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兵显是很忌惮李殷正,此番受辱却也并未还口,只依然挡在了我前面。敖兄则早已抄起了一根管子背于身后,抬眼望着眼前的几人没有说话。
我尽此事单凭蒋兵是无法了结的,遂叹了口气拍了拍蒋兵肩膀道:“兄弟,谢谢你了,不过既然是我揍的人,那总是要我亲自来解决的。”
“阿海,你!”蒋兵显是不信。
我亦冲他摇了摇头,便走上前望着来者不善的李殷正道:“你想怎么样?”
一丝细微的阴笑荡漾于李殷正的嘴角,只见他猛地便抬腿朝我胸口狠狠的踢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只觉腹中一阵翻腾,忙扶了一把桌子才站直了身骨。刚欲抬头,脸上亦又挨了一脚,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汩汩直冒,此时,站于旁边的其余六人亦不顾敖兄与蒋兵的阻拦,其中两人拦住他们,剩余的竟全朝我围将上来……
若连挨两脚已激起了我的斗志的话,那么便是这一顿群踢便彻底让我散失了理智。我冷笑着扶住桌橼低头抹了抹把嘴,遂抓起桌上的钢管便照围住我的人群猛地挥了过去。钢铁撞击到肉上亦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竟伴着我的低低的怒吼喷发而出:“啪,狗日的,你们太欺负人了。”
莫说兔子急了善会咬人,且我还是个真正的人。
我觉着此事亦发展到了必见鲜血的地步,便不再顾及要以挨揍顿来换取安宁的想法。
李殷正见我居然敢于反抗,且还伤了他的人,忙缩到了后面,气急败坏地道:“给我打,把他给我废了。”
主子既已发话,犬类定要狂吠地。
先前只用脚的一群恶狗竟全操起了钢管,直照我呼来。敖兄与蒋兵亦同时动了,挥舞着钢管便迎了上去,狭小的宿舍中顿然响起了金属的碰撞声,尔后便是人被击中的哎哟声,混战陡然开始。
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我眼见着敖兄与蒋兵竟双双被打翻在地,接着便是一顿狠踢,我从赤红的眼光中似看到了他俩被踢得七窍流血的惨状。其实因我是主事者,比他两挨得伤更甚,衣服裤子被割开了两处破口,伤口上正渗渗冒着鲜血,但此时怒火中烧的我已再无任何顾及,迎着朝我刺来的闪亮匕首踢了过去,双手抱紧钢管便猛地朝我眼前的人影刺了下去。
一声哎哟过后,眼前的人影竟真地缓缓倒下。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呐喊:“打架啦,打架拉!杀人了!杀人了!”
因了这声呐喊,我才觉着缓过气来,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几欲昏迷,身子骨亦随之晃了晃。
如今我已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能生生将刺于腿上的匕首拔出,却记得我疯也似的举着血淋淋的匕首追他们胡乱挥舞着,口中只嘶哑地痴痴喊着:“狗杂种!我要宰了你,狗杂种!我要宰了你这狗杂种……”
校警队终于徐徐的开来了。
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发现竟躺于一片洁白中,敖兄与蒋兵双双坐于床橼。
我受伤了,且伤得颇重。
我默默地听完敖兄的叙说后,我便明白自己此番闯下大祸了。病房中的气氛陡然便沉闷下来,我只觉着自己似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千言万语都沉于心底,只在敖兄期期艾艾的眼光中挤出三字——开下窗。
蒋兵则一直从旁望着,只字未出。
尽管未闻得被我刺中的那家伙伤势如何的消息,但想了下仍坚信那光头定然也深受重伤了。遂觉以三敌七,且还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们竟未能占太多便宜,觉着这已算是个不弱的战果了。
我直愣愣地看着窗外,树木房屋时隐时现,渐渐地便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大雾,心亦随着大雾变得白茫茫起来,前途亦也一片迷茫,我将会受何种处分?
哎!
我该如何?
我该如何?
家中的父母已然年迈,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与其面对整个山里的所有亲人?
病房中突然便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从街上传来的鸣笛声。
善恶有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原是所有事都有因果循环!
我被辗转送了三家医院,终是无法手术,而后便只能送往省医院,亦最终于省院中成功地做了肌腱复合手术。
于我被送往省城当日,学院亦将此事通知了生活在偏远异乡的父母,待我从手术的麻醉中醒来时,竟一眼便看到了正立于床边的双亲——
母亲不知是喜是悲,竟抚着我的脸哭了。
父亲稍好些,只伸手抹了抹胡须红着眼将我望着,眼中竟是矛盾,包含了责怪与慈爱。
我嘴唇干裂的无法言语,干涩地望着头发斑白的双亲心中猛然地泛起一股辛酸苦辣,却硬是红着眼没落泪,只轻轻的别过了头。
手术后将养了一周,伤口渐渐合拢,我亦能下地走上几步了。然却担心起了母亲,母亲她常偷偷的背着我或趁我睡着时小声啜泣。我担心她终会哭垮身体,遂趁她出去买粥时同父亲商量一下,让父亲带她回家去。
起初父亲很执拗,执意说母亲理应留下,便于照顾我,我竟说不过他。尔后我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父亲这才犹豫起来,待看到买粥回来已然瘦得皮包骨的母亲时,他终于应了下来。
离别当天,母亲硬是死活不愿,只搂着我脖子哭。
最终还是父亲说动了她,理由是她这样非但不能照顾我,且还影响我养伤,不如回家好好多养几只鸡,待儿子伤好后回家再补之类的话。
临别时,本已同母亲出了病房的父亲又借口烟袋忘拿便转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零散的钱按于我手中,遂拍了下我的肩膀道了句:“儿子,不管做过什么,却需摸摸自己的胸口,觉着对得起良心便行了。”
父亲竟是如此的宽厚,竟是如此的明白事理。
我望着父亲离开了病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只觉着所有的委屈与愧疚一下子磅礴喷涌,遂化作泪水不可遏止喷发出来,如同断线的风筝!
不料想,此次竟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从此母子二人便天人永隔。
约莫半月,一辆警车悄悄的来到医院,又悄悄地带上我离开了,随后便是六个月的牢狱生活等待着我……还有母亲因我锒铛入狱,终于旧病复发离世的消息。
出狱后我听父亲如是说:病痛折磨了她三个月,她亦苦苦熬了三个月,然终未能盼到儿子的归来,终还是只匆匆留了句我想我儿后便撒手人寰了。
从未想过会因此而入狱的我已濒临万丈深渊,然母亲的死讯却真正地将我推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八 匪夷所思
六个月后,出狱后的我得知母亲的死讯时便彻底变了。
我踉跄着跪于母亲的坟前亦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只觉着身体中的五脏六腑竟全被掏空了般难受,
悔恨?
愧疚?
这些词语显然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呆呆的跪于母亲的坟前一天一夜后,我毅然决定重返校园,我且要将这血债讨回来。
父亲亦不阻拦我,只叫我将摸着良心做事这一句话铭记于心,带着父亲的期望与对母亲的悔恨,我踏上了开往西北的汽车……
我们的辅导员换了,新来的辅导员是个女的,且还亲自带着我去系里办理了复学手续。一路下来她对我都很好,但见我沉默着不顾系主任的脸上的颜色;便欲走出办公室时,她终于也来了脾气,拦住我后不解且愠怒地望着我问:“王海志,你为什么不愿坐下来谈谈?”
我沉默着依旧没回话。
她望了一眼系主任后便滔滔不绝到:“你以前可是个优生,今早我还跟系主任商量说,让你不用降级,只用去跟着二年级的参加期末考试便能补上你落下的学分,但我看你现在的态度……”
我冷哼了一声,冲她吼了句:“够了。”
随后便于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学分?降级?我会怕吗?此番前来我只怀着一个目的——复仇。因了这个目的,我亦也不想听她与系主任浪费唇舌,亦才会如此粗暴的语气对她,。
重返校园后的我才发现很多事已今非昔比,辅导员变了,舍友也变了些,昔日的熟人似乎对此事都一直讳莫如深,且学院还将我八个多月未能返校说成了是回家养伤。
闻着这些突变着实让我纳闷了许久,但此番我已变得沉稳了许多,变得令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了些,然面上也默默地也认了这一谣传的说法。私下里,我曾找院领导交涉过好几次,然也终是无果,后来才在传闻中略知了一些细节,诚然与我所料的相差无几。
李殷正的老爹竟真是个大官,且还是靖图地区的一把手——地委书记,然李殷正亦才能于校园中如此猖獗。平日里莫说学生就连老师都敢打,校长亦对他头痛万分,但却也无计可施。因了这层关系,学院明面上对他与我只作出了个开除学籍,留校查看的处分,然私下却责令他赔偿了我一笔钱。
那钱我是见过的,在一次交涉中见过,且我尽知学院为何会责令他赔我钱,但我怎能收下呢?我此时肩上扛着的可是六个月的牢狱之苦与血海深仇。
因出狱后父亲曾对我说过,他亦曾多次前来学院交涉过,但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那时我便隐约猜到了这其中定然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不料这勾当后面竟竖着那么大块招牌。
我不想知道为何会入狱,亦不想知道为何入狱了且还能重返校园。如今的庞然大物,我又怎能与他们斗?只能将此冤屈暗暗藏于心中,定然不会作那窦娥之举。
因复仇无望的我已然对这社会绝望了,于是乎,我自甘堕落了起来,好学生便彻底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差生。旷课、逃学、上网等违反校规的事我全做了。同时,我还结交江湖匪类,其目的便只是为了借此麻醉自己,麻醉自己那颗若毫无人性可言的心。
只有趁夜深人静的时,我才偶尔趁夜翻翻这颗雕刻着悔恨、痛恨、仇恨的心。
……。
今天诚然不是个好日子,出门前我且该好好翻一翻老黄历的。早晨的事便不说了,但下午的事却着实将我刺痛了一番。我一直游荡于校园的角落里,直到日暮西山才省起该回宿舍了。不料到了宿舍门口却听得一回墙根,里面人正七嘴八舌地将我议论着,竟是都在揣测早晨我遇桃花之事。心里本就极不平静的我本欲一脚将门踢开,但奈何舍友们的议论竟也颇为公正,遂又收拾了一番后,这才推门而入。
宿舍中原只有八人,但此时竟有九人在,眼见我走进来后便全没了声调,偌大的宿舍静得连喘息善能闻见。
我亦假装什么都不曾闻到的样子朝众人笑了笑,随后便望着先于我前回到宿舍的敖兄。
他抬头望了我一眼便朝桌上努了努嘴,然又趴回了桌上,看他握笔的样子像是在写什么,但又不太像。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我见到了我的饭碗,端起碗的我忆起了早晨的事,便率先同他招呼:“写什么呢?”
“没写什么!你怎到现在才回来?饭还热着呢!”他依旧不曾抬头。
“还热!”
早晨刚大动干戈过的我俩显还未冰释前嫌,我亦也不知如何接下去,只顾埋头吃我的饭。
半晌,敖兄忽呐呐道:“毛胡子老人吶,你说要是那天有个漂亮姑娘来对你说喜欢你的话,你觉得你会咋个办?”
莫不说漂亮姑娘了,就连有没有人会喜欢上本小子我亦还是个问题,我将将要随口说出凉拌二字时,猛然便听到了宿舍中其他人的一阵唏嘘声。这才陡然想起了今日的一段桃花缘,难道?岂非?
我干咳了一声道:“开玩笑!肯定是无比飞快的点头答应啊!”
敖兄显见得并不信我,只见裂了裂嘴笑笑后反问道:“你这下才是开玩笑的吧?”
我翻翻眼皮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敖兄却也不在追问此事,只起身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这才一屁股坐回床上仰躺着问了句让我吃惊的话:“今晚还去通宵么?去的话么叫上我!”
这小子今晚忒有些怪异,怎竟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来,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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