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生ri。
两行泪水滑下孟谨行刚毅的面庞,将板结在脸上的一层污泥冲出两条沟壑。
驾车的赵涛猛吸着鼻子,冯林怒道:“这帮畜生应该上绞架!”
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
孟谨行紧抿双唇在心里发誓,他要为小男孩、为那些本可以活下来的生命,索回公道!
天悲悯地下起雨,一阵紧过一阵。
福特穿行在山道上,如同出鞘利剑,无惧风雨肆虐。
……
赵涛按孟谨行的吩咐,将车开到长丰县医院,孟谨行与冯林下车直奔停尸房。
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那位悲痛yu绝的母亲,几位女jing在一旁安慰她。
陪伴这位四十出头妇人的,还有一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五旬妇女,得知孟、冯二人的身份,立刻千恩万谢,“……县里的jing察告诉我们夫人的,是孟主任坚持把小冬带出来,才使夫人能见上小冬最后一面!”
听其口气,这该是位保姆。
妇人此时强忍悲痛,抬起脸看向尚是泥人的孟谨行,哽咽道:“大恩不言谢,孟主任的恩义,ri后我与爱人定当重报!只是,现在请二位原谅我失子之痛,礼数多有不周。”
质彬彬的话语,与女人温婉的脸庞上透出的悲戚结合,令停尸房外的气氛更显苍白与悲怆。
孟谨行没有多言,而是用手机给刘爱宝打电话,想让她帮忙打点后事,才拨出两个数字,他愕然发现走廊那头,曲素素一身零乱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孟谨行合上手机迎上她问。
曲素素见到这个满身板结泥块的泥人,先是吓了一跳,听到他的问话中特有的霸道,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人是孟谨行。
“我和这位秦女士一同被带去派出所的。”曲素素说。
孟谨行一愣,“他们也是你们下乡宣教团的人?”
曲素素摇头说:“不是。我和同事跑散了,碰到她们发疯似地冲回去找儿子,我怕她们出事,就去请jing察帮忙。谁知……”
“怎么样?”孟谨行的确想知道当时现场的真实状况。
曲素素却有些不愿意说,眼神躲闪着,“jing察也是怕她没救出儿子,自己也陷在里面,才把她们带回去的……”
保姆听了,突然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单子,“这位小姐,我们和你素昧平生,虽然你一片好意,但我们不需要你帮忙,你请回吧!”
“阿姨……”曲素素委屈地叫了一声,目光触及秦姓妇人的眼神,她立刻闭了嘴,搓着手朝孟谨行看看说,“那我先回了,我家人打了好多电话找我了。”
孟谨行浓眉深锁,看着慌忙离开的曲素素,对冯林低声说:“你去送她,顺便多了解一点情况。”
冯林离开,他重新拨打刘爱宝电话,让她立刻在一办一局挑几个能干点的,到县医院来帮忙。
电话打完,手机恰恰没电。
保姆在边上又好一阵谢,孟谨行道:“阿姨不要再说谢了!听口音,你们是外地过来的,本是长丰的客人,却让你们经历这样的悲痛,作为当地干部,我内心愧疚啊!”
保姆立刻说:“同样是干部,同样是jing察,行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就说刚刚那姑娘,说自己是你们这儿宣传部的,让我们相信她,她很快会叫jing察来帮我们。可事实呢?jing察哪是来帮我们的?我们要救亲人,他们不但不帮忙,还一个劲地阻止,最后干脆把我们弄派出所了!”
秦姓妇人在保姆手上轻摁一下道:“这些都不要说了!孟主任忙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过,还是让他快回去休息吧。你给我找纸笔来。”
保姆去找纸笔,秦姓妇人抬头道:“小孟主任,我打算尽快将儿子火化,带他的骨灰返回京城。但是,遇难之人身无长物,你能不能安排人手来帮忙的同时,帮我和阿姨办理返京事宜?”她解释道,“我们的身份证件钱物全遗失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孟谨行立刻点了头。
保姆很快拿了纸笔回来,递给秦姓妇人。
秦姓妇人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和两个手机号,然后递给孟谨行,“这是我和我爱人的手机号,你哪天如有需要,可以打这两个号码找我们。”
孟谨行心里难受,接过纸张,只略略扫一眼“刘战”、“秦婉华”两个名字,便将纸张折好,夹在手机翻盖内,朝秦婉华点点头,“那我失陪了,还请节哀!”
秦婉华同样点头回礼,与保姆目送他离开后,再度陷入悲泣之中。
孟谨行回到县招,把全身冲洗干净走进房间,给手机换了块电板,很快,屏幕上跳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看号码,有雷云谣的,有钟敏秀的,有曹萍的,还有一帮兄弟的,最多的是肖云山和荀志刚。
他想了想,拨给肖云山,电话关机。
打荀志刚,也是如此。
再看他们的来电,都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他手机正好没电之后几分钟内。
他皱眉试着打钟敏秀电话,又是关机!
想了一阵,他拨了曹萍的手机,通了!
“哎哟,你总算开机了!”他还没说话,曹萍就开了机关枪,“你没事吧?翁老板亲自来长丰了,县里四套班子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他抓了开会。”
“有没有通知我开会?”他立刻问。
“肯定啊!”她说,“你赶紧去县委,徐非凡找你倒把我电话打爆了!”
他扔了手里的毛巾,胡乱穿上衣服,抓了车钥匙,飞奔出门。
第127章集体逼宫
下午四点。
长丰县委二号大会议室内,气氛沉重。
孟谨行进入会议室时,头发上还滴着没有擦干的水。
满脸怒气的翁灿辉瞟他一眼,冷冷道:“你还有时间洗澡!”
孟谨行一震,极度不爽地吞下这句批评,冲偷偷朝他招手的荀志刚走去,在靠墙的位置刚坐下,就听翁灿辉威严的声音再度向他砸来:“坐前面来,躲那里怕我批评你吗?”
孟谨行无奈,只好重新起身到会议桌桌尾坐下,目光扫开去,呵,到得还真够齐全!
市里和事故处理有关的部门领导全在座,县委四套班子领导一个不拉,凤山镇四套班子也悉数到会,就是示范区筹建办才来了他一个人。
再看这些人的脸sè,一个个全是霜打的茄子,连肖云山也不例外,显然都是刚刚挨过翁灿辉的批。
这让从事故发生后一直满腔愤怒的他,心里微微有了些舒畅。
但是,仅仅批评还是太便宜凤山镇那帮人!
他这边还在兀自生气,翁灿辉的大炮却向他轰了过来。
“作为示范区筹建办主任,孟谨行,你都干了些什么?”翁灿辉大声质问的同时,大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要权力你比谁都积极,市县领导也给予你充分的信任,你却辜负了所有人对你的期望!”
孟谨行先是发怔,继而窝火!
从知道事故开始,他一刻不停,为搜救抢到了宝贵的时间,怎么到最后,自己反而变成罪人了?
他瞅到了方天岳嘴角的那抹冷笑!
是了!
现在示范区的管理权限在筹建办,也意味着麻岭隧道成了示范区的管辖范围,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样大的事故,筹建办主任自然难辞其咎!
孟谨行感觉自己背后吹起一阵冷风。
历来,出现任何事故,除了主要责任人要承担行政或刑事责任外,主管领导必然要承担相应的领导责任,严重的丢官都不稀奇!
先前忙于搜救,他根本没时间细想,姜庆chun等人为何敢于不展开全面施救,为何前一晚发生的事故到第二天下午还不上报?
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都在现场搜救,有足够的理由表明他们作为凤山镇的班子成员,已经用了最大的力量配合筹建办的工作,实践了肖云山在示范区从凤山镇分立的会议上对他们的指示——无条件支持!
他虽然到了现场,但他去晚了,而且人手不够、准备不足,导致救援拖延,充分显示出他领导能力的低下,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薄弱!
果然,翁灿辉讲话的字字句句,无不切中在孟谨行的这些推测上,他道,“……我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要对这次事故发生后的搜救工作作出检讨,你们长丰县委班子更应该对干部的不当任用作深刻检讨!对于这样不称职的干部,我的建议是——就地免职!”
孟谨行的脸sè瞬间惨白。
他即使能猜到姜庆chun等人yin暗的用心,但却万万想不到翁灿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刷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不服!”
翁灿辉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起立顶撞,一怔之下,犀利的目光如刀锋直插孟谨行胸腔,“这个决定即时生效!谁替他求情,一同免职!”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少人都把目光悄悄瞄向肖云山,无论友敌,都想看看肖云山对于爱将被灭会作出什么举动。
肖云山在会议之前已在自己的办公室,被翁灿辉狂斥一番。
并且,翁灿辉会前已就事故原因定下了天灾的基调,以肖云山对孟谨行的了解,这样的基调在没有事实证据的支持下,孟谨行必然会给所有领导制造出一系列麻烦来。
换届工作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容不得任何关节再出现任何问题。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桌尾的孟谨行。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政治永远下的是大棋,棋盘上任何一颗棋子,当它失去作用的时候,如果不及时放弃,必将深受其害。
“我支持市委的决定。”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令孟谨行跌落冰窖!
一种强烈的背叛感,牢牢地抓住他,令他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父亲被免去都江市副市长那天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被一个充分信赖的人出卖,是一种怎样的锥心之痛!
他怒极反静,慢慢坐了下来。
人处危时方显情之真假。
他倒要看看,还有哪些人,准备踩着他的尸身爬上去!
钟敏秀脸sèyin沉地站了起来,她一眼都没有看孟谨行,而是直直地看着翁灿辉,用冰冷而坚定的语调说:“翁市长,如果对孟谨行就地免职是您的个人意见,我希望您三思!如果这是组织意见,作为一名普通党员,我拥护组织决定!如果,孟谨行同志的任命是错误的,作为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和考察责任,所以,请组织考虑,同时免去我的职务!”
孟谨行的心抖了一下,这个女人,关键时候确有铁骨!
“钟敏秀同志,请注意你的身份!”翁灿辉对肖云山的表态是满意的,却没料到钟敏秀会斜刺里杀出来,力挺孟谨行,“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对组织的威胁!”
钟敏秀冷然一笑:“既然我已经提出这样的请求,组织上任何批评我都接受。”
翁灿辉大怒:“你以为组织上会接受你的威胁吗?好!我同意你的请求!”
会议室立刻起了一阵小sāo动。
十分钟之内,不仅免了风头正健的正科干部,还把组织部长都免了,翁灿辉还真是下得了狠手。
在座所有人都还记得,在不久前市府专题会上,就是这个强势市长,还大力支持过孟谨行,这风向也变得太快了吧?
方天岳以及姜庆chun等人,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蜜舒爽。
没想到,一个麻岭隧道突水事故,不但把孟谨行彻底扒了下来,竟然还连带着削掉了组织部长,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个时候,他们觉得在孟谨行到会前挨的一番骂,与孟、钟二人的免职比起来,那可真是花拳绣腿没一点力道嘛!
翁灿辉对自己免孟谨行职这一点,不存在任何担忧,即使葛云状动问,最多找个小乡把他扔过去就解决了,也免了他自己心底深处的一些担忧,倒是钟敏秀,他话虽这么说了,心里却清楚得很,没有葛云状点头,免了也是白免,人事那可是葛云状的地盘,还轮不到他大耍威风。
为免再度节外生枝,他决定宣布结束会议。
然而……
章广生突然也不温不火说话了:“葛市长,我得说两句,不然骨鲠在喉!如果说,这次的事故在搜救方面有责任,那不仅仅是示范区筹建办一家的责任,我们在座的都有责任。至于说到领导责任,我们县委一班人,似乎都比孟谨行官高一级吧?怎么处理都不该先处理到他头上。”
肖云山的眼皮跳了一下。
钟敏秀终于坐下来,朝孟谨行远远望了一眼。
章广生话音刚落,邝阳立刻接道:“不错!广生同志说得对,要说承担责任,我们县委更应该承担。”
何淼与杨枫同时瞟肖云山一眼,相继表示大家应该冷静,支持市委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谈培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大声说:“我支持小钟、广生和小邝的意见!”
肖云山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火烧火燎的烫,目光不由自主移向还未表态的顾梦柯。
顾梦柯的心里正激烈斗争,他没想到章广生也会跳出来支持孟谨行,但当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