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听到声音,叶久淮才发现自己居然唤出以前对男人的称呼。
“学长。”
轻声再唤一次,好像就可以回到那个比较亲密的时候。
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为什么却又感觉那么遥远呢。。。。。。不知何时指尖已摸上男人刚毅的脸廓,惆怅地抚着他的唇瓣,男人的眼却因此而睁开了。
四目光会让叶久淮大吃一惊,腕节也在同时被一把抓住。
“学--”发现自己用错称谓,他瞬间住了口。
“你在做什么?”傅恒则凛冽质问,黑眸里有着浓浓的不悦。见叶久淮不答,又重复地问了一次:“你刚才在做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鼓噪跳动,夜晚的停车场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叶久淮却清楚感觉自己耳鸣到几乎头晕。
他口干舌燥地道:“我。。。。。。我只是想扶你上楼。”
“。。。。。。不必了。”傅恒则皱眉放开他的手,由车子里站出来,因为片刻的休息而已能脚步稳健。
“经理。。。。。。”也不晓得为什么,但他就是开口叫住男人了。
“你可以回去了。”傅恒则头也不回地道。
“。。。。。。我知道了。”
知道自己已经失去用处的叶久淮,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悄悄摸着自己手腕,垂眼服从地回应。
刚刚被用力握住的地方,好像炙热略铁熨烫的痕迹般发疼着。
冬天的脚步近了。
前两年都是暖冬,今年的天气也似乎冷得特别晚。在十一月底的时节,以为不会用到的厚棉外套,还是因为最近几个大陆冷气团连续来袭,而必须从衣柜里拿出来了。
就算天空挂着太阳,好像也没有产生太大的作用。畏冷的叶久淮,在空调恒温的办公室还好,但一回到宿舍,就只能洗热水澡御寒,创新低温的每个早晨几乎都爬不起床,容易四脚冰冷的体质让他相当困扰。
真希望春天赶快到来。增加新买的棉被,他慢慢数着日子。
午休时间。
叶久淮才从茶水间泡了一杯热咖啡出来,就看见办公室里正在骚动。
“火龙果包子喔,前阵子新闻播的那个。来来,大家都来趁热吃。”
原来是部门主任因为员工近来的辛苦,所以订买最近在园区里口耳相传的热门美食,小小地慰劳大家。
叶久淮回到自己座位,发现桌面也摆了一个红面皮的包子。他一愣,对面的同事就探头过来。
“我帮你拿的,谢谢你上次的帮忙。”
叶久淮微怔,淡淡地微笑回应:“没什么的。”
不自觉地轻握自己腕处,那天晚上留下的温度和痕迹都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是记忆却擅自留存那个人强硬给予的肤触。
这或许是重逢以来,自己和他最接近的一次了吧。
“咦?叶先生,你手痛?”
打工的小妹经过,关心地问了一句。自从上次叶久淮帮她解围,她只要到这层楼跑文件,就会特别来打招呼。
“啊。。。。。。没有。”他将袖口的绉折拉平。
“像你们这样常常使用电脑的人,手腕的地方不是很容易受伤吗?要小心啊。”少女认真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叶久淮顺手拿起桌上的火龙果包子,递给她道:“这个给你吧,我不习惯吃零食。”
“耶?可是。。。。。。”少女眨着眼睛。
“没关系,你拿去。”他对小妹笑了一笑,把她当妹妹看待般那样纯粹。
“那、那。。。。。。谢谢你。。。。。。”她的道谢有些断续,低眸拿着包子,略带紧张地转身跑回去了。
叶久淮不晓得她为何突然急起来,也许是有事吧。
看看时间,午休还剩半小时,想着可以小憩片刻,一群人突然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
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令周遭原本轻松的气氛刹时变得沉重。从十点开会开到现在,就连吃午餐的时间也遭到压缩,真的是忙得无法喘息。
傅恒则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叶久淮一抬眼就看见他把其中两个工程师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里。
“好惨。。。。。。”
“刚刚就被经理骂到臭头,进他办公室一定体无完肤。”
旁边有人压低声音讨论,叶久淮因为不是小姐成员,所以并不了解状况。
只是听他们道:“进度落后是不太应该,不过经理平常虽然严格,但从来也没见过他会拍桌骂人啊!”
“他盯进度盯了一个多月,重复的事情一说再说,所以才动怒了吧,也可能是上面有给压力也不一定。”
“我看是最近天气冷,经理想要燃烧一些热量温暖大伙儿吧。”
几位工程师无奈说笑,唉声叹气地出去觅食了。
叶久淮在座位怔愣好一会儿,看见主任身影才起身走过去。
犹豫了一下,他问:“那个。。。。。。主任,专案不太顺利吗?”
平常沉静的部属忽然找自己谈话,主任虽然显得有些意外,但又像一时找到人可以诉苦,攒眉道:“其实也都还在掌握之中,不过经理这两天似乎特别严厉。。。。。。啊,你们不用担心啦,没事的。”主任大概忽然警觉不应该对部属评论上司,即时做了结论。
“这样。。。。。。”没有从主任那里问到什么,叶久淮走回位置,转眸盯着紧闭的经理办公室木门。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虽然听不真切,却也能让人感受紧绷的气氛。
傅恒则他。。。。。。 经理会拍桌骂人,一定是有哪里让他真的动怒了。
莫名地感到无能为力。如果,自己能够帮上一点忙就好了。。。。。。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叶久淮接起。话筒那方传来清朗的男声:“啊,小叶吗?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吃个饭,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这阵子都没见面的蒋统其,这么凑巧地又邀约了。叶久淮心里只是想着:傅恒则也会像平常一样出现吧。
一种直接的反应,让他应道:“好。”
进入到和蒋统其约定的简餐咖啡店里,叶久淮首先寻找的却是傅恒则的身影。
“啊,这里。”蒋统其坐在靠窗边的二人座,向他招着手。
他没来。。。。。。旁边不见那个人,失望的情绪包覆叶久淮,想要借着蒋统其和他会面,并且以为他一定会出现的自己,实在太过一厢情愿了。
虽然沮丧,叶久淮还是走过去坐下,随便点了个餐。
蒋统其对他笑问:“这几天也是很忙吗?”
“呃。。。。。。是啊。”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桌巾的流苏。
“我想也是,你们大概还有一段时间有得磨。唉,选在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年底要结婚了。”
什么预兆也没有。好似在平静的蓝天白云下凭空投递一颗炸弹。
“---嗄?”叶久淮瞠目,极度惊讶地望住他。
蒋统其无视他的错愕,继续突兀地说道:“好像有点仓促了,但是明年是孤鸾年,不适合结婚,再等一年的话,孩子都出生了也不太好。”明明是非常教人措手不及的事情,他却说得普通又平常。
“孩。。。。。。孩子?”叶久淮更瞪大了眼。
蒋统其一笑。
“是啊,孩子。我女朋友已经怀孕了。”
“你。。。。。。”叶久淮哑口无言,简直不敢相信!瞅着他带有学生气息的娃娃脸,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发生这种事的人啊!
“我跟她交往了七年多,最近正在想求婚的好时机,刚好她怀孕了,就算是奉子成婚也可以,我可是高兴的很呢!”蒋统其笑得愉悦,是打从心里的欢喜。
蒋统其绝对不是那种会乱开玩笑的人。叶久淮震惊不已,只感觉自己像是被震撼了一般,或许这也可以说成“人不可貌相”。
不过看他如此开心,并没有任何烦恼的样子,自己也只能诚心地祝福他。
“那么。。。。。。恭喜你了。”
“小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蒋统其从公事包里拿出大红色的喜贴递给他,道:“先怀孕再结婚,好像总是被当成不好的事,我前天告诉恒则的时候,那家伙当场发了一顿脾气呢。唉,虽然看他生气是件很有趣的事,但是我和我女朋友真的都很期待喔。”
叶久淮接过喜贴的手颤了一下。心里有些什么迹象,他问:“你。。。。。。你前天告诉他的?”
“是啊,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提早说了。”
叶久淮怔怔好一会儿,才喃道:“原来如此。。。。。。”
蒋统其一如以往那样闲聊,叶久淮却心思飘离。餐点送来,他匆匆吃完,再次诚挚地恭贺蒋统其之后,就找个借口赶紧先走了。
回宿舍后开出自己的车子,他一心只想去某个地方。
潜意识不断地在反覆提醒着自己。停止,不要去。
即使清楚明白这是件不具任何意义的蠢事,甚至可以想像会如何地被拒绝。就像罹患强迫症那样,他怎么也无法将车子掉头。
眼前的高级公寓并不太陌生。这是傅恒则住的地方,几天前,自己曾经载他回来过,自己还记得地址。。。。。。
因为不知道楼层,只好询问大楼管理员。说明是同事的身份,再押下证件之后,才得知傅恒则的住所位在八楼的位置。
坐电梯到达,叶久淮站在门外,抬手要按铃,体内那股中邪似的冲动却在转眼间化为虚无。
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傅恒则根本就不会理自己的,跑来找他又能如何?
“--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闯进听觉的沉冷问话让叶久淮一惊,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加班晚归的傅恒则站在身后。
“我。。。。。。”
傅恒则一脸不悦。楼下管理员告诉他有客人来访,还以为是蒋统其,没料竟是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又问。
叶久淮垂着头,没有回答。
傅恒则干脆越过他,以几乎无视的态度,从外套里拿出钥匙,就要开门。
“我。。。。。。我听蒋统其说他要结婚了。”
在傅恒则要把他隔绝在门外之前,叶久淮启唇,低声道:“因为他说你很不高兴,所以。。。。。。所以我。。。。。。”
该怎么讲?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要如何解释?
“喔。。。。。。”傅恒则仿佛感觉相当可笑,冷漠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打算来看热闹的?”冽霜般的语调,冷冷讥刺着叶久淮。
“不是。。。。。。我只是。。。。。。”要怎么说?说什么?掌心冒出汗水,叶久淮闭了闭眼,冲口而出:“我只是想。。。。。。也许你需要安慰。”
这样的说法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没听到傅恒则回应,战战兢兢抬眼,只看他万分嘲谵似地勾起唇线,但是笑意却丝毫没达眸底。
“安慰?什么安慰?”反问着,神色森然。
那双冰寒审视的眼睛让叶久淮觉得羞惭。他只能说道:“如果你想。。。。。。找人说话,或者。。。。。。不想一个人。。。。。。我可以、我可以--”
“你给我滚回去。”
傅恒则阴沉打断他,神情凝寒。宛如脑壳里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燃烧跳动,他按住额角的地方,酷狠道:“你真是烦人。”他一字一句,残忍而刻峭,“简直像一只讨人厌的苍蝇,就算赶走了也没用。为什么你离开了又回来?如果只是因为个人前途,我没有意见!但是,你却愈来愈让我难以忍受。你想要观察什么是吗?你就对不同性向的人这么好奇有兴趣?就这么喜欢来惹我?”
叶久淮的脸色倏地刷白。
会被这么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过的所作所为太过卑劣,他无法解释,但是。。。。。。自己真的不是因为轻视他才那么做的。
“我。。。。。。我没有。。。。。。”他语音虚弱,全身僵硬。就像突然丧失语言能力般艰困,怎么也不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整地表达。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懂。
“我叫你滚!”傅恒则冷怒打开自己家门,进入后就当着他的面重重摔上。
嗡嗡的回音萦绕,叶久淮独自站在原地,害怕碰碎什么似地浅浅呼吸着。
虽然明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自己还是来了,就算是自找活该也罢,总是想试试有没有可能,反正最坏就是这样了。。。。。。
所以,他不会觉得难过。
不会。
蒋统其结婚的那天,是在一家口碑良好的海产餐厅宴客。
相当有人缘的蒋统其,和学生时代的友人敬酒时就如同学会般热闹欢笑,在巡桌到公司同仁那里时,也是起哄成一团。
因为部门相同,所以叶久淮和傅恒则同桌,两人间隔四个位置,席间完全没有交集。
与热烈场面格格不入的叶久淮,既难以加入众人的吵闹,也没有熟悉的朋友在场,只有在蒋统其来到桌边打招呼的时候露出微笑,剩余时间只是低头坐在位置上,愣望着满室愉悦的喜气。
他不记得吃过什么,也没看到新娘的长相,却只在乎傅恒则喝多少杯酒。
就在傅恒则起身进洗手间的时候,叶久淮无意识地也跟了过去。
对方从镜面里一看到自己就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还是缓慢地走近洗手台。
“。。。经理,你喝太多了。”
掬水洗脸的傅恒则充耳未闻,根本当他不存在。
叶久淮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最近时常加班工作,明天还要上班。你又喝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