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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里,我们会看到各色各样的人物;在书里,我们会看到纷繁复杂的权谋斗争;在书里,我们会看到英雄儿女的你情我浓;在书里,我们会看到气势磅礴的战争场面;在书里,我们所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历史。
个人认为,这是一本不容错过的历史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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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寂寞日沉西,塞马萧萧壁垒低
——《天下狼烟》,在演义中力求接近史上真实的李自成
文/吴凌云
中国古代的历史小说大都属于话本、演义的形式,一部作品往往是来自民间千百年的积淀,比如宋代时已经广泛流行的《三国志平话》,再经几百年市井乡里的演绎后,成为罗贯中《三国演义》的创作基础。演义受众中的听众远远多于读者,它寄托了人们忠君报国、惩恶扬善、因果必报的善良愿望,因而行文通俗易懂,肆意流畅,而作者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也注定了故事会偏离史实,甚至相悖甚远,故事的主人公则极度脸谱化。
“不以成败论英雄”始终是一句理想主义的话,用“演义”的方式去还原史实是艰难的,特别是一段沉重的史实和一个失败的“英雄”。前人历史的真相后人永远无法企及,能做到的只能是力图接近而已,成书于民国时代的《天下狼烟》(书稿原名《永昌演义》),落笔于明末和终结了这个末世的李自成,是作者李建侯(1894~1952)先生穷尽心血,在前人的史书和笔记中寻找、梳理线索,以演义的形式诠释的答案。
李建侯先生本人的经历也可称传奇,他父亲李少川是清末光绪朝的进士,李建侯自幼随父游宦四川,富庶的家庭和家学渊源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十岁时,父亲到川东忠州任州官,这是明末巾帼将军秦良玉的家乡,一代女杰的英名仍在故老相传,也是在这里,少年的李建侯第一次听到李自成的故事。父亲去世后,他返回故乡陕西米脂,多年赋闲居家,终日耽于书画、读书。期间几年在相邻几省游历,所到之处,常有人在知道他是米脂人后,和他谈论李自成,李建侯每每遗憾自己并不熟悉这位同乡的生平故事,“窃叹吾乡有此不世之传人,而竟听其事埋没,莫得搜考而表彰之,时时引以为憾。”这便是李建侯先生为李自成著书立传的缘起。
1926年,李建侯开始动笔,因李自成攻陷北京时取国号“大顺”、年号“永昌”,他为书稿取名为《永昌演义》。一纸一笔、一灯如豆下,他“检集正杂各史、稗官笔记以及各州县志乘、私家抄本,旁采乡里闾巷父老之传闻,存其可证之事,弃其不经之谈,从事编辑,凡四易寒暑而稿成。”1930年底书稿完成,但并未正式出版,只是以手抄本的形式在陕西当地流行。
1942年,毛泽东读到了这部《永昌演义》的书稿,他大为赞叹,立刻给向他推荐书稿的陕甘宁边区副主席李鼎铭写信,请李鼎铭代他向李建侯致意,并建议李建侯以新历史观点加以改造原著。因为种种原因,李建侯没有完成对作品的“改造”,我们今天看到的这本书,保存了没有因政治挂帅、领袖意志而改变的原貌。
李建侯笔下的李自成不是《明史》中的贼寇,也不是故老传说中的神明,他把李自成定义为英雄。“李自成本一走卒耳,崛起草泽,战必胜,攻必克,十余年间覆明社稷,南面而王天下……其人不贪财,不好色,光明磊落,有古豪杰风……”
我们现在身处的时代是经过反思后重建中的时代,这个时代给英雄定义,是经过了漫长的意识形态后,不再盲颂盲从,而要重新追寻英雄本质的时代。八十多年前的李建侯已经做到了,他客观的评述了李自成的作为一个英雄的人格魅力和缺陷,可贵的是他把李自成的对手:崇祯皇帝和多尔衮,也同样定义为英雄,都有大道如青天,而我不得独出的大悲情。
李建侯书写了一个自草莽中跃出,最终千军万马横扫天下的英雄,但全书字里行间折射的是他本人反战的思考:文章伊始出现的是那条著名的 “无定河”,秦汉以来发生过无数战争的古战场,李建侯在此引用了唐人陈陶的诗“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从传主李自成的结局更可见作者的拳拳之心,他写行将就木的李自成与崇祯梦晤、与顺治手谈,他们是昔日的对手,而今渡尽劫波,相逢一笑泯了恩仇。李建侯先生自拟了一首怀古诗为全书收尾:
驿卒当年途已穷,漫将草泽笑英雄。盗铃不学曹公智,掣剑还追汉祖风。
铁骑昔曾排海岳,铜驼今又卧蒿蓬。兴亡转瞬成遗憾,故垒萧萧墓不空。
铜驼,古人置于皇宫门外,西晋学者索靖在天下大乱前对着洛阳宫门的铜驼叹息“会见汝在荆棘中耳?”繁华帝都转眼被战火摧毁,荒烟蔓草。一个群雄鼎立的时代绝对是国家和天下苍生的不幸,每个封建王朝末世都是如此,沉疴杂症并不能随着改朝换代改变,鲁迅先生曾说:“试将记五代、南宋、明末的事情的,和现今的状况一比较,就当惊心动魄于何其相似之甚,仿佛时间的流驶,独与我们中国无关。”反思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太少,李建侯先生书写“天下狼烟”时的反思,令人肃然。
第一回 陈祖师偈语征先兆 李守忠善念获佳城(1)
话说天下大势,治久则乱,乱久复治。方其治也,则有圣明君相,应景运而生,及其乱也,则有草泽英雄,应劫运而出——此皆天地气数之所推移。与夫河岳精华之所钟毓①,其发现时在数百年之后,其朕兆②或在数百年以前,特非识微见远之士,不可得而预知之、预言之也。
溯自唐祚告终,五代争雄,五十三年之中八易姓氏③。
当时海宇沸腾,民不聊生,时局之纷乱,达于极点,正所谓乱极当治之时了。迨炎宋受禅,天下人心翕然归顺,赵匡胤不烦征战之力,唾手而开三百年宋世江山,这岂是人力所能为哉?
闲言少叙。且说那五代时候,有一位陈抟祖师④,道号希夷先生,他的道行高洁,能知未来休咎。见天下日形纷乱,他便隐居在华山之深处,足迹不履尘世者数十年。及闻陈桥兵变⑤,宋太祖定鼎中州,他遂蹶然而起,鼓掌大笑曰:“天下从此太平矣!”于是托钵下山,云游天下,凡名山大川,无不亲身游览。
一日行至陕西北部,由郦延出上郡,至银州,陡见万山重叠,圆如盔顶,中现大河一道,自北而南,水势湍急,涛声震耳。陈抟看见了此河,不禁搔首流连,喟然叹曰:“蛟龙所窟,必产奇人。此河气象雄奇,七百年间,理合两泄精英。然雄而不秀,浊而不清,其或吴钱楚项⑥之徒欤?遂口占一偈道:
骇浪惊涛里,扶舆造化神,
历年七百载,两度孕奇人。
念毕,遂飘然远去,不知所终。
看官知道,此河究竟叫做何名?
原来此河就是古之所谓圁水⑦。据《水经注》所说,这圁水本出自上郡之白土县⑧,就是现今清平堡的边墙外,向东流入塞内,又东至砖场沟,复流出塞外,经过塞城梁,至三岔河,然后会合众水,由榆林、横山奔流而南,经银州、上郡至清涧,又折而东,方才流入黄河。因其水势汹涌,卷石含沙,河身时东时西,无有定向,因此又得了一个名号——叫做无定河。
这无定河自秦、汉以来,两岸平沙,悉做了天然的战场。当秦始皇帝遣蒙恬将三十万雄兵,北拒匈奴之时,以上郡为锁钥重镇。自是之后,汉胡交兵,杀人如麻,枕骸积尸,皆在此河两岸。因此这无定河的名称,在历史上亦是很有价值的。唐人有诗曰: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陈陶
无定河边暮笛声,赫连台畔旅人情。
函关归路千余里,一夕秋风白发生。
——陈佑
这两首诗中所说的,就是此河了。
陈抟老祖看出此河气象不凡,将来必钟灵异,果然到了宋太宗赵光义⑨时期,银州防御使李光俨的儿子李继迁,遂割据了银州、麟州,建都宁夏,传统一十三世,历年二百五十八载,所谓西夏太祖的便是。看来这陈抟之言,大是不谬。
迨后宋亡元兴,元衰明继,五百余年之间,时治时乱,无待赘言。到了明朝的神宗、熹宗时,因为承平日久,君怠于上,臣惰于下,宦官弄权,朋党互争,五六十年之间,便将一个金瓯无缺的大明江山,弄了个破烂不堪,又到了久治当乱之时。
及至庄烈崇祯皇帝⑩登极之后——他本是个英武有为之主——眼见得国事日非,他便拿出全副精神,励精图治,意欲转危为安,大大的造一个中兴盛业。所以即位之初,首先便将一个万恶滔天的魏忠贤立正典刑,其党附忠贤的,一概从重治罪,其次等的,定了一个逆案,永远不准起用。一时雷厉风行,天下人心翘然望治。只可惜这崇祯帝却是个英而不明的人,他那一双眼光,乃是很有限的,类如那周延儒、温体仁、魏藻德等阴险奸狠之徒,他都误认为忠良,把他们当股肱心腹一般的看待;至于那些忠臣义士、直言敢谏的,他反视若仇雠,任意诛戮贬谪。
第一回 陈祖师偈语征先兆 李守忠善念获佳城(2)
论理这明朝自从燕王靖难之役⑾,英宗夺门之役⑿,世宗附庙之议⒀,及太监刘瑾、王振、魏忠贤弄权时代,杀戮忠臣义士,黯无天日,早将国家的元气剥丧得干干净净——所以到了神、熹二宗时代,强邻外侮,流寇内窜,马上将个大局弄得不可收拾,成了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正所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到了这等时候,总须要抚慰疮痍,培养元气,方能够挽回劫运;偏这位崇祯皇帝的性情又十分躁急,刚愎自用,恨不得三日两天,便想把世事弄得太平。所以外面的盗贼日炽,他内里的用法益严,日日诛戮大臣——总计崇祯十七年之中,共杀了将近二十个督抚大吏——因此人心散涣,不久国破家亡,卒以身殉。这虽是他措置失当,却也是天意使然。然而以明朝三百年的一统山河,乃亡于银州一匹夫之手,远应了陈抟七百年前的谶语⒁。可见草泽英雄,亦是应运所生,非偶然之事了。这话暂且搁住。再说这银州自从宋朝以后,便改名为米脂县,其地北通榆塞,南接雕阴,地势极为紧要。这一座米脂县城,依山临水,建筑得十分坚固,前对文屏山,后倚凤凰岭,无定河斜绕城西,形势倒也不错。只是这么一座城池,却只有东、南、北三个城门,从来没人见过西门,看官你想这是个什么缘故呢?说来这话也长。原来当那唐朝时候,有个天德军节度使郭子仪,曾单骑出巡,夜行到了银州无定河岸边,忽然觉得一片红光,照耀如同白昼,远山近水,历历可辨。子仪大惊,在马上举目一望,只见天半的祥云四绕,中间拥出耕车一辆,珠帷绣幰之中,走出一位仙姬,自云中飘飘下降。子仪十分惊异,急忙翻身下马,朝着那仙姬再拜祝道:“今值七月七夕,想是上界织女星降临。既逢上仙,愿求多福。”仙姬闻言,点头微笑道:“赐尔大富贵,亦寿考。”言毕,冉冉升天而去。子仪且惊且喜,再看那天色转黑,赤光尽敛,惟向东南二里许有一道紫赤光焰,仍旧通天彻地,上烛层霄。子仪细细地观看了一会,心中暗自想道:“不料这边陲之地,王气如此旺盛。”于是遂向岸旁一个农家暂且寄宿,又向那家的一个老翁询问那发光的地点,告诉他说:“这是无定河龙脉所钟,王气已经发露,当此承平时代,这个地方,断乎不可凿动,倘若惊动了龙脉,这地方上便要生出惊天动地的人来,那时候,此方人民便难免要遭涂炭了!”嘱咐已毕,次日方才回镇。
后来子仪果然官至太尉中书令,封汾阳王,七子八婿,享寿八十五岁,五福兼全,为历史上第一人物。因此这银州的百姓,遂在他当日遇仙之处,建了一座郭王庙,石岩上泐着“大富贵,亦寿考”六个大字,至今庙貌巍峨,为银州著名的胜迹。于是子仪的遗言,百姓也就牢记在心,人人相戒,不敢在那发光之处去寻惹是非了。
到了宋朝,那银州防御使李光俨,因为驻兵所在,曾向这个地点挖了一眼水井,不料那无定河水,陡然便涨起三丈多高。过了些时,他的夫人元氏便身怀六甲,到了十个月头,元氏忽然梦中见一伟丈夫,自称河神,手赐他红丸一粒,纳之口中。元氏醒来,十分怪异,急同光俨一齐前往河边致祭河神。刚刚跪拜起来,元氏便觉腹痛难忍,未及回府,遂生一子于无定河畔。光俨急忙使人抱归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