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回音:在东周列国里胡乱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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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回音:在东周列国里胡乱穿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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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此事,司马迁老先生在《郑世家第十二》里也有记录。郑庄公三十八年,北戎部落入侵齐国,齐国派使臣向郑国请求援助,于是郑庄公派太子忽率领军队去救援。忽英勇善战,只一个回合就把戎兵打得落落大败。齐釐公见太子忽如此年少英雄,大喜,命令专排筵席款待他。席间,釐公旧话重提,亲自议婚,想把自己的小女儿文姜嫁给他,他却再三谦让,婉拒了这份好意。席散之后,釐公又派夷仲年请高渠弥当说客,可是忽仍旧不允。他说,我们是小国,跟齐国不匹配。昔年无事之日,齐侯就提起过这件事。那时我尚且不敢仰攀,何况现在我奉命救齐,虽然幸而成功,但如果答应了齐侯的请婚,外人必然笑话我是挟功求娶,那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次日,釐公又派夷仲年来议婚,忽仍然不答应,并以“未禀父命,私婚有罪”辞之。弄得齐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找没趣,大怒道:“吾有女如此,何患无夫?”确实,文姜与姐姐宣姜可是当时的世界小姐冠亚军,美艳不可方物。忽一再辞婚,对她的伤害太大,以至闹出兄妹乱伦的丑事来。当然,这是后话,先放过不提。

  当时,祭仲也劝太子忽说:现在国君有很多宠妾,三位公子(指公子忽、弟弟突、次弟子亹,或者是说除忽之外的公子仪)都在死死盯着这个王位,也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君;而你,得不到大国的援助恐怕就不能顺利继位。齐国不主动议婚,你都应该去求婚,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就答应娶了齐国的文姜公主,不要自剪羽翼啊。可郑忽还是不为所动。

  回到郑国,忽将辞婚之事禀报庄公,庄公虽然惋惜,但也喜其有志,赞赏道:大丈夫只要能自立功业,何患无良姻也。

  此段故事,足以让想拜干爹的大学生们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当然,你可能说,郑忽的脑袋里不是进了水就是装的一团浆糊;把自动送上门来的大靠山推掉,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在一般人的眼里,这也几乎就是定论。放着个大国国君的漂亮女儿不要,偏去小小的陈国娶了妫氏回来,这简直就是没道理。是从时髦的爱情角度出发的吗?郑忽与妫氏也跟爱情靠不上边呀。祭仲给忽的建议也只体现了婚姻的政治性,他让忽结婚于陈修好于卫的目的,就是“陈卫二国方睦,若与郑成鼎足之势,亦足自固。”那么,其中的好处能比得上跟文姜结婚吗?好像不能。按现在的说法,妫氏充其量只是个第三世界的小家碧玉;而文姜就相当于美利坚合众国的公主,天生的既富且贵,娶了她不仅可以锦衣玉食,还能在众人面前风风光光气焰万丈,NB得不能再NB了。而且从郑忽的结局看,也似乎印证了了祭仲的话,因为“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又无忠臣良士,他的王位便坐得艰难万分,仅仅在位三年,最后竟成为郑国第一个被暗杀的君主,为怀恨在心的小人高渠弥所弑。如果我们总是势利地以成败论英雄的话,忽的决策倒真像是失策了。

  但郑忽自有他的道理,虽然身为太子便没有爱情而只有政治之婚姻,他也要为自己的婚姻作一回主。正如他回答庄公的:妻者齐也,只有般配,才能称为配偶。如今郑小齐大,一点都不般配,我可不想高攀。《诗经》里说,幸福只能靠自己追求。那么我的幸福生活应该由我自己去创造,靠在大树底下乘凉吃软饭还算什么男子汉呢?

  何况,这软饭也是不好吃的。唐代时,附马郭暧因为升平公主在家中老是对公婆摆臭架子而来了场“醉打金枝”,吓得郭子仪立刻捆了儿子去向皇帝亲家谢罪。虽然代宗一句“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但郭子仪这里,却是内衣都汗如水浇。要是换了个头晕的皇帝,很可能马上降旨将郭家满门抄斩。所以他回家后还着实教训了儿子一顿,打得连升平公主都心疼起来。而郑忽这样的少年英雄,本就不想攀龙附凤而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又怎么能够忍受公主老婆那居高临下的语言和救世主一般的面孔呢!

  后来,宋代吕祖谦在《东莱左氏博议》里议论郑忽辞婚一事说:为国者当使人依己,不当使己依人;己不能自立而依人以为重,未有不穷者也。所依者不能常盛,有时而衰;不能常存,有时而亡。一旦骤失所依,将何以恃乎?这大概就是对郑忽较为准确的心理分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有通过不懈努力,让郑国不断强大起来,自己才能在人前挺直腰杆。单凭此点,我们也应该向郑忽致敬。

  自立自强的郑忽,让我们很难分辨到底是齐大还是郑大。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依大国的骨气。于是,穿越历史的重重帘幕,我们看到一个雄姿英发的少年英雄,正不屈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第十五章  权力让亲情走开
《七步诗》的故事,早已为大家熟知。据《世说新语&;#8226;文学》所说,哥哥曹丕(文帝)一直忌恨才高辞华的胞弟曹植,终于逮了个机会问罪,并命令他七步作诗,否则将处以极刑。没想到曹丕脸上那狰狞的笑容还未消失,曹植的六句诗已然念完: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惊得曹丕目瞪口呆。无奈金口玉言当堂悔改不得,只好“深有悔色”地目送曹植走出宫门。当然,让曹操的接班人来次“惭色秀”料也不难,可事实上,曹丕应该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吧。所以对书上说的“帝深有惭色”的表现,我是不大相信的。他应该恨自己大意,竟然弄了个对曹植而言简直是小儿科的难题;同时也许在安慰自己:在权力面前,才高八斗是没有多大作用的;你丫也别得意,躲得过初一,你还能躲得了十五么?

  不过,曹植虽然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封地才喘过一口气来,但他的运气还真可以算是不错的。试想,哪个皇帝杀个人还不像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他面对的,还算一种极文明的迫害。也许曹丕真是迫于太后的压力而不敢轻易杀了老弟,也许是因为曹丕自己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文人。虽然他提出了“文人相轻”论,但对这个才华横溢的胞弟,说不定心里倒真有几分佩服。所以,曹植只是屡遭贬爵和改换封地,虽然郁郁而终,倒也不用面对刽子手那寒光闪闪的大刀。也许,如果不是生于帝王之家,如果无须面临权力与亲情的选择,他们完全可以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好兄弟;其兄弟情义,当不会输于东坡与子由。

  奈何既生瑜何生亮,曹丕既为长子,为何又来了个独占天下八斗之才深得曹操喜爱的曹植呢?偏偏曹子建又不安于本分,隐隐然曾有入主东宫之势,便也怪不得当哥哥的心狠手辣。其实,不管怎么说,跟历史上的兄弟阋墙比,曹丕给予弟弟的待遇还不算很差的,甚至有点妇人之仁的味道。不说前两年各种媒体上很火的集前代争权之大智慧的雍正即位后大开杀戒,就是跟春秋时期随处可见的兄弟逐杀比,曹丕也可算仁慈的了。曹植呢,在这场兄弟斗争中,留下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诗句让后人感慨唏嘘。这也说明他只是个贼心已死的老老实实的公子哥儿,跟我们前边说过的共叔段相比,缺乏强烈的反抗精神,更没有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气。当然,这也许是一种“实避父兄”(王世贞语)的策略,否则曹丕便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了。

  纵观中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帝王之家的兄弟子孙能温良恭俭让的简直少得可怜。即使在正史记载中,许多所谓的美谈也大大值得怀疑。譬如宋太祖离奇病死并传位于老弟赵光义,不也构成了宋史中的一大疑案吗?斧声烛影的说法不仅合乎情理,更可能是历史的本来面目。在普天之下莫非我土率土之滨莫非我臣的诱惑下,兄弟相残简直太好理解了。而在春秋时代,许多人连“病死”之类的遮羞布也懒得去找一块。阳光之下,亲人之间赤裸裸的杀戮数不胜数。

  公元前八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历史进入历时二百余年的‘春秋时代’,也就是中国式城邦时代”(柏杨语)。其时,众国林立,上演着各自的悲悲喜喜。

  前719年,封国之内发生了第一起有文字记载(《春秋》)的兄弟相残事件,即卫国的州吁政变。

  卫庄公的夫人庄姜没有给庄公生出个正宗的继承人来,只好抱养其宠妾戴妫的儿子公子完,也就是后来的卫桓公。后又进献宫女给庄公,生公子州吁。这个州吁可不是一般的角儿,“性暴戾好武,喜于谈兵。”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打架斗殴,就像今日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经常让家长到学校接受教育的小子们。庄姜很厌恶他,大夫石碏也劝庄公说:宠过必骄,骄必生乱。如果主公想传位给州吁的话,那么请快点把他立为太子。否则就得约束他的行为,以免酿成大祸。但庄公不听,仍然“溺爱州吁,任其所为。”卫庄公死后,公子完嗣位,也就是卫桓公。石蜡见桓公生性懦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打了个报告,提前离休在家,再也不管朝廷里的那些破事儿。

  州吁见状,更加肆无忌惮,日夜与铁哥儿们石厚谋划篡权夺位之计。(石厚,石蜡之子,公子州吁的一个臭味相投的“发小”,也是个不听话的主儿,在公安局里留有经常与州吁外出骚扰民居的案底。被石蜡鞭责五十关禁闭后跳墙而出,投奔州吁。)

  机会终于来了。公元前719年,周平王驾崩,周桓王即位,卫桓公要去东周吊丧贺立。石厚献计,让州吁在第二天的饯行酒宴上,用一把短剑透胸而过,结果了乃兄性命。一干大臣也被石厚预先埋伏的五百甲士用刀剑围着,只得归顺了州吁。然后用架空马车载着桓公的尸体回朝,对外则宣称桓公半途暴病而亡。州吁自立为君,让铁哥儿们石厚做了上大夫。而戴妫的另一个儿子、桓公的弟弟公子完,只好逃奔到邢国去了。

  让州吁和石厚想不到的是,石蜡竟然不希罕他们的伟大成就,反倒设计在陈国杀了两人,卫国的州吁政变以失败而告终。

  但是,就像秦鲁出位郊天一样,一旦开了头,后面跟风的人多的是。政变的病毒,以不可遏止的态势,如瘟疫一般在春秋列国迅速传染开来。《太史公自序》说:“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可见当时杀个国王什么的,实在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儿,人们都懒得去数去记了。何况,据说司马迁的统计,也少于实际的准确数目。单单就兄弟相残的事件而言,比较明确的也有不少。譬如紧接着的鲁公子轨(后来的鲁桓公)指使公子翚弑鲁隐公事件,齐公孙无知弑齐襄公诸儿事件,齐公子小白(齐桓公)杀公子纠事件,卫朔杀兄长卫急子与卫寿事件等。柏杨先生在《中国人史纲》中,光是统计春秋时期“封国的并吞与逐君杀君”就用了长长的上中下三节,足以证明当时已然滥杀成风了。

  可悲的是,这种亲人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后世一直也没有断过。就连历史上公认的明主唐太宗,也弄了个杀李建成李元吉的玄武门之变。也就是说,即使是众口称誉的明主,也往往将那份血浓于水的感情置之度外,用残酷的手段夺取和巩固唯我独尊的皇位。在权力面前,太宗断然引弓射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并逼父亲退位;汉武帝与武则天,则是连儿子都狠心杀掉了。

  说来说去,都是权力惹的祸。为了它,且不说庙堂高处的你死我活,就是处江湖之远的君子剑,也会让人唤声岳“公公”。

  封建社会里,皇帝代表“天”来统治人民,所以大家都得服从他的统治。在皇权高于一切的社会,一家人谁都想爽快地过一把“我的地盘我作主”的瘾,当然就免不了不择手段地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其实,直到今天,那些兄弟相残的悲剧也仍在发生,且不说什么遗产纠纷,就是雇人干掉亲密战友好让自己补缺的新闻,相信大家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可以说,这既是人性的问题,更是制度的问题。只要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各种特权仍然存在,这样的事件就极有可能再次发生。别看他们一个个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背得滚瓜烂熟,但在权力这个硬道理面前,不光是亲情,什么情都可能变得微不足道,难以逃脱被扔到爪哇国里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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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爱你却又杀了你

  《左传&;#8226;隐公四年》中说:“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石碏是个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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