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状抬起头,将眼镜往下拉了拉,“来了朝依旧站门口的毛阿姨道,“小毛啊,给小孟泡杯茶。”说完又架起眼镜看起书来。
孟谨行看见这架势,心里那点忐忑劲又上来了,根本没敢托大坐下来,依旧双手垂着站在桌边。
直到毛阿姨泡了茶进来放下杯子,又出去替他们带上门,葛云状才重新抬起头看看还杵在那里的孟谨行,“怎么还站着?坐下说话。”
孟谨行这才“哦”了一声,在葛云状对面坐下。
葛云状摘下眼镜扔桌上,双手撑在太师椅扶手上,直视孟谨行问:“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孟谨行心道,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忐忑成现在这样?
他只能老实地摇头。
刚刚看上去还算和善的葛云状,见他一摇头,脸立刻拉下来,沉声道:“我都把你叫来了,你居然不知道为什么?孟谨行啊孟谨行,我真是小看你了!”
这话怎么说的?
是不是葛云状觉得他和雷云谣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了,他却一直没有正式上门见家长,让葛大书记生气了?
孟谨行一颗心立刻晃来荡去,只觉得底下坐的那张椅子硬得简直硌屁股。
他挪了挪屁股,想想是男人就得豁出去,都到这份上了,不就是正式亮明关系吗?
这想法一旦跑进脑海,他立刻“蹭”一下站了起来,冲葛云状大声说:“我真猜不出您为什么事找我。但是,既然来了,我有一事向您恳求!”
在孟谨行进门前,葛云状一直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火气,刚刚那一句正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然而,孟谨行突然大声爆出这一句,葛云状倒想看看这小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哦,你倒是不放弃任何机会!”葛云状不无讽刺地说,“说说看。”
葛云状说罢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慢慢地吹着浮沫,借以平复自己的怒火。
孟谨行深吸一口气,又大大地吞了一口干唾沫,才一脸真诚地看着葛云状道:“我爱上了您的女儿雷云谣,请您允许我与她发展正式的恋爱关系!”
闻听此言,葛云状勃然大怒,茶杯被他重重地摁在桌上,“时至今天,你居然跟我说这话!孟谨行啊,孟清平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孟谨行浓眉微皱。
他自认自己这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何以葛云状要如此生气?
而且,他说的这句话,与父亲孟清平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突然一颤,以葛云状的口气,应该和父亲是认识的!
这一发现让他惊讶不已,为什么父亲从未提及?
“没话说了?”葛云状的样子一看就是气得不轻,眼中蕴满了怒气。
孟谨行再度吸口气道:“我只是在想自己这个请求哪儿不妥当,以至于令您如此生气?”
“呵,你……你……”
葛云状气得发抖,即使他身为市委书记,生活中依然只是位父亲,孟谨行的态度在他眼里不仅仅不端正,更对不起女儿的感情。
他的手指朝着孟谨行点了又点,“你还真是让马大姐说对了,是个做得出却不敢认的人!”
孟谨行一阵狂晕,怎么又和马列老太太扯上了?
难道,让他来并不是谈私事,而是谈公事?
“书记,您别生气!”他只能先道歉,把事情弄清楚再作计较,“我是晚辈,哪里做得不对,您直接批评就是,千万别先气着自己。”
“你不用来这套!”葛云状道,“你和付成名这种人走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踏实。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不踏实,个人作风也相当成问题!”
“咯噔!”
孟谨行只觉得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一下实实地压在心头。
他开始急速地回想与钟敏秀在一起的每一个环节,排除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因素,唯独那次在丰水河后,曹萍似是而非的问答,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明明一心想着要娶雷云谣的,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陷进钟敏秀的温柔乡了呢?
眼下,他该如何面对葛云状的质疑?
连父母认可都没有获得就开始拈花惹草,任谁家父母都要发怒吧?
何况,雷卫红从来就没有同意过!
孟谨行的额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手心也cháo得可以挤出水来。
事已至此,逃避不是办法。
“对不起,书记!我承认,我在这方面意志薄弱,没有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他说。
虽然他认了错,葛云状一口气还在胸口难以咽下,手指重重地敲着桌子道:“你的确年轻,甚至比我们云谣还小两个月,但你的职务不低啊!年仅24岁的正科级干部,不要说整个申城难找第二个,就是全省、全国也没几个!肩负着国家交给你的重担,你得时时刻刻清醒地认识自己的身份,检点你作为一名党员干部的行为!任何意志薄弱的借口,都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孟谨行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葛云状这番话,等于是铁定无疑告诉他,发现了他的作风问题。
作风问题,放到普通人民群众身上,那就只是家庭内部矛盾。
到了领导干部身上,那绝对是能分分钟钟秒杀政治前途的利器。
葛云状把他叫家里说这件事,说明并不想把这件事扩大化,但以葛云状的处事方式,也断不会这样简单地放过他!
他悲哀地想,不会是以此逼我和云谣分手吧?
他咬咬牙,坚决地看着葛云状道:“我不为自己的错误辩驳,恳请组织上对我进行处分!但是,也请您容许我继续和云谣在一起!”
他这话出口以后,葛云状突然沉默了,身体重新坐进太师椅,再度捧起茶杯慢慢地抿着。
良久,葛云状问:“你这是真心话?”
孟谨行冲他重重地点点头道:“真心话!”
葛云状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孟啊,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知道吗?”
孟谨行有点愣怔,都说大领导说话玄乎,也不该玄乎成葛云状这样吧?
葛云状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作风问题到某个阶段就不是问题,只不过现在成问题?
他的心里又开始发毛,葛云状看来是不会让他和雷云谣在一起了,不然怎么能讲这话?
好在这次葛云状没等他回答,而是又道:“云谣的妈妈虽然反对你们的事,但怎么架得住云谣这样一意孤行?你chun节回家,跟父母说说你们的事吧,如果你父母不反对,我希望你们早点把婚事办了,别弄得满城沸沸扬扬,影响不好。”
意外,太意外了!
想不到葛云状明知他不轨,还会同意他和雷云谣在一起,而且还催他结婚!
一阵惊喜过后,他心头瞬间又涌起寒意!
雷云谣一意孤行是什么意思?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不会用自杀要挟父母吧?
他想起那晚在县招,她抱着自己,一再地说,要他对她好,否则她会很难受……
他的心脏突然缩成了一团,这个傻丫头啊,不会真干了这种傻事吧?
孟谨行感觉从踏进葛云状的书房,就像坐上了过山车,一忽儿荡在半空,一忽儿被甩到云端,一忽儿又直坠谷底……
第137章云谣假孕
孟谨行想了想说,“如果云谣方便,我想假期带她去趟都江,认识一下我爸妈。”
葛云状摇摇手说:“见面的事先不急。你回去先跟家里说一说,听听你父母的意见,如果你父母同意你们在一起,再让云谣去见他们也不迟。”
孟谨行想说不用这么复杂,父母都是开明之人,应该不会反对自己的婚事。
但他看葛云状的态度很坚持,就把话咽了回去。
葛云状此时看看他又补充一句:“你父亲的意见尤其重要!”
孟谨行马上点头,并犹豫着问:“您是不是有话要我帮忙带给我爸?”
葛云状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没有没有。”他看看孟谨行嘴张了张,结果什么也没说,又捧起茶杯喝茶。
孟谨行试探着问:“我和云谣的事……雷部长不反对了吗?”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了。”葛云状说。
“什么叫只能这样了!”
门突然被推开,雷卫红一脸怒气走了进来。
孟谨行看到雷卫红头皮就一阵发麻。
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雷卫红,就她那势利相,比起自己的母亲真是天壤之别。
可她是雷云谣的母亲,他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感觉,让他在面对雷卫红的时候,总处于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卫红!”葛云状仿佛急于阻止妻子接下来的举止。
“我就知道你和云谣那个死丫头一鼻孔出气!”雷卫红横眉怒扫葛云状,“他有胆子让云谣未婚先孕,就不要怕我去告他!”
未婚先孕?
孟谨行这下惊得非同小可!
原来葛云状怒气冲天不是因为他与钟敏秀之事,而是雷云谣未婚先孕!
但是,他就摸过雷云谣一次,怎么可能是他让她怀孕的呢?
孟谨行有点yu哭无泪。
葛云状还在劝雷卫红,要为女儿的名誉考虑,也要为家庭的声誉考虑,何况时下年轻人试婚的越来越多,既然俩孩子是两情相悦,就顺水推舟算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雷卫红一把推开葛云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儿子!当娘的不要脸,儿子也一个样!”
孟谨行的脸霎时涨红。
说他流氓都没问题,因为他承认自己在男女这件事上的确不地道。
但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归罪到他母亲头上?
“阿姨,请注意你的措辞!”他冷然道,“我做得不对我认!请不要把我母亲牵扯进来!”
“你看看,你看看!”雷卫红指着孟谨行冲葛云状嚷道,“你还帮他说话,就他这态度,他还以为自己出身在多了不起的人家呢!”
孟谨行再好的涵养,也怒了!
“如果您因为云谣怀孕而生气,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向组织举报我,但这不代表您因此就有权诬蔑我的家人!请您为刚刚的话向我家人道歉!”
雷卫红在单位、在家里,都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孟谨行这番话气得她血气骤然上涌,高血压发作一下晕了过去。
葛云状见妻子晕倒,也急了,朝一旁兀自气怒未消的孟谨行怒道:“还愣着干吗?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孟谨行这才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拨打120。
一刻钟,120呼啸而至,医护人员对雷卫红实施了紧急救助,在她舒醒后,才把她放上担架抬上救护车,再度呼啸着前往医院。
葛云状上救护车前,拍拍孟谨行的肩膀道:“回去跟你父母谈谈再说吧。”
孟谨行站在三号楼的空地前,看着救护车绝尘离去,有种冲天骂人的冲动。
他把手伸进裤兜,才发现因为戒烟,身边现在根本找不到一根烟!
他步出小白楼,在大门外站了十来分钟,帕萨特便停在他身边,胡云舒下车来,赵涛帮忙从车后拎出大包小包的年货,放在传达室。
孟谨行与胡云舒打过招呼便上了车,帕萨特直奔都江。
一路上,孟谨行越想越觉得恼火。
刚被葛云状叫去的时候,他认为有可能是为工作上的事找他,所以没有给雷云谣打电话。
及至知道找自己是因为雷云谣怀孕,他已经不可能在葛家打电话给雷云谣了解事情原委,此刻回想整件事,被葛云状骂倒还在其次,问题在于他莫名其妙替谁背了黑锅?
他拿起手机拨了雷云谣的电话,才响了两声就听到她的声音:“回家路上了?”
“你不去医院?”
“干吗去医院?”
“你妈气得高血压犯了,刚刚送医院。”
“怎么回事啊?”雷云谣急切地喊了一声,随后马上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被你爸叫去的,他们说你怀孕了!”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谨行,这个事情三两句说不清,我待会再打电话给你。”雷云谣一下挂了电话。
孟谨行这下真给气着了!
好端端弄了这么大顶绿帽让他戴着,还愣是不给解释,雷云谣还真是够种!
他想起雷卫红说他母亲的那句话,不由就恶狠狠地想,雷云谣这未婚先孕又是像谁的呢?还没怎么着就给男朋友一顶大绿帽又像谁呢?
这么想完了,他又觉得自己的确不地道,好歹雷云谣没嫁给自己,有选择的权利,何况自己也背着她睡了钟敏秀,说起来也顶多是个扯平。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确实堵得慌!
“赵涛,有烟吗?”他憋不住了,没烟还真扛不过。
“您不是说要戒吗?”赵涛嘴里这么问,手还是从仪表台上摸了烟盒反手递过来。
他接了烟盒,从里面抽了一支,没点,放在鼻孔下来回嗅着。
从葛云状与雷卫红的语气来判断,他们与他的父母应该是认识的,孟谨行心里忽然害怕起来,雷卫红如此强烈地反对他和雷云谣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和父母有关?
他记得雷云谣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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