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年少轻狂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她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却有着九头牛也拉不回的自以为是。她以为秦彦书仍旧会是那个记忆里的翩翩少年;在她年轻的岁月里;春风和煦的微笑,永不老去。可是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两耳刮子,等她看清的时候,少年已然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怀里已经拥着更为娇媚的女人了。
令人鄙夷的是,即使是这样,岑蓝依旧怀揣着那么一点希望,虚浮着步子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妇产科。她要亲眼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
B超室里挤着三个人,女医生有些不耐烦,口气不善道:
“女家属不用跟进来,出去等着吧!”
岑蓝神情一暗,落寞的说:“对不起,医生,我是他妻子。”
女医生愣了一下,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你是他妻子,那么她呢?”
房间里一片沉寂,秦彦书的脸色尤其不好看,尴尬的站在一边。女医生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拿着病历卡不客气的问道:
“姓名,工作,家庭住址。”
秦彦书看着钟芷晴脸色依旧不好,慌忙开口:
“钟芷晴,刚回国……|”
“又没问你,你个大男人插什么嘴!”女医生翻个白眼,明显对他没什么好感。
磨磨蹭蹭问了好一会,岑蓝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时不时的往B超机上面瞥,心里好似装了一二十只兔子,扑通扑通的,上下乱窜个不停。
“医生,她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
女医生转过头来看了看岑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做好自己本分就好。
“嗯,怀了。怀孕56天,子宫厚58mm。宫腔内可见妊娠囊回声,妊娠囊大小40*30mm,形态与位置正常,囊内可见胎芽,头臀径10mm,可见胎心搏动。”
岑蓝觉得在钟芷晴面前,自己的姿态就是惨败!
她回到家,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睡梦中哽咽着哭了又醒,惶然后才发现床尾坐着一个人影。
他不知道已经回来了多久,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不过身体姿势里散发出一股疏离的情绪。
“你醒了?”
秦彦书声音沙哑着,这样低沉的听来,倒是有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妈在医院,我请了护工了,这几天你也累坏了,那边你就别操心了。”
岑蓝不作反应,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她似乎在等一场最后的审判,这个男人的心意对她来说才是关键所在。
“岑蓝……”秦彦书犹豫了很久才又开口,“她真的有了我的孩子。”
他顿了一顿,仿佛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一般。
“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样都可以。”
“我们离婚吧。”
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前的这个男人,儒雅英俊,风度翩翩,他有着千般好,万般好,可他不再爱自己了,这些个曾经过往里都令自己值得骄傲的东西,现在全部翻过身来狠狠的嘲笑这愚昧的爱情。岑蓝忍不住一阵冷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今,他自作主张的抛弃了她不算,还一脚把她踹到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而世界上最悲凉的事莫过于眼睁睁的看到心碎了,还要自己动手去修补好。她又滚了一连串的眼泪下来,抹也懒得抹,只让它糊了眼,酸涩了心。
“秦彦书,你听好了。我没什么能耐,但我也绝对不会离婚,死—也—不—离!”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恨的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因为用劲太大,食指的指甲整个的翻了过来,可就算这十指连心的疼,也抵不过心中的万千分之一。
“岑蓝,我们夫妻一场,我不想弄到最后还要找个律师协调,太丢脸面。”他说着这话,波澜不惊,似乎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欠你的,我会尽量弥补,两套房子都是婚前买的,但是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套,家里的存款……”
岑蓝一个猛子跃了起来,冲到秦彦书的面前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长长的指甲刮过脸颊,留下几道血红的划痕,她红了眼睛,拽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
“你——做——梦!”
秦彦书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更是暴躁,一把将她推开,口气不屑。
“没想到你跟泼妇没什么两样,还会动手打人!”
岑蓝怒极反笑:
“哈哈,你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什么是泼妇啊?”
话音刚落,她一个箭步冲到书房,拉开橱柜的抽屉,翻找出几本小本子,紧紧的拽着回到卧室。
“秦彦书你看清楚了!房产证!户口簿都在我手上,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超脱!”
岑蓝的眼里是恨!是决然!是不死不休的纠缠!秦彦书心里起了个寒噤,当初自己到底是哪里昏了头,才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跟我的律师谈吧!协议离婚不成,那么我们就按规矩来办事!”
他看都不看一眼岑蓝,转身走出了家门。防盗门被他甩震天响,盖过了岑蓝压抑的啜泣声,她想起幼年时读亦舒的小说,里面讲到‘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连死了都是错。’
当时自己嗤之以鼻,觉得世上绝无这样狠心的男人,不管如何,连陌生人都会有的同情心,那个跟自己同榻而眠的男人怎么可能那般绝情!而今心里才逐渐通明,世上没有最绝情的男人!只有一个比一个的更加绝情!
秦彦书走了,她像个傀儡一样的瘫在地毯上,她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关于放弃——决定都是瞬间产生的,但“背叛”已经在脑海里辗转了无数个来回,只等一个宣泄的时机。或许秦彦书从一开始就不曾爱她,只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岑蓝默然的坐着,直到家里的电话响了,才醒过神来。朝外一看,已经是青天白日的光景了。她爬到茶几前,现在最坏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心里早已没了什么怕不怕的感觉。
“喂?”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是囡囡吧?怎么声音听着没大力啊?是不是病了?”
岑蓝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现如今也只有自己的老父亲会这样的记挂自己了。
“没事……爸……我就是有点感冒……”
“真的没事?那你唱首歌给爸听听,就捉蛤蟆那首!”岑父为人幽默,偏偏喜欢捉弄自己的小女儿。
她掐了掐手指尖,深吸了两口气,总算是稳定了一些情绪。
“爸,什么捉蛤蟆啊,你别胡闹了,我忙着呢。”
“你都不喜欢爸爸了是吧!最近电话都没一个!我是白天也盼那,晚上也想,就是不见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给我电话啊!”岑父一把年纪了带着童腔,对着女儿撒娇的模样确实几分稚气。
岑蓝心里难受,又不敢开口真说些什么,只能在电话这边听着老父亲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岑蓝呐,有事别瞒着爸爸啊,爸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
快挂电话的时候岑父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心里终归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H城,早些年他是吃足了苦头的,就是希望自己女儿的生活以后能够舒坦一些。
她吸了吸气,眼泪从指缝间不断的溢出来,父亲永远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即使她去杀了人,他也愿意去顶罪。
“好哒,我知道,彦书快起来了,我先去做早餐了。”
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岑蓝只能赶忙找了个理由把电话给挂了。
接下来的两天,秦彦书一直没有回家,现在公司正忙着恒明房产投资的事项,钟芷晴那儿也是步步紧逼,他是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每天忙的跟陀螺似的。
恒明集团派来交涉的人员里,有一名律师,据说专攻经济法,虽然年轻但是手段极高,就算是旁的官司也极少落败。秦彦书正心烦离婚的事茬儿,见了那那律师倒是挺高兴,拉着旁人托了不少关系。
孟彬原本不想插手这么个离婚案子,但对方倒是贴的热乎,吃饭住宿无一不安排妥当。他算是不想欠个人情,便答应了尽量给些意见。
同秦彦书合作的恒明集团是B市有名的房产公司,现在掉转了风头朝着H市发展,连坐镇的老总顾卿恒也亲临H市,可见对这块市场的重视程度。快到年尾,B市的工作仍需有人处理,一年一度的房产听证会也马上要举行,办公室里,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男人着急的打着电话。
“喂……喂……孟彬吧?死小子你死哪里去了,顾总叫了你两回了。机票定在明早九点一刻,你马上准备着回B市参加会议。听到留言赶紧给我回电话。”
那边是急的火烧屁股,可这儿的孟彬律师可真没功夫来听电话,他被秦彦书的妻子缠着,半点时间也闪不出来。
“秦太太,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双方利益考虑,也是在此等环境下最大程度的保护您的权益。秦先生开出的条件都是优厚的,除了这套房子,您还有还可以分得十二万的共同财产。”
岑蓝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离婚协议书,眼睛里的火焰都能活活把律师给烧死。
“我不会离婚的!就算去了法院也一样。”
孟彬有些头疼,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打离婚官司的原因,都是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判的清楚。
“秦太太,如果您执意不同意离婚,那么只能走法律程序,这样的话,您不仅没了这套房子,连原先的12万也要缩水一半,您考虑清楚了吗?”
孟彬面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也忍不住骂了一声秦彦书那小子,明明自己开着公司,怎么可能存款才那么一点,那个滴水不漏的家伙,看来早些年就没往家里放钱。
岑蓝的心里悲恸,嘴上却讨不得便宜,气的手臂都开始抖索起来,原本就惨白的一张脸上泛着青紫,好像随时都能昏倒过去。
“你滚!我不会离的!”
孟彬本身就害怕再出个什么岔子,女人疯狂起来可不亚于吃人的老虎,现今听到岑蓝下了逐客令,他内心是说不出的欢喜,但却依旧板着张脸。
“那好,秦太太你好好考虑,我先离开了。”
他脚底抹了油似的,几个大步就跨到了门口,可半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就听到身后“嗵”的一声。孟彬心里暗暗叫苦,苍天啊,没那么狗血吧,这边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才发现,那秦太太果真昏倒在了地上。
等他送岑蓝去了医院,回到赶回公司的时候,顾卿恒早已在办公室等了多时。这位顾总年纪虽轻,但是做事手段极为狠辣,这次就是他力主开拓南方市场,不惜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终于说服一堆老顽固点头首肯。现今居然让他等着自己,孟彬的小心肝不禁颤了颤,你说这人和人怎么差别就那般大,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可顾卿恒往那儿一站就有种泰山压顶的气场!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敲门的手也有些犹豫。
“进来吧。”
孟彬如临大敌般,恭恭敬敬的走进了办公室。屋子里没亮灯,只有远处的霓虹或明或暗的投射进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觉得浑身都散发着股凌厉的气息。
“顾……总……真不好意思,刚去处理了一点私人的事情。”
说完之后孟彬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领导发话。
“嗯,B市的会议你整理好资料,明天小张会跟你一起回去。这次政府的宏调力度比较大,市场方面总公司多留些心。”
顾卿恒似乎有些倦意,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有力,却有着一股谁也不能小觑的底蕴。
孟彬轻嘘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总算不再冒了,
“好的顾总,相关事宜我会在和张经理联络,那我不打扰您了,告辞。”
话音刚落,脚步还没抬起,就又听见靠在沙发上的人语气极淡的说了一句,
“恒明开出这么高的薪酬请你来,还希望孟律师在上班时间公私分明些。”
孟彬只觉得原先刚褪下的冷汗现在又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自己的脊背,他又不敢去擦,只得在心里大骂一声:
“秦彦书你个死小子!居然害我得罪了顾卿恒这个老妖怪,老子再帮你就是他|妈个二愣子!”
不平
岑蓝闭着眼睛,神色黯淡的卷缩在床头,她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的抿着,几缕长发混合着汗液蘸粘在她的颈窝处。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回想什么,去挣扎去诉说什么,她就想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任由她自生自灭就好。
医院里静谧的可怕,空荡的回廊里只有护士偶尔走过时传来的脚步声,空气里沁透着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