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纺织手艺一向发达,林花枝想赶制出布匹,无非多找几个纺织娘每人分段纺织,只要前后留有寸头,到时再细丝编织就能制成整匹布。丝织大会,这几年说穿了无非比的是布色,越漂亮越不容易被模仿出来的布色才是丝织大会的目的,所以,关键是要看青凌能配出什么样的布色来。
青凌也知道他身上任务重,一拍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早就开始着手配制,这一次定要配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布色。”
见青凌雄心壮志,林花枝也很开心。两人闲说一会话,青凌问:“如果崔家真有意插足,那还要春白出面吗?”
林花枝想了想,青凌带给她的坏消息足以打乱很多事,不过,也正是如此,林花枝更是坚定要快速发展自身实力的信心。一味这般弱小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
林花枝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和春白说了,由她出面是必须的,咱们现在出面的话,很容易被严少白和毛大嘴打压,说不定还要算上崔家,我现在什么背景也没有,自然不能强出头,就让春白出面吧。你和春白姑娘说一声,她这情我记下了,日后必当重谢。”
青凌应了,喝了些水便回了他的院子。
林花枝坐在一旁仔细想了想,换了套衣裙去了城东,在东大街找了个小子,给了二十个铜板,让人去陈府给严少白带个口信。
“陈府?”半大的小子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拍手道,“哦,姑娘说的可是陈素月那母老虎的陈府?现在都改叫严府了。”
林花枝一阵哑然,是,她也知道严少白和崔婷成亲后,就把陈府改为严府,只是她一时之间没办法改口。
长吐一口气,林花枝暗中好笑,现在总算好,把这府名一改,严少白与陈素月算是彻底没关系了。
世事果然无常呀。
林花枝特意在城东一家不起眼的酒馆里订了间雅间,早前才见了崔婷,此时又约严少白见面,总是感觉有些奇怪,不过……
严少白到的时候,林花枝心不正蔫的想着事,连他进了雅间,林花枝都没注意,直到听到脚步声,林花枝才抬头。
“花枝,等很久了吧?”严少白也没想到林花枝会在这个时候约他,毕竟早上两人才不欢而散。
林花枝一笑,让过座,动手往细白骨瓷碗里倒了热茶,置于严少白面前,轻声道:“凉了半刻左右的水,泡今年的新茶正好。”严少白喝茶的习惯倒有些像他的性子,有些温吞,和陈素月的爆脾气正好相反。
严少白没想到林花枝还记得他这小习惯,忍不住伸手抓住林花枝的手,不过只是紧握了一下,他便又松开,只听他低声道:“林花枝,是我不好。”
林花枝没应声,有些事真的没必再说了。
静坐了一会,林花枝开口问:“听说崔婷她大哥崔大人不日到江东城?”
严少白看着林花枝,轻皱眉头:“花枝,你从哪听来的消息?”顿了下,严少白再问,“毛大嘴告诉你的?”
林花枝只是一笑,不过这事很明显不是吗?青凌能从什么人嘴里听到这事。
严少白板着脸,显得有些不高兴:“这毛大嘴说起来也算是有脸面的人,怎么如此……”
林花枝白了严少白一眼,忍不住打击他道:“是,本来有脸面的人是不应该在人后说这些,可是你也别忘了,他现在和你是对手,毛大嘴虽是个浑人,可是不代表他是个笨蛋,总不能等到崔大人到了江东毛大嘴他才采取行动吧。”
“花枝,你什么意思?”严少白听了林花枝这话,越发不高兴,“现在你的人帮他配着染料,所以你也帮着他说话吗?”
“我就只是就事论事,扯不到帮不帮。还有,什么叫我的人?青凌配出来的染料,你们染坊的人没买吗?”说起这个事,林花枝就一肚子气,严少白手下染坊里的人见青凌配的染料比他们配出的亮丽,私下买了去,兑上别的色混在一起,就变成他们严府出的染料。
严少白没想到林花枝会提到这茬,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好半天后,林花枝才放柔了声音:“这阵子,陈氏宗族那边没找你的麻烦吧?”林花枝其实是想知道,陈氏宗族那边急着放手染坊的事是不是真的。
见林花枝问,严少白嘴角一扬,半是讥讽半是解恨的道:“现在他们族内乱成一团,怎么还有心情找我的麻烦,这世间不是什么便宜事都能占的。”
林花枝心下一动,严少白这是话里有话呀。
“出了什么事?”她忙问。
严少白抬头看着林花枝,显然他不明白林花枝为什么这么好奇,不过只是片刻,严少白还是开口道:“老家伙的一个儿子在京里出了人命官司,被辑台司关在大牢里,事情闹的很大,现在族里很多人都在叫老家伙下台,他怎么还有功夫来管江东府的琐事。”
林花枝哦了一声,真的很意外,族长出事,已经自顾不暇,难怪宗族那边要把到嘴的肥肉往外吐。
她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得外间陈大力有些焦急的声音:“老爷,不好了,夫人来了。”
林花枝与严少白俱是一惊,崔婷怎么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他和她
严少白猛的看向林花枝,眉头皱的很深,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林花枝不动声色,她除了吃惊,倒没有别的想法,不过……
崔婷恐怕是来“捉奸”的吧,否则她怎么会来这样的小酒馆?还来的这般速度,林花枝倒低估了崔婷。
“你……要不要避一下?”林花枝没用“躲”,事实上看严少白的神色,在此种情况,他并不愿意见到崔婷。
严少白半晌才沉默的摇摇头,纵是他想躲也没地方可以给他躲呀。
轻叹一声,严少白低声道:“花枝,一会恐怕要为难你了。”
林花枝冷哼一声,严少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合着要她受委屈?
不一会,雅间外响起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只听雕花的推门吱哑一响,崔婷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林花枝抬眼看去,崔婷身后自然紧跟着明月,相比崔婷脸上的阴沉,明月脸上全是恼怒,似乎她才是要“捉奸”的那个。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奇怪,房内坐着林花枝与严少白,两个人面色平静,不见慌乱;而门口站着严夫人,神色凝重,眼底闪着不知名的光。
是林花枝先出的声:“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别一会出了事,说我虐待大肚子婆。”林花枝倒是好心,给崔婷一个台阶,有什么事慢慢说,先照顾好肚子。
不过,崔婷显然不愿给林花枝这个面子,她站在门口一动未动,只是哀怨的看着严少白。
他们三个人应该从来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林花枝看了看严少白,又看了看崔婷,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哪是“捉奸”,分明是在演折子戏呀。
崔婷不应该更强势一些吗?比如一进来,就拍桌子瞪眼睛骂林花枝是贱人,说她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
见严少白不说话,崔婷也不主动开口,林花枝倒有些搞不清楚这两夫妻了,气氛的确古怪。
“坐吧,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
就在林花枝备好茶点看这两人搞什么鬼时,严少白站了起来,他走到崔婷面前,低声说了两句,然后拉着崔婷的手走了过来。
嗯,林花枝神色之间有一瞬间出现了迷惑,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过,新发现一件事,严少白御妻有道???
林花枝细细慢慢品着手中茶。
一旁,严少白很自然的吩咐店小二送上热水,热点和时鲜水果。他照顾崔婷照顾的很好。
林花枝一直在等,等着崔婷喝了水,又吃了一些东西,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她才开口道:“严夫人倒是好养活,这外间小店做的东西难得合你的口味。”
崔婷脸一下就板了起来,严少白扭头看了林花枝一眼,他的眼色倒不是责怪,准确的说是有些惊讶。
林花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才猛然惊醒,唉呀呀,让人误会了。
主子受欺负,明月这个做丫环的倒是尽本份,第一时间跳了出来,骂道:“林花枝,你还要不要脸?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真是个……”最后几个字,明月说的很小声,不过,林花枝知道明月说了什么。
无非是那两个字罢了。
明月也算够胆,上次林花枝骂了她后,倒长了记忆,不然再说出那两个字,指不定又要被林花枝骂了回去。
林花枝不怒反笑:“看来,你们家夫人回去没少教训你,不然按你平日里的性子,那两个字早骂出声了。你最好还是出去守在外面,没看到我和你家夫人有话要说吗?”林花枝还是骂了明月,这个没眼力界的丫头。
平白被林花枝抢白两句,明月脸色大变,可是转头看崔婷和严少白都是一脸寒意,明月没敢再出声,乖乖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严少白先看了看林花枝,然后低声冲崔婷道:“出来这么一会,你身子一定乏了,今天咱们回去吧。”说着就去扶崔婷,可是崔婷却坐着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林花枝。
林花枝也不怯,迎着崔婷的眼光回望过去,这是无声的示威吗?林花枝脸上是淡淡笑意。
见崔婷不动,严少白手上重了一些,道:“婷儿!”这一声倒有些严厉的意味在里面。
崔婷的眼睛眶慢慢红了,她微微低垂着头,没出声。
见崔婷要哭不哭的样子,林花枝心里没由来一股怒气,将手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摞,她没什么感情的开口:“别装的那么委屈,我和你男人什么事也没有,要是不信,你自去问他。”
装可怜扮娇弱,这是崔婷的一向手段,严少白以前最迷的不正是她这样吗?这段时日里,崔婷一味顾着和林花枝斗气,誓拼斗到底的架式,已经变得像个泼妇。没想到,今天崔婷又来这么一出,招虽老,可是对严少白有用就成,林花枝看在眼里是说不出的厌烦。
一甩手,林花枝站起身就往外走,原本有些事情要和严少白说的,可是没想到崔婷的意外出现,打乱了这一切。
既然没什么好谈的,林花枝也不必还在这看严少白和崔婷恩爱,与她何干?
身后严少白低声唤了她一声:“花枝!”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听得这一句,林花枝的身子不由一僵,只是片刻,她大步走了出去,至始至终,她没回头。
可是,她没想到,一进了酒馆,迎面却见毛大嘴。
哟,真是赶巧了。
林花枝突然感觉不对,毛大嘴为什么会来这?
她不安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遇
毛大嘴远远迎了过来,无视林花枝脸色的沉重,朗声笑道:“林姑娘,你怎么在这?赶情你也喜欢这家的辣炒螃蟹?”边说还边竖起大拇指,“这头茬望秋湖的螃蟹个大肚圆,端是好货色,来来,遇到是缘,今天借个东风请林姑娘吃一顿。”
毛大嘴很热情的,唤过店小二一一吩咐下去,他也没要雅间,自坐在大堂上,一点不拘礼。
在这样一个不打眼的小酒馆里先是来了崔婷,后又“巧遇”毛大嘴,林花枝心念一动,自是想到旁的,现在再看毛大嘴这个阵式,分明像是鸿门宴呀。
见毛大嘴左右也没带什么人,林花枝淡淡一笑,坐到毛大嘴对面。
不一会,店小二就送上吃食配料,林花枝不客气的自个动手配了一小碗沾料,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毛大嘴不出声。
毛大嘴自也不说,配好沾料,要了热茶,又打发店小二去请乐师。
两人都清楚,谁先动,这一局谁先输。
大约二刻钟后,就见严少白牵着崔婷的手走了出来。
见到大堂正中端坐的毛大嘴和林花枝,严少白脸色未变,不仅是他,连他身边的崔婷和明月也是一副淡然自如的神色。林花枝心里暗道,这几个人不去戏台上唱折子戏,还真是没了他们这天份。
毛大嘴与严少白就算现在是生意上的死对头,台面上还是要互留几分薄面,在这个落破不打眼的小酒馆里碰到,两人都表现的很大方,真真像是“巧遇”。
毛大嘴又提起了螃蟹,很“诚意”邀请严少白和崔婷两口子同他一起吃上一顿,可严少白拒了,说:“螃蟹微寒,对怀了身子的女人不好,我们刚刚已经在里面吃了一些,贱内身体不适,今日多有不便,还望毛老爷原谅则个,改日再与毛老爷痛饮三杯。”拿崔婷当盾使,自是严少白认定了毛大嘴不会拿崔婷说事。
毛大嘴呵呵笑了起来,与严少白又闲说两句,便此打住。
等严少白和崔婷都出了酒馆,毛大嘴扭头看来,似笑非笑:“林姑娘,倒沉得住气呀。”
林花枝眼眉一扬,似听不懂毛大嘴这话。
“毛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