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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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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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抱负:一定要像稷与契辅助虞舜那样,辅助圣君做一番事业。到父亲通判金陵,我随大哥、二哥入金陵州学做诸生,就知道用功了。”
  安仁、安道点头道:“我们也一直纳闷,你到金陵,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原来是这样!”
  安石继续说道:“后来父亲过世,家境一落千丈,更不容我偷懒苟且了!”
  弟兄几个想起父亲去世后那几年家道的困顿艰难,都不无伤感,谁也不说话了。半天,还是安石打破沉闷,叹道:“你们说立志求学,哪里有那么轻巧呢!”
  几个小弟兄都很动情,说:“三哥放心,我们一定以您为榜样,努力上进,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安石道:“好好,让我们一起努力!”
  弟兄几个直谈到三更,才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将安石他们叫起来了,吩咐道:“安石,知道你这几天累。可外婆家不能不去,也不能迟了,今儿你就去柘岗吧,回来再好好歇着。安礼他们也都一起去。不要多住,一两天就回来。”
  安石答应道:“母亲说的是。今儿都已经迟了,我们一吃罢早饭就动身。”
  吃罢早饭,安石就与淑贤带着王雱及弟弟妹妹们上路了。柘岗属金谿县,离临川三十来里。好歹有船可通,下午也就到了。柘岗最动人的是一片淡紫、洁白的辛荑花,也叫玉兰花,如云似雪。安石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这一片玉兰。可惜现在不是季节,只有一片苍翠映着蓝天碧水。就这,也仍然叫人怦然心动。
  外婆家,也是一房两个兄弟:长兄吴敏,小弟吴畋。吴畋娶的黄氏,安石母亲是他们的独生女儿,已经双双离世了。吴敏中过进士,娶的曾氏,有四个儿子:吴芮、吴贲艹、吴蕃、吴蒙。除吴蕃外,都中进士当了官。安石的夫人淑贤,又是吴芮的女儿,吴、王两家实际上是姑舅开亲,亲上做亲。安石小时候经常住在外婆家里,这次重来,自然无限欣喜。表兄弟们相见,尤其投机。谢氏老夫人也快七十了,身体还算硬朗。接到安石一行,又是外孙,又是孙女儿、孙女婿,还有重外孙儿,简直叫不过来,自然又是一番高兴。当天,安石、淑贤带着几个小兄弟与雱儿,一起又赶到亲外祖父母的坟上烧了纸,将坟也重新修了。安石想起小时候老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免不了又是百感交集。
  二舅吴贲艹正好也回来探亲,舅甥两个当然要深谈一回。谈着谈着,安石就谈到逢源身上去了:“二舅,您常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真是一点不假。我这次在扬州认识一个叫王令的人,字逢源,比我还年轻一两岁,那胸襟学问,真是少见。送给我看的几部著作,没有一部不是上上乘之作。”
  “是吗,会有这样的人?连你都折服的,自然不会平庸。”吴贲艹说,他是深知这个外甥的人品学问的。
  “岂止是不平庸!”安石说。跟着,便将逢源的几部著作及见解,向吴贲艹一一作了介绍。
  吴贲艹听了连连点头,也由衷地赞叹道:“果然不同凡响!”
  安石见吴贲艹也称赞逢源,便见缝插针道:“二舅,我记得淑梅表妹今年该十六了吧?”
  “可不是吗,十六了。”
  “许了人家了吗?”
  “还没。提亲的虽有,都不合适。”
  “我看逢源就不错。二舅要是同意,我捎信给逢源。这事对两家都好。”
  “王令家境怎样?”
  “家境倒不太好。上辈也是做官的,只是从小就成了孤儿。目下勉强能应付。我觉着,这没什么。以逢源的学问胸襟,中进士当官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吴贲艹也同意:“最要紧的是人好。你看中的,大致不会出错。等我与你舅母商量一下,再给梅儿通个气,再说。”
  早在扬州,安石就有心结下逢源这门亲事了,见二舅答应得爽快,自然高兴。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安石忽然想起了方仲永,便问道:“方仲永现在怎么样了?”
  吴贲艹一愣,半天想不起这方仲永是谁,便反问安石:“谁?你说的方仲永是谁?”
  安石提醒他:“舅舅忘了,金谿有名的神童呵?五岁没读书就能做诗,您还带我去看过他呢?”
  吴贲艹这才想起来了,叹道:“唉,你说他呵!好好一个人才,白糟踏了!”
  “怎么说呢?”
  “自他能做诗,乡里县里都将他当个神童捧着,父母也就利用他到处得些便宜,也不叫他读书,听说早几年就与一般人没有两样了。”
  “这我上次来就听说了。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大清楚,总归与平人没有两样吧?”
  安石没有再说什么,下午就请表兄弟们领着,弟兄几个一起去了神童岭。仲永的家就在岭下,一路两厢茅草房掩映在绿树翠竹之中。神童岭原来叫松竹岭,就因为出了神童仲永,才改了现在的名字。
  

大宋遗事 第二十二回(5)
到了屋前,二表弟先上前问道:“仲永在家吗?”
  “谁呵?”有人答道。应声走出一个十###岁的后生,墩墩实实的个头儿,一副憨厚模样,稍许有些迟钝,只有眼睛间或一闪,还有些聪慧的余波。一看来了这么一行人,当头是金谿有名的吴府的少爷,连忙躬身叉手道:“是吴二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二表弟大大咧咧地说:“没什么,与我表哥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
  仲永让道:“家里脏得很,实在不敢请少爷、老爷进去坐,怎么好呢?”
  “我们也不坐,就走的。仲永,最近还读书吗?”
  仲永的眼里飘过一丝阴影,好大一会儿才叹道:“庄稼人,还看什么书?田里的活儿还忙不过来呢!”
  “你小时候可是神童,过目不忘,出口成章!”
  仲永的脸立马红了,显得有些慌乱,半晌才掩饰道:“少爷又打趣我了!那是什么时候的皇历,还翻得吗?”
  二表弟还要说话,安石不忍心,止住道:“表弟,咱们走吧,不要老打搅他了!”
  回家的路上,安石的心里沉甸甸的,很懊悔来这一趟:亲眼目睹一个天才的毁灭,实在太残忍!
  快到家时,安石才对弟兄们叹道:“你们都看见了?仲永当年确实是个天才,如今与一般人完全没有两样了。他要能得到良好教育,绝不会这样的!天才不受教育都会如此,咱们这些天资平平的人,再不受教育,受了教育再不努力,就更没有盼头了!”
  几个小兄弟听了,都说:“三哥说的,我们都明白,一定好好努力。”
  安石听了小兄弟们的话,也不知为什么,泪水突然就滚了下来!他怕他们看见,紧赶几步,抄头走了。
  两天后,安石他们就回临川了。一切都还来不及好好感受、回味,匆匆又是十多天过去了。安石得带着妻儿,离家往汴京去了。扬州官事既了,安石要到京城等候铨选放任。刚见面又得分手,谁心里都不好过。
  安石还要说些安慰的话,倒是老太太刚强,强笑着说:“好了,去吧,从来忠孝不能两全。只要你尽忠报国,就什么都有了。你也看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十年八载,你母亲更好。你就在这里叩了头,放心去吧!问你母亲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母亲含着泪说:“老祖宗都说了,我再没有什么话了。人在外面,好好保重!不论做什么官,都要像你父亲那样好好去做!”
  安石一一点头答应,与淑贤就在厅堂里给祖母、母亲叩了头,挥泪上路了。兄弟们送到盐步门,看着他们上了船,自然又有一番叮咛。
  

大宋遗事 第二十三回(1)
待选任几多辛酸事
  会故人幸有切磋乐
  由临川到汴京,走水路还得打扬州过。先是由汝水下鄱阳湖入江,再从瓜洲转运河进淮水,到泗州盱眙入了汴河,才能直到东京。一路摇来,最快也得一两个月的光阴。离家时还是春天,到东京已经入夏了。船由通津门进城,在州桥前远远地泊下,上岸就是汴河大街。候选从来是没准头的事情,为节省起见,安石与淑贤商议好了,一家人只在船上起居。
  一切安顿下来,安石就去吏部报到了。他这样初入仕的官,归流内铨管。主管流内铨的侍郎看见安石的禀帖,问道:“您就是王安石王大人?”
  安石答礼道:“卑职就是签书淮南判官王安石。”
  侍郎笑道:“扬州的解状材料早报来了,我算着您早该到了。有事耽搁了?”
  “回老家去看了老人,一路坐船也有些耽搁。”
  “不妨事的,我只是随便问问。文章带来了吗?”
  “卑职没有文章。”
  “呵呀王大人,您是庆历二年第四名进士,文章名家,四海之内谁不知道?您会没有文章献给朝廷?”
  “回大人的话,我确实没准备。”
  侍郎盯着安石,有些不可思议,半晌才道:“年轻人初入仕途,不知道官场进退也是有的。您大概不知道,按照常规,进士初职任满,可以向朝廷敬献文章,献过文章就可以求试馆职了。您回去拿几篇文章送来,我替您转奏朝廷,您且准备馆职考试吧!”
  没想到,安石竟回道:“谢谢大人关心!试馆职的事,卑职也有所耳闻。只是卑职只想得个外任,到下头州县去历练历练,恳请大人成全。”
  侍郎听见安石这话,惊得睁大眼睛,再也眨不下来了!就是听说大内的宣德门这会儿塌了,侍郎也不会更惊讶了!他在吏部混了不下几十年,从来都见人削尖脑袋要往馆职里钻,何曾听说有人放着馆职不要,偏要去外省当职事官?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就是这个王安石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安石,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安石虽有些奇怪,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只想求个外省州县,不想试求馆职。”
  又说了一遍,听得也真切,显然没错。可这是为什么呢?馆职官员,直接侍候朝廷,事简位尊;因为贴近皇上,容易升迁,从来都是登龙宰辅的捷径,号称清要。而州县任事官,疏隔都市的花花世界、事繁任重不说,远离朝廷,不啻断了升迁的命脉。从此,一辈子都可能只在远恶州县蹉跎岁月,谁不视为畏途?不是万不得已,实在无路可寻,谁会自动要求流放?正因为这样,馆职清要从来都高人一等,而外路州县官员则每每为人轻视,闹出许多滴血的笑话。以至于一些州县官员宁肯将任官资历打折扣等,也要混个馆职。既有需要,朝廷也就默许了,并且为此做出相应的规定,好成全这些官员。这些,难道王安石都没想到?
  侍郎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您这是为什么呢?能说说吗?”
  “大人,不为别的。我家家境比较贫寒,又有一大家人要养活,馆职虽好,难以养家〖XC糊。tif〗口。也是万不得已!”
  侍郎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难得您有一片孝心。您有首选的目标吗?”
  安石听说常州江阴县有缺,交通方便,离家不算太远,便道:“卑职听说江阴有缺,恳请大人成全!”
  “这个嘛,等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吧!您且回去等着。”
  送走了安石,侍郎还是有些犹疑。到底不放心,对手下的几个官员叹道:“你们瞧这王安石,实在是个怪人!放着伸手可及的馆职不要,硬要去外省当县官,这是怎么说呢?说是外任好养家,我总不大想得通!”
  一个员外郎想了想,附和道:“大人说得对。从来将帅出于行伍,宰臣出于州县。瞧他那样子,谁敢说他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
  这官场,可能要数管人事的吏部官员最不可思议了。普普通通一个人,在他们那儿过关最容易;你要是有些异数,不同凡响,他们可就得反复掂量琢磨了。不谨慎不行哪,万一出个差错,自己第一个得打板子戴枷锁!除此而外,就可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意识在作祟了:既与众不同,怎么着也得让你多受些折腾。这折腾究竟是有意识让你锻炼筋骨、增长才干,还不过是要你的好看,让你碰得鼻青脸肿,再不敢得意,不敢出格,外人是很难说得清的。安石既然得与吏部打交道,又不留神露出一些不同凡响之处,他的任职,也就很难顺顺当当的了。
  在船里窝着,虽不方便,先还并不着急。淑贤是第一次到东京,可以玩的新鲜地方太多了,安石到京的次数也有限,氓儿他们则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辈子不走,才趁了他们的心愿!
  岸上的汴河大街,店铺林立,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就很够流连的。最热闹的,当然还是一月数逢——初一、十五、逢三、逢八即开的大相国寺集市。
  这大相国寺,年头可久了。原本是战国时魏公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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