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转弯处:晚清帝国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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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转弯处:晚清帝国回忆录-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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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新竹城内一时间旌旗招展,人马遍野,城内的抗日力量接近万人,颇为可观。

  吴汤兴,字绍文,原籍广东,其父早年移民台湾。吴为家中长子,为人豪侠仗义,在乡里颇有名气。吴汤兴自幼就聪明好学,很早就中了秀才,但因家中贫困,只得一边耕读,一边教书,生活也算平静。甲午战争爆发后,吴汤兴见清军节节败退,日本又对台湾怀觊觎之心,料定和日寇必有一战,心中激愤,后来挥笔写到:

  “书生杀敌浑无事,愿与倭儿战一番!”

  由于吴汤兴和丘逢甲是远亲,后来丘逢甲在台北组织抗敌的时候,吴汤兴也受命在当地募集义军。当他听说台北被日军占领,于是便率队北上新竹城,正好和各路义军及清军诸营不期而会。由于吴汤兴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就被公推为抗日义军总统领。

  六月十一日,吴汤兴集合各军,召开祭旗誓师大会。当天,各军整队列营,在场地的中央,特搭建了一个三丈的高架,高架上设—面大鼓,吴汤兴命擂鼓三通后,万人齐呼“抗击倭寇”!声势直上云霄。随后,吴汤兴和其他统领歃血为盟,立约法数章,有事以鼓为号,各庄闻鼓音后立刻齐集公所,守望相助。大家约定齐心协力,打击日寇,保卫家园。由于这些义军大都来自新竹、苗栗二县,故常称之为新苗军。

  新苗军的行动大大鼓舞了台湾民众的抗敌热情。台湾知府黎景嵩听说新苗军沿途截击日军,很受鼓舞,便也召集台湾、彰化、云林、苗栗四县的官绅一起商议,大家筹款招募兵勇,后组成一军,号称“新楚军”,副将杨载云(原籍湖北)被任命为统领。新楚军的营制和营规仿自湘军,虽然是新募兵勇,但也初具规模。

  黎景嵩对新苗军也很支持,并发布告示为之筹集粮饷竭力维持。这样,新苗军与新楚军便开始联合行动,准备共同打击南下的日军。

  再说日军这边。日军于六月二十二日攻占了新竹城后,但发现陷入了义军的包围之中,并遭到义军的数次反攻,双方在此僵持了近一个月。直到后来日军完成了对台北一带的大扫荡后,大部队开始进驻新竹,以准备更大规模的南侵。

  得知日军即将南下后,刘永福派吴彭年率七百黑旗军北上支援新苗军与新楚军,吴彭年到达彰化后,当地民众欢欣鼓舞,纷纷出城迎接。吴彭年本是浙江余姚人,后定居广东顺德,其人颇具文韬武略,胆识过人,有湘军当年的儒将之风,吴本人也一直为刘永福所器重。

  吴彭年的到来,对支援新苗军与新楚军共同作战起到了很大的鼓舞作用。不过,这次北上的黑旗军人数甚少,只有七百人,而且其副统领李维义和吴彭年意见不和,擅自拉走一半人去做了新楚军的副统领,很大程度上也削弱了黑旗军的战斗力。

  八月十日,日军开始向头份发动进攻。头份一地,乃是新苗军和新楚军的大本营,当时有五千人左右。此地有一山名叫笔尖山,山势险峻,宜守不宜攻,新苗军和新楚军就驻在此地。此役日军借助开花大炮轰击,并用骑兵冲击抗日联军的大营,结果新楚军的副统领李维义的大营先被攻破,李维义心里慌张,竟带队首先逃脱,结果各军随着后退,最后一退而不可收拾。

  这时,只有杨载云率部奋死抵抗,虽然当时他已经被撤去新楚军的统领之职,但仍旧不避枪弹,誓死搏斗,与阵地共存亡,最后身中数弹,英勇牺牲。

  后来有诗赞曰:“公本血性奇男子,丹心捧日才不群。初寄专阃拜登坛,讵料金牌召孔殷?公愤奋臂冲前故,身冒炮火甘自焚。呜呼!新楚军,统将准?蓝翎游击杨载云。”

  杨载云战死后,黎景嵩因无力支付饷银,只得将新楚军和新苗军都交给黑旗军的吴彭年来统领。但吴彭年当时从台南所带两月之饷早已用完,兵荒马乱中,兵饷难以筹集,幸好得到当地民众的热情支持,“城内外人民皆蒸饭到营,供给三餐”,各军才得以维持。

  日军攻下苗栗之后,开始进攻台湾府城彰化的必经之地大甲溪。日军侦察前骑去探路的时候,遭到吴彭年和徐骧所部的伏击,死伤五十余人,狼狈逃回。次日,日军再次猛攻大甲溪。正当黑旗军和新苗军和日军正面交锋并打退日军进攻的时候,忽闻后路李维义大营枪声大作,一片混乱。

  原来,日军知道李维义畏葸怯战,便收买了当地土匪带路,绕后路去袭击李维义大营,李维义果然再次弃营而逃。各军见后路被断,只得随之撤出阵地,大甲溪遂被日军攻占。

  得知大甲溪失陷的消息后,刘永福令各军一定要死守彰化。吴彭年认为兵力太少,急电刘永福请求增派援军。刘永福复电说:“兵来御之,死守无恐!”吴彭年以为刘永福无军可派,长叹一声,说:“我本与台事毫无责守,在此奋死拼杀,实在是不忍心将自己国家的海疆重地,拱手让给日本人。如今刘帅谕我死守,算是知道我的一片心意了!”吴汤兴和徐骧在一旁也主张死守,说:“不战而退,我们怎么有脸去见刘帮办?”

  幸好在二十七日,刘永福已派黑旗七星队王得标、刘得胜、孔宪盈、李士炳四营及旱雷营孔搏一营来到彰化,加上吴彭年率的黑旗七星队一营及新楚军四营,另有吴汤兴统领、徐骧分统新苗军两营,彰化守军兵力有所增强,达到三千多人。吴彭年欣慰的说,“刘帅总算没有抛弃我们!”士气为之一振。

  由于彰化城小,无险可守,旁边的八卦山倒可以俯览全城,守卫八卦山即为守卫全城。八卦山上建有炮台,设置重炮一门、山炮一门及后装炮二门,并有军械、弹药库等,有利于防守。后来,日军以六个中队的兵力,将八卦山炮台三面包围,并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守卫炮台的将士们奋力抵抗,新苗军首领吴汤兴更是在枪林弹雨中来回指挥,最后不幸中弹,倒于血泊当中,英勇的牺牲在炮台之巅。

  吴汤兴牺牲后,八卦山守军伤亡殆尽,渐渐不支,且弹药用尽,徐骧只得率余部走后山突围而去。督战的吴彭年见八卦山竖起日旗,知道八卦山已陷敌手,便亲率黑旗七星队三百人前去夺回。但日军居高临下,在山上猛放排炮,黑旗七星队伤亡惨重,吴彭年身中数弹,依旧奋力向前,最终牺牲于八卦山麓。

  后有诗人作《哀季子歌》称颂吴彭年:“巨炮雷轰力劈山,榴弹雨下响甸甸,身中数枪靡完体,据鞍转战莫敢撄。血溅衣襟溘然逝,凛凛面色犹如生。身中数弹靡完体,据鞍转战莫敢撄。人居世上谁无死?泰山鸿毛权重轻。”

  吴彭年战死疆场后,黑旗军猛将王德标仍旧率部和日军作殊死的战斗,尽管当时他已经身受多处创伤,但一直率部坚守不退,直到八卦山上火起,探哨报告说彰化城已经失陷,才被左右强行挟走撤退。

  日军攻下八卦山后,便气势汹汹的列队入城。由于遭到当地抗日武装的顽强打击,日军进城后立刻满城搜索,只要见到路上有人就枪击,随意杀人,以示报复。正如日本人自己承认的:“彰化城内,尸体到处可见。”据估计,在整个彰化城中被杀的中国人数以千计。 

  彰化的失陷,意味着台北和台中地区都落入日军手中。攻下彰化的当日,北白川能久亲王兴致勃勃的登上八卦山炮台,见台湾府城一览无余,心中乐不可支,以为立刻挥师南进,一举攻下刘永福黑旗军所守卫的台南,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想到这里,北白川能久亲王得意的赋诗一首,说“旭光将被台南地,歼彼渠魁安万生”(《帅师将向台南有作》),其骄狂的样子,实可谓是惟妙惟肖。

  不过,北白川能久亲王高兴得太早了点。进入台中后,日军因患病和抗日民众袭击而导致的伤亡人数迅速增加,光在九月份,就有四千二百七十四人得了霍乱、痢疾、脚气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病,几乎占到整个近卫师团作战人员的三分之一。

  日本有文献记载说:“彰城设野战医院,初止患者二百余人,后数日疫症流行,忽千余人。患者(多在)市内铺户,病人呻吟。至九月中旬,病势益烈,师团中健者约五分之一。山根少将、中冈大佐、绪方参谋及其他将校多入鬼籍。行军困难,于此可见一斑。”

  “出征不归,客死千里。待彼门者,茕茕无倚,涉彼岵者,瞻望长跂。痛恨深憾,哀莫穷已!” 

  日人自作的诔文,倒是引人幽思,发人伤感,但是,造成这一切苦难的,却正是日本的对外侵略政策所导致。如果要算账,还得算到日本那一小撮军国主义分子的头上。

  中国人一贯以和为贵,以和为美,主张和合文化,而日本明治维新后,其实力的快速增长却同时壮大一些人的侵略野心,并让军国主义思想在国内泛滥,由此导致了日本半个多世纪的对外侵略。回头想想,这给亚洲人民(包括日本人在内)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6.5、黑旗军和台南保卫战
唐景崧在台北失陷逃回大陆后,台南绅民###商议,决定公举刘永福继为台湾民主国总统,但刘永福坚决不受。会后不久,台南绅民又铸了一颗台湾民主国总统印送来,刘永福执意不收印,说,“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送印大可不必,也不重要。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想尽办法打败倭寇,保卫我们的身家性命和国土家园,决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做牛马。现在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到时我们的队伍兵强马壮,日本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在此之前,上海转来两江总督张之洞的来电说:“俄国已认台自主,问黑旗尚在否?究竟能支持两月否?似此外援已结,速宜将此事遍谕军民,死守勿去,不日救兵即至也。”刘永福接到这封电报后,心情非常激动,认为局势可能有所变化,后来还和台南文武百余人###并歃血同盟,发誓共保台湾,并向民众发布告说救兵将至,台南人民听到后,一时间欢声如雷。

  但是,所谓的俄国干涉最后证明只是一厢情愿,而内地一些督抚答应的救援也一直迟迟没有兑现。刘永福曾多次派人回大陆拜见两江、浙闽、两广、直隶等总督,请求他们的援助,但都因为朝廷严旨禁止运粮械济台的政策限制而无功而返。就连当时对援台最积极的张之洞,最后也在朝廷的严诘之下改变了态度,任刘永福在电报里一再苦苦求助,最终还是爱莫能助。

  下面试录两封刘永福当时致张之洞的求援告急电报,以见刘永福当时锥心刻苦的困窘心情:

  八月十九日:“闽、粤饷无济,台南已无法可筹。民不许行,我公不救,兵民皆乱,福死何益?痛哭乞援,望切望速。……天地父母,只公一人,乞救福死,而拯民生。”

  八月二十二日:“今饷械俱绝,民兵将乱,何以战守?福死奚惜,恐屏藩一弃,各国狡然生心。天下仰我公一人,乞为大局计,痛哭流血,乞速设法救援,守走死生,望公一言为定。”

  八月二十五日,张之洞复电刘永福说:“朝廷不得已割台,曾有旨召各官内渡,阁下自在其内。”意思是劝刘永福放弃台湾,内渡回大陆。十月二日,刘永福派易顺鼎从台南回厦门商借兵械,张之洞答复说:“台事奉旨不准过问,济台饷械更迭奉严旨查禁,此时台断难救。且事必不能密,万一泄漏,徒碍大局,朝廷必然震怒;且东洋必更加诘责要求,岂不所损更多?是欲为国家而反累及国家也。此事关系重大,务望权其轻重,速离厦门,免生枝节为要。”

  易顺鼎见事无可为,不禁长叹一声,道:“不意天子断送台湾如此之酷,全台亿万生灵从此遂无生路,冤哉!” 

  当时台湾仅存台南地区,若不是刘永福在此坐镇,台南恐怕早已陷入敌手。但是,刘永福的黑旗军当时处境是极其困难的。首先是粮饷匮乏。打仗要吃饭,要发饷银,但台南经济并不发达,根本无法承受大规模战争所需要的物质供给,如果不是本地民众的支持和将士们的理解,黑旗军和义军早已溃散;其次是枪械弹药缺乏。黑旗军和义军的军械全靠内地供给,而朝廷禁止济台粮械,这给他们抗击日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三是兵力不足,尽管有民众踊跃加入抗日力量,但和日军的优势兵力相比,差距实在太大了。

  日军占领彰化后,在八月底即攻占了台中诸城,并开始进逼台南。这时,桦山资纪给刘永福发来劝降书,劝告刘永福听从清廷的旨意,放弃抵抗。要是他愿意内渡的话,他将奏请日皇“待以将礼,送还清国;如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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