我四年前给过你的。”
说完之后岑蓝慢慢的躺回了被窝里,阖上眼睛,不再看他一眼。
秦彦书还想再说什么,边上的陈茜瑶直接就挡了上来,
“怎么,你把岑蓝看的轻如鸿毛,现在还指望自己还是她心里的泰山啊?”她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只觉得这男人真的是人渣界的一朵奇葩。
“既然要离婚,我们也成全你,只希望你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岑蓝的头埋在肩窝里,悄无声息的哭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么虚伪,倒不如愿天下眷属皆为有情人,这样或许还能过的长久些。
秦彦书走了之后,陈茜瑶一直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翻阅资料,这场离婚战不难打,岑蓝没有签署相关财产分割协议的民事合同,秦彦书虽在婚后财产上做的面面俱到,但是凭着她的巧舌如簧,扣他个恶意转移财产的帽子也不难,更何况他作为过错方,上了法庭人情分首先就输了。可现在担心就是岑蓝终归是心软,下不了狠心让秦彦书臭名昭著。
陈茜瑶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让岑蓝跌倒的,无关她人的手段高明,更多的是她自己的无知。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看清,秦彦书不断犯错的原因就是觉得事后表示歉意要比事前抵御诱惑容易的太多。那男人早已经习惯了来之容易的宽容体贴,因而对于她的一味退让,只能使得那背叛来的变本加厉。
岑蓝不知道陈茜瑶的想法,现在的她就好像一具浮雕,睁着大眼瞪着天花板。过去自己还是有一些任性,那是因为知道有男人肯纵容,现在那个人不见了,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年少轻狂,所有的欲说还休,所有的痴,所有的傻,所有的伤,所有的梦,都只出现在旧日的美好时光。然后遭遇一场决绝的告别,继而瞬间成长。
思前想后,她终于笃定了一些,掀开了被子,笈着拖鞋走到了病房外。陈茜瑶还在休息室里苦思冥想,好不容易准备了几句言辞稍显委婉的劝语,岑蓝就已经先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陈茜瑶站起来,随手拿了靠椅上的毯子给她披上。
岑蓝并不拒绝,任由她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末了才缓缓的开口,
“瑶瑶,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从前也好,现在也好,好像没有一件我办成的事。”她的声音有些伤感,语调却清晰:“永远都是你们在我身后为我收拾烂摊子,这次也一样。”
陈茜瑶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摸摸了岑蓝的脑袋,动作亲昵而体贴,
“你知道吗?刚听孟彬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些人的生活到底是空虚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拿别人的痛处来为自己的生活添彩。就好像旁人的眼泪才是他们做人的调剂,看着别人痛苦难眠,他们就滋生出一种落井下石的畅快感。可是岑蓝,我告诉你,作为一个行为独立的正常人,我们绝对没有义务成为他们围观的笑柄。”
“有一个手足一样的姐妹,即使笨的可以,老是需要我为她善后,就算是这样我也乐意。因为这个人是全心全意的依赖我,不是吗?”
陈茜瑶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整个的拢在怀里。现在的岑蓝,又瘦的有些脱型,两边的肩胛骨高高的突起,摸上去都觉得胆战心惊。可即使是这样,自己还是想实实在在的抱着她,给予她勇气和坚定。
过了几天,岑蓝的情绪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给老父亲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免不得被他一番教训。而对于陈茜瑶打官司的提议,她也不排斥,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临近出院的那几日,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空气里也都是桂花的甜香,岑蓝一边在病房里整理东西,一边等着陈茜瑶开车来接她。
走廊上的小护士拿着病号牌探头探脑的找房间,站在岑蓝的病房外对了好一会号,才笑眯眯的走进了房间,
“哎,请问你是不是岑小姐?”
这小护士也许是新来的,说话的声音还嫩怯怯的,看了一眼岑蓝,圆润的小脸红的跟个番茄似的。
“那个,妇产的王医师喊你过去看单子呐,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呢。”她乌溜溜的眼珠子又转了两圈:“就在二楼那个拐角的办公室啊。”
岑蓝心里狐疑,却也没有多问,放好了衣服之后就去了二楼的办公室。医院里的气息总是冷冰冰的,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胸口一阵阵憋的慌,她步子迈的有些急,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惴惴。窗外已是秋末的天气,一片片的落叶顺着风,打着卷儿的落下来。小公园里有不少孩子在嬉戏,穿着明黄或者绛紫的小棉袄,奔跑着,雀跃着,岑蓝瞥了一眼,只觉得原先苦闷的心也整个儿的饱满温暖起来。
浴火
陈茜瑶来接岑蓝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养了几日原本脸上已经恢复些神采,说话也不再死气沉沉。偶尔天气好,也会跟着自己下楼转转,对离婚的事也稍微能看开一些。可从自己去了律所取车回来之后,岑蓝的神色又整个的灰败下去。不!准确的来说不是灰败,而是那种对万事都置身之外的死寂,眼神里全是空洞,走路的时候拉一把走两步,不拉就一直呆立在原地。
“岑蓝……你这是怎么了?他又来给你气受了?”
陈茜瑶狐疑,心里却更加不安。之前她即使再哭再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现在好像是灵魂被整个的抽空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我把律所分会的车子开来了,先带你回家收拾一些衣物吧,至于到时候回不回老家我们再做打算吧。”
岑蓝跟着陈茜瑶的步子,面无表情的坐进了车里。一路上她都默默无语,眼神直愣愣的瞪着车窗上的卡通装饰。陈茜瑶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佯装愉悦的找着话题唠嗑,
“这车子童趣吧,卡通画都贴满了,是律所一个会计的。女儿才丁点大,牙都没长全,不过粉嫩的跟糯米团子似的,家里宠上了天,她喜欢卡通画,那真的是走哪贴哪啊。”
说完陈茜瑶小心翼翼的观察岑蓝的反应,她瞳孔的颜色漆黑不见底,听到自己咋咋呼呼的说着一些琐事,目光游离了一会,又马上空洞下去。陈茜瑶哄了半天还是没反应,心里不禁光火,作为婚姻失败的典型,岑蓝简直演绎的太成功了,什么哀莫大于心死,什么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她算是做全了,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搞得自己肝肠寸断,生死不能吗?
这么想着,车子也一路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岑蓝家的小区。陈茜瑶心里不爽快,却也没在岑蓝面前表露出来,给她开了车门,半搀半扶着走到了她家的门口。
岑蓝家的房子是三年前买的,地段好,小区环境也颇为优雅,当时秦彦书赚了不少钱,所以在房子装修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两扇水晶防盗门也是请了师父专门定制的。陈茜瑶扶着她,从包里翻出了钥匙,挑着其中的一把就往锁眼里按,可左右扭转了几回,却怎么也开不了门。她心里疑虑,又拿了另外一把钥匙试了试,可依旧打不开那门。
这回陈茜瑶真的怒了,一把摔了钥匙,“砰砰砰”的就开始敲门,
“秦彦书你这畜生,你二大爷的不是男人!有种你打开门!”
这敲门声、叫骂声在静谧的午后格外的刺耳,隔不了多久,隔壁的一位太太打了了门,神色不耐的朝外看了看。岑蓝一直无动于衷的靠在走廊的墙上,那邻居太太见了她似乎有些诧异,
“秦太太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