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孩子担心的太多了吧,没空理会林雨阳,她想听听王婆接下来准备说些什么。
只听王婆道:“张家那边已经挑好日子,下月初六,那天可是大吉日,最易婚娶。张家也不打算要嫁妆,花枝的嫁衣绣枕什么的张家都给准备好了,过两天就着人送过来。我今天来,便是为张家请期,虽说有些倡促,可是我想林大娘也不会介意这些,对吧?”说完这话,王婆招呼了院外候着的人抬了礼箱进来。
林氏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院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到了后面,她才忙摆手道:“王嫂,这使不得使不得。花枝……我是说,这聘礼我不能收。”
王婆正指挥着人把东西抬到厢房里,听林氏这一喊,她不由回身看着林氏,一脸惊讶,不过很快她就在脸上堆上笑意:“林大娘,你看你这话说的。张家可是大富之家,花枝嫁的又是长房长子,只要人一进张家,便是大少奶奶,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林氏摇摇头:“可谁不知道张大少是个傻子。花枝这嫁过去,哪有福享?”
王婆重重哼了一声:“林大娘,张大少是傻子不假,可是张家有钱呀。你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也不用我多说吧。雨阳今年要参加解试吧?听说,你家连束修都交不出来,纵是雨阳有大才学,可没钱也寸步难行。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可要三思。”
林氏听了王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这是花枝的大事,我这做娘怎么可以马虎。纵是再穷,张家再富,合着也不能让我买女儿。”
林花枝在屋里听了林氏这话,暗中叫了一声好。合着就该这般,以前她管不了,现在她即成了林花枝,岂可让人左右。
王婆怒了,道:“哟,林大娘这是在演哪出戏呀?这个时候说不嫁,那当初就不该纳了彩应下张家。现在反悔,是当张家好欺负还是林家发达了?这不是把人不放在眼里吗?不嫁也行,可是你家姑娘的名气可就坏了,以后又有谁敢上门提亲?既然口口声声说是为花枝考虑,难道你这个做娘的就不曾考虑到这层?”
林氏被王婆这一话堵在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气得浑身发颤。
王婆见状,放柔了声音,劝道:“林大娘,花枝嫁进张府,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想我王婆在这城里也算有几分簿名,这二十多年经我保媒的人家不在少数。你听我的,准没错。”
林氏一急:“可是……可是……”王婆刚刚那话还真是说到她的心结。别说是花枝不愿嫁进张家,她这当娘也是十万分不愿意。可是这亲事真要退了,花枝这名声还真毁了。前些日子花枝跳水,已经引得有人在后面说三道四,如果再把张家这事给拒了,花枝这一生恐怕就真完了。
就在林氏左右为难之际,只听房门“哐当”一响,林花枝脸带寒霜从屋里走了出来:“慢着,没我同意,谁敢应了这门亲事。”
王婆和林氏不由一怔,齐齐向林花枝看去,她身后,林雨阳一脸着急,频频暗中扯着她的衣袖。
“姐,别闹了。”
第十一章 搬家
林花枝回身甩开林雨阳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婆:“王婆是吧,按理说,这儿女婚嫁,是该听父母之言。可我老林家只有寡母幼弟,能说话的人也只有我。这婚嫁一事,我不同意,你王婆在江东城再有面子再有名气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王婆眉头一皱,看了看一旁没出声的林氏,然后有些奇怪的瞅着林花枝:“哟,大侄女,你身子可好了?婶子最近忙,一直没来看你,你不怪婶子吧?”这话说的有技巧,没正面应林花枝刚刚那话,反而着力拉近关系。
林花枝冷哼一声,说话也不留情面:“哟,婶子,我哪敢让你来看呀。我知道你忙,忙着欺负人呗,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呀?林家小门小户,原也上不了你的眼。”
王婆被林花枝讽的脸色青白,怒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没大没小,没脸没皮,哪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真没教养。”
“别在这套近乎,我不认识你,你也别说什么侄女婶子的客套话。今天我就把话放这,这张家我不嫁。原来收的彩金礼盒,一会着人退了回去。这退婚该还的银子我也一分不少的还给张家。你,滚吧。”林花枝原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最恨王婆这般见风使舵之人,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不想让林氏为难。此番见王婆说话恶毒,她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王婆见在林花枝这讨不了好,眼睛一转,矛头指向了林氏:“林大娘,你倒说句话呀?你可不能这个时候变卦呀,当初你收下张家的彩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再者,你真以为张家是软柿子?你们说退婚就退婚?人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合着这事要是闹到官府那,告你们欺婚,你们可是有大麻烦了。”王婆是半哄半骗,半骗半吓唬人,就她看来,只要林氏点头说话,林花枝再不喜欢她,这亲事也就定下来了。
一听会闹到官府那,林肖氏脸色一下就白了,禁不住转头看着林花枝:“这……这……”
林花枝上前一步,将林肖氏护在身后,拍着手道:“好呀,咱们就去官府那说理去。我要告张家仗势欺人,欺负幼寡,以不道德手法抢婚逼亲。你王婆也知道我前久跳水寻死,这面子里子都丢了,如今也不怕闹笑话,我让大家都看看,这张家是什么人,仗着钱多就欺负我们穷人吗?我明天就去崇光门说去,让这江东城的父老乡亲给我评个理。”
王婆原是想吓唬林肖氏,可不想这林花枝比她更狠,一听这话,是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林花枝这是摆明要把事闹大呀。心里一转,王婆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的,狠狠瞪了林花枝一眼,肥手一挥,怒道:“我们走。”尾在她身后的人忙随着她一同退出了院子。
“慢着。”林花枝叫住王婆,指着身后地上的礼盒冷笑道,“把这些东西也带着,别到时候又赖我们贪小便宜。”
王婆那眼神是恨不得把林花枝给活剐了,今天她可真算栽了,面子里子全丢个干净,她脸上时青时白,可是最后只得使了使眼色,又忙让人把东西抬了出去。
走到院门外,王婆回身重重啐了一口,狠声道:“林花枝,你等着。”
而这边院里,王婆前脚才出门,林肖氏一把拉着林花枝,神色着急的道:“花枝,你别闹了。要是张家真去官府告我们悔婚时,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怕了?”林花枝脸无表情,“早知道有今日,你当初又何必应了张家?张家大少那可是个傻子,这江东府谁不知道?嫁给他过门当大少奶奶?我看你真是糊涂了,林家没钱没势,我要是真嫁给去,一个傻子一个穷家姑娘,还不让人欺负死?你有没有想过,我嫁过去,要是遇到个事,你能帮我什么?一个没钱没势的大少奶奶又会是什么光景吗?”
林花枝越说越重,她真的很气,气林氏的软弱,气林氏的糊涂。自然,她心里也明白林氏当初其实只是想着把她嫁到有钱人家就不会受苦。可是,林氏却不知道这有钱人家更险恶,生活更不容易。
林氏被林花枝这样一说,也知自家姑娘所言不假。千错万错,只恨当初耳根软不该听王婆胡说。
“那……那现在怎么办?姐,你说张家会去告我们吗?”林雨阳上前扶住林氏,一脸担心的看着林花枝。
林花枝眼睛一眯,道:“张家就算想告也告不了。知道大门大户最在乎什么吗?最在乎面子。张家大少虽说是个傻子,可是张家老太爷最心疼的也就是那傻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真告了我们,我就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我看到时候,谁还敢再嫁给那傻子。”
林雨阳不由瞪大了眼睛:“姐,你……你不要骗我?”
林花枝轻蔑的瞅了林雨阳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自睡大觉去了。
接下来几日,林氏和林雨阳是提心吊胆,就怕哪日,官差找上门拘了他们去坐大牢。可是几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林雨阳不放心,偷偷跑到张家附近打听消息,却全无半分消息。到了此时,他才相信林花枝所说,张家就算心有怨气,为了面子,也只能咽到肚里不敢发作。
回到家里,林雨阳一副轻松的样子,笑着对林氏道:“娘,我姐说的一点没错。这事,张家掩得半分消息都不外露,我看他们真不敢去报官。你也别担心了,就当王婆那日说话是放屁。”
可是林氏脸依然绷的紧紧的,听了这话,反而长叹一声:“雨阳,咱们要不搬家吧,咱们离开江东府吧。”
林雨阳一愣:“搬家吗?娘,咱们搬到哪?”
林氏重重一叹,这不搬家不成呀。自打花枝落水后,这日子她过的是胆颤心惊,花枝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林氏就怕那日花枝惹出大麻烦。
“搬哪都成,再住下去,我看你姐准会出事。”
一直候在屋外的林花枝听了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撩门帘大步走进屋:“要搬,你们娘俩自搬出去住,除了这江东府,我哪也不去。”
是的,她哪也不去。她还不知道,陈素月是怎么死的,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第十二章 招丁
平日里,林氏看着性格弱软,此时,听罢林花枝的话,却更加坚定的道:“此事,容不得你有意见。明日,我就找人来看院子。”
林花枝将眼一横,正欲生气发火,林雨阳上前忙扯住她:“姐,你肚子饿了吧,走走,我帮你热饭去。”边说边将她推出了屋。
林花枝甩开林雨阳的手,骂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了?合着给你们点好脸色,就开始不知轻重了吗?”
这话着实不好听,林雨阳脸色大变,眼底也染上怒火,刚刚这话,林花枝说的又尖又大,这里里外外都听得分明。
林花枝动了怒,冷冷看了看林雨阳,还想张嘴,却不想林雨阳瞪了她一眼,一掀帘子,自个进了屋陪林氏说话,独独把她留在屋外。
林花枝是一腔怒火没处发,眼睛一扫,墙角摆着两张竹凳,她走过去一脚踢翻,不解气的,又狠狠踩了几下。
第二天,林氏果然叫了人来看房子。
林花枝冷眼在一旁看着,仿佛不关她什么事。
午时才过,她就出了门。林氏叫住她,问她去哪,她却只顾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她到是想法简单,你卖你的房,我办我的事,反正不是一家人,也没必要继续再住下去。林花枝心里这般想着,便往富贵坊去了。
富贵坊名为富贵,其实那里的人都是吃了上一顿没下一顿的穷苦人。因靠着江东河,又有旧时码头,曾经也着实富贵了一时,只是后面渐渐越来越多的人往城东去发展,富贵坊也就没落了。可是就像是盛时牡丹,纵是残败了,也留其香。慢慢的,很多奇怪的人就在富贵坊住了下来,成了三教九流,江湖异士,藏污纳诟之所。
曾有传言,在富贵坊只要你有钱,不论多困难的事都能找到人帮你解决烦心事,所有的事。
按理说,像林花枝这样的人,穷其一生是不会涉及这种地方,包括陈素月也是这般,可是就是因为幼时曾被绑架过,陈素月一留心,便知道了江东城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林花枝心里也明白,以她此时的身份,要想追查出谁害了她,恐怕也只有去富贵坊找高人了。
来时,林花枝还是花了些功夫,穿了一衣黑衣,用细纱裹住脸嘴,这身打扮很怪异,可是放在富贵坊里面,却再正常不过。
林花枝熟门熟路,从大同坊西南街角一拐,进了一条巷子,又往东走了百米左右,再拐了一个弯,便进了富贵坊。她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她,拉紧脸上的细纱,进了对面街的一间当铺。
二米高的柜台后坐着一六十老者,正打瞌睡,花白的胡子上不知沾了什么,黑灰灰地,让人看了着实不舒服。林花枝顿了一下,不耐的轻敲下台面。
老头睡得迷迷糊糊,半晌才睁开眼,看清柜台前站着一个女子,粗着声音问:“要当什么?”
“我找老鬼。”
听到“老鬼”两字,那老头猛的睁开了眼,有些吃惊的盯着林花枝好一阵打量。
“千里火。”老头说了一句江湖切口。
林花枝微皱眉头,答:“万丈霜。”
老头脸上顿时堆上了笑:“这位小姐,这边请。”
进了后堂,是间密室。进到屋里,四周是黑色的布幢,只有一桌,一灯。
桌上的烛火炸出一个火花,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嘶嘶的声音,像风箱的呼呼声,那声音听不出是男还是女:“小姐即能进到此屋,想来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