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八小时之外,连私有时间都必须和自己见面。。。。。。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或许认为自己很厚脸皮,明明知道不受欢迎却还老是出现在他眼前。。。。。。
他和蒋统其的相处没有丝毫异状,自己半年前曾经做过的事,根本不曾给予他任何影响或打击吧。。。。。。不小心思及那个如同禁忌一般的过往记忆,叶久淮倏地背脊发凉,拿起水杯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真是卑鄙,做出那样龌龊的事。。。。。。理所当然地不会被原谅。
“小叶,你们研发部门在下一季又有新的专案了。”
“啊啊。。。。。。是吗?”
“是大案子,是由恒则负责的。”
“呃。。。。。。嗯。”
叶久淮只能低着头。不敢看向对面的男人。
蒋统其和傅恒则交谈起来,内容多半和工作有关。蒋统其偶尔会将话题转到始终安静的叶久淮身上,但只要一这么做,傅恒则就不再开口。
香气扑鼻的餐点令人食指大动,但叶久淮却索然无味,用叉子卷起长长的面条,他只希望能够赶快吃完,然后离开。
究竟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如果不来就好了,却每次都像是抱着一丝希望般。。。。。。
虽然自己会找借口婉拒,但其实内心深处却又抱持着一点类似期待的情绪,否则只要断然拒绝、避不见面,无人可以强迫。
听着他们的谈话。。。。。。没有地位插嘴的自己,能够和傅恒则正常对话的蒋统其,竟让他产生异样的嫉妒心态。在发现到的同时,叶久淮万分错愕。
“啊。”
瞬间的失神导致弄掉叉子。躲在傅恒则皮鞋旁边的银叉因为不再有灯光照射所以黯淡。
傅恒则毫无反应,就像两人根本不认识也不同桌。
灵敏的服务生发现后立刻递换上新的餐具,但无以名状的失落却已在叶久淮胸口的地方急遽扩张,仿佛就要冲存某个压抑的界线。教人难以忍受的沉重气氛盘旋不去,大概只有蒋统其一个人不曾察觉。
“我吃饱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餐后饮料尚未送上来之前,叶久淮这么说道。草草地找个借口,从皮夹里抽出两百元放下,蒋统其还讶异地说了句:“这么快,你真的有事?”
叶久淮只能模糊地点头应声,为免再被询问,他拿起公事包直接走向门口。
“小叶要走了,你自己不和他打声招呼?你好像故意不理他似的。”
“。。。。因为我不想和他说话。”
隐晦的对话轻轻飘过耳际。
像是不想再知道更多自己被彻底厌恶的事实,叶久淮急步跨出餐厅。
为什么要来到总公司?他已问过自己无数遍。
或许只是想见一个人,或许只是不想和那个人断去浅薄的联系,或许。。。。。。只是要确认有没有再次被那个人给忘记。
只是因为那样的理由,所以自己才会在这里。如此诡异的认知压得他就要喘不过气。却又忍受痛苦和那个人共处。
像这种无法逃脱的日子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叶久淮不知道。以工作来计算度过的季节,在蒋统其所说的专案准备展开之时,他才恍然发现又过了两个月。已经可以和总公司其他同事的步调逐渐融合,跑错楼层的事情也不再发生,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
新的专案是和国外知名大厂合作,因为部门里最近有不少外国工程师进驻,公司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傅恒则身为专案负责人,挑选最优异的人员组织团队,每天最少都要开两次会,忙得不可开交。
叶久淮并没有在组员之列,仅仅像平常一样处理着资料库程式问题,但是因为部门减少一大半职员加入研发专案,造成工作量暴增,他一个星期也得加班三、四天。
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十点钟回到宿舍已成常态,就连蒋统其也知道他们的忙碌而不再邀请。应该是个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叶久淮却又极极矛盾地觉得寂寞。
自己一定是糊涂了。大概是因为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吧,在以前的公司里,虽然不能和同事说多熟,但是也不会感觉难以相处。
而都是菁英的总公司,光是要跟上就费尽力气。几乎被工作吞蚀的生活,缺乏娱乐和嗜好的自己,形成一个闭锁的空间。找不出改变的方法,只能日复一日,反覆检查长长的列印纸,上面密麻分布着电脑语言,是分析师测验过后所找出的一连串缺失。好不容易将程式全数改善完毕,看了看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收拾东西,正打算回宿舍,却忽然听到对面另外一位也留下来加班的工程师慌急地讲着电话。
“。。。。那赶快去医院啊。。。。。。可是我这里还有事。。。。。。”
叶久淮并不是刻意探窃他人隐私,不过办公室里的寂静足以清楚听到仓促的谈话,甚至连话筒那方的焦虑都隐约入耳。
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稍微踌躇闻,在同事收线之后,他客气地说道:“那个。。。。。。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反正现在回去也只是吃饭洗澡而已,最近公事繁重,白天喝太多咖啡提神,导致晚上还产生些微的失眠症状,因为独自一个人,午夜更加漫长了。
如果有更多的工作能拿来排遣,对自己而言,反倒是好的。
同事宛如遇见救星般睁大眼睛,暗沉的脸色遂光明起来。
“太好了,我老婆发高烧,一个人没办法去医院,但是我已经答应主任要去接经理。。。。。。啊,公司的车钥匙在这里,我把地址写给你。”
叶久淮闻言却呆愣住。
“接经理?”不是工作吗?
同事一边低头撕下便条纸,一边说道:“是啊,经理跟外籍工程师应酬,我之前接到电话,那几个老外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经理大概也陪喝了不少,主作觉得苗头不对,就请我去看看情况,本来想说顺路一趟就答应了,没想到我老婆突然发烧。。。。。。写好了,就在这个餐厅。”
将地址交给叶久淮,却见他一脸犹豫,同事便问说:“你不会开车?”
叶久淮醒神过来,“不,我会。只是。。。。。。”
“你不愿意?”同事忍不住一直瞄着腕表。
叶久淮抿了抿嘴,才道:“没有。我去吧,你有事的话先走。”
“谢啦!”没说过几次话的同事使用熟稔的语气道别,拿起外套后,喷射似地跑出办公室。
叶久淮垂眸瞅住桌面银亮的钥匙,撕得不是很整齐的便条纸上有着凌乱的字迹。扭曲的线条,成为骇人的咒语。
伫立半晌,他轻轻地叹口气。只是拿起车钥匙和字条放入口袋,却仿佛在身体上捆绑铁块,变得相当沉重。
自从来到园区后,因为居住的宿舍只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脚程,他已经不太用车了。
不太熟悉路况,在几个单行道的地方打转数回,才终于找到餐厅位置。到达以后,却没看见人影,回想同事太过匆忙的交代,只有地点而没时间。
如果进去的话或许会变成打扰;自己身上虽然有手机,但是也不知道该打给谁问;倘若早就已经结束了,那。。。。。。
无法找到最适当的处理步骤,叶久淮就这样迟疑不决地坐在车里等待超过一个小时。
正当他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的时候,有几个人影从餐厅里出来了。
定睛细看确定是他们公司的外国工程师后,他下车走了过去。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因为喝醉而显得脚步漂浮,望见叶久淮接近,还莫名其妙地吐出上帝祝福你之类的英文。
没有看到傅恒则,但是问他们应该也得不到答案吧?叶久淮忖道。
其中一个外国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叶久淮以为对方认得自己为同间公司的职员,正想这个人大概可以沟通,却没想到灰发的外国人叽哩咕噜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叶久淮只大概听懂,东方人看起都比实际年龄年轻这样的见解。。。。。。又一个人搭上他的肩,半边身体被庞大的重量给压住,体形纤瘦的叶久淮在冷夜里流起汗来,如果这些人就这样睡在人行道上的话,他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
“路易斯。”
英式腔调的男声响起,灰发壮汉回过头。看来应该是他的名字。
只见傅恒则和另外一名瞧来相当清醒的棕发男子从餐厅门口走出来。棕发的男子一见着叶久淮,就先将酒气冲天的障碍物推到旁边去,解除他的危机。
棕发男子使用英文,笑道:“抱歉,他们都些好家伙,只是醉了,请不用在意。”
接着又指指站在后面的傅恒则,解释因为他们的关系,所以拉着傅恒则喝了不少。
棕发男子最后用中文说了一句话,因为发音不太标准,直到他拖着其余几个人远去之后,叶久淮才猜测出那大概是“开车不喝酒”五个字。
吵闹的气流一下子沉淀下来,静谧的夜晚,给人寂寥空虚的印象。
希望自己的态度看来从容。叶久淮伸手到口袋里,握了握车钥匙,然后主动启口道:“经理,我是来接你的。”
因为能够感受到注视,所以他不着痕迹地游动焦距,避开四目相触的可能。
傅恒则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硕长的身子那样直挺稳定,叶久淮几乎以为他是不是没有喝酒?
“。。。。怎么是你?”
充满不悦的嗓音,像是刀子般刮进听觉。
“因为原本要来的人有事,所以。。。。。。”叶久淮的说明被打断。
“好了。我自己回去。”
又是这么显然的排斥。叶久淮灰心地低下头。
傅恒则往前走两步,却又忽地停下扶住额际,双眉紧蹙,像是相当不舒服。
这个泄漏难受的行举,让叶久淮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坚持。
他一口气道:“现在已经没有公车了,若是搭乘计程车碰到不肖司机,也许会被洗劫丢在路上,如果徒步就可以走到的话,就不用要我开车来了吧?”
虽然已经表明现实的情况,但傅恒则却是充耳不闻地越过他。叶久淮心一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极为突兀的动作让傅恒则往左踉跄半步。浓厚的酒气扑鼻,叶久淮这才确定他真的喝醉了,虽然表面上没有太明显的痕迹,但从细微的地方观察,那个棕发的外国人应该说的没错,他喝了不少。
“放手!”傅恒则斥喝道,甩开他的手。
叶久淮却反射性地再次拉住他。用一种连自己也都不能预料到的迅速以及执着。
没有又一次的甩开,只是看见傅恒则再度扶住额头,双目紧闭。
害怕再遭到拒绝,却也不打算让他走,两个人在马路边僵持着。
“。。。。。我送你回去,经理。”
叶久淮委婉说道,手心却紧张地泛湿。也许是因为傅恒则有醉意,又或者是朦胧夜色的掩护,否则自己绝对不会拥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傅恒则才烦闷似地说道:“车子在哪?”
叶久淮微怔,心里随即振奋起来。赶忙道:“我去开过来。”
还是可以的,还是有机会靠近的。。。。。。他跑过路口,喘着气拿出钥匙,因为太紧张而对不准锁孔,在试了几次之后,才顺利插入。
将车回转后开到傅恒则旁边,他没有坐在叶久淮右边的副驾驶座,只是打开后车门,失礼地把开车的人当成司机。
就逄这样也没关系、无所谓。叶久淮从后照镜看着他坐进车内,也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原本沮丧的心情瞬间变得愉快。
放下手煞车,他“啊”了一声,轻缓问:“经理,你住在哪里?”
傅恒则念出一个陌生的地址后,遂往后靠坐,闭目养神。
叶久淮不知道那是在哪里,看到他在休息,就不想打扰。幸好置物箱摆有地图,找到正确的方向之后,将车子开上归途。
叶久淮记得傅恒则不喜欢吵,所以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放得好轻。
约莫半小时的路程,抵达傅恒则所说的地址,后面的人没有动静,叶久淮半转过身探望。
男人维持着还算端正的姿势,吐息均匀。
“。。。经理?”
叶久淮试着叫唤一声,男人并未张眼。
真的睡着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叶久淮等了十分钟左右,傅恒则却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他只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打开后门。
“经理?”
再喊一次,仍是得不到回应。
该怎么把他搀扶上楼呢。。。。。。思考着可行的办法,两个人的体格差异却教叶久淮无从下手,几次迟疑之后还是只能站立在一旁。
视线不意停留在男人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沉静安详。
仿佛突然遗忘现在该做些什么,叶久淮无法把双眼的焦点移开。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傅恒则了,即便在同一间公司,同一个楼层和部门,明明是这么触手可及的距离,却犹如彩虹虚幻的两端那样遥远。
自己半年来全心全力,费尽辛苦地来到总公司,只是为了可以接近他而已。不想被他忘记,不想遭到遗弃。。。。。。所以才来到他的身边。
像这种连自己也不了解的事情,叶久淮只能被动的片面接受,面隐藏在这些行为之后的,是否还有更深层的意义,他懦弱得不敢思考。
“。。。学长。”
听到声音,叶久淮才发现自己居然唤出以前对男人的称呼。
“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