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日造反,终身为贼。对于这时的洪秀全等人来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拜上帝会的信徒会众们向金田村团营的途中,屡次和地方团练发生激烈冲突,影响越来越大,加上聚集在金田的会众日益增多,上万人的吃饭问题要解决,拜上帝会的势力必然要向外扩张。
于是,杨秀清就派出数千人马向思旺墟驻扎的清军开战,一举端掉这个潜在的威胁,并乘机把洪秀全从平南迎回了金田。地方上的清军和壮勇团练闻讯后纷纷杀向金田,意图剿灭革命的火种。但他们当时还不知道太平军的厉害,一下就被杀得落花流水,兵翻马仰,连清将伊克坦布也丧了命。
这一仗打得痛快淋漓,于是在洪秀全的生日那一天(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在金田村自称天王,宣布建立“太平天国”。只可惜金田村太小,装不下整个天国,加上会众越来越多,清军围剿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拜上帝会的会众(后面改称太平军)在建“天国”后的第三天,杀出金田村,从此一去而不复返,终于将革命的大幕隆重拉开了。
早期的太平军讲纪律,战斗力强,组织严密,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各置伍长、两司马、卒长、旅帅、师帅、军帅;军帅之上为监军、总制、将军、指挥、检点、丞相、主将、军师。(郭廷以:《近代中国史纲》)
离开金田村后,太平军数万人的粮食供应很成问题,由此也放弃了占领的第一个据点江口圩,西向转移到武宣东乡。在此,洪秀全对外号称天王,并分封五军主将(后来分封五王的基础)。洪秀全称“天王”后,虽有小胜,但围剿的清军也越来越多,并开始采取“坐战之法”,围困太平军。此种战法后来被曾国藩等人发展成为“长围坐战法”,成为湘军的主要战法之一。
坐吃山空,太平军只得又从东乡突围,直趋象州,7月份又奔往桂平的新墟,在这里遇到清将向荣、周天爵等人的拦截,加上钦差大臣赛尚阿的生力军杀到,太平军死伤无数,纵然有杨秀清、萧朝贵三次倒地下凡,以“天父”、“天兄”助战来鼓励大家,但最终还是被杀得大败,突围而走。
9月,太平军攻克永安州(今蒙城县),这是太平军攻克的第一个“大城市”,此时的太平军已有近四万之众。在这里,太平军滞留了半年多,以进行政权建设。洪秀全论功行赏,下诏封五王:杨秀清为东王,萧朝贵为西王,冯云山为南王,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四王“俱受东王节制”。这种准二元的王制里,洪秀全类似于虚君(精神领袖),而实权掌握在东王杨秀清手里。
小小永安城,一下来了一个天王、五个王爷,真是不得了。当时的洪秀全虚岁不过四十,杨秀清刚满三十,石达开大概二十岁出头,也是极品。至于东南西北四王各管四方,加上个天上的翼王,这种理想化的封王,很难说是天国的宗教特色,还是洪秀全说书看多了。
在永安州半年多的相持中,清军使用围困之法,断了太平军的饷道,太平军粮食吃尽,只得在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再次突围。在突围中,太平军大败追兵,杀掉清军四个总兵并导致上千清军伤亡,一时士气大振,便顺势杀奔桂林。
古代兵书说,“哀兵莫追,流寇难防”,自古流寇的作战方式,往往是穿空钻隙,飘忽不定,陡然疾风暴雨,此时官军倘若要正面拦截,往往会被踏得粉身碎骨。官军与其上前撸老虎胡须,倒不如尾随其后,既可纵兵大掠,归罪于叛军;又可尾随收复叛军之弃地,向朝廷邀功请赏,如此好事,官军当然乐此不疲。
大部队到达桂林之前,杨秀清设下一计,先派出小股太平军穿上缴获的清军号衣,试图骗开桂林城,可惜清将向荣先到一步,没能成功。太平军围攻桂林一个多月未果,只好主动撤围继续北上,攻克全州并血洗该城。
随后,太平军冲进湖南向永州进发。由于一时大意,太平军在蓑衣渡被湘军###江忠源杀得血流成河,五万多人被杀得剩下不满万人,南王冯云山也在此役被击中肚子,肠子外流,没过几天就挂了。
冯云山的死对太平天国和洪秀全都是极大的损失。冯云山是拜上帝会的主要组织者,也是洪秀全的主要支持者,同时,他还是太平天国上层领导的重要协调人,如果他能多活几年,或许就不会发生“天京事变”这样的内讧,至少也不会来得如此之快。洪秀全听到冯云山的死讯后嚎啕大哭:“老天不想让我定天下啊,何以这么快就夺去我良辅的性命哪?”
埋葬了冯云山后,太平军继续向北进军,杀近长沙。西王萧朝贵率李开芳、林凤祥前去攻打。萧朝贵的勇猛是出名的,他身着黄袍,立于城下督战,但很不幸被大炮击中,当下就口舌不能言,立马去见了上帝。至此,南西两王已经报销。
萧朝贵死后,太平军主力进逼长沙,但打了三个月也没拿下。久攻不下,太平军只好弃城而去,1852年底占领益阳时,数千船户带着民船参加太平军,帮助太平军渡过洞庭湖并攻下岳州,又得到民船五千,于是顺势拔汉阳、武昌,一时间声势大震。
但太平军随后又放弃武汉,上万艘船“蔽江而下,帆樯如雪,”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攻克九江、安庆。不过短短四周的时间,太平军已经逼近金陵。
由于清廷害怕太平军北进,兵力主要集中在北方,防守九江、安庆、巢湖等地的清军人数很少,和太平军正面交锋,基本就是以卵击石。面对太平军乘风破浪的威势,清廷的江防军早被吓破了胆,几乎是闻风而溃。一路上太平军江上横行,首尾相接,几近十里,对外号称五十万(实际作战兵力约七万五千人),势力大振。
1853年3月8日,太平军把金陵团团围住,据时人江士铎《乙丙日记》的描述,“自城外至江东门,一望无际,横广十余里;直望无际,皆红头人也(太平军)”,太平军扎下铁桶阵,不分昼夜的攻城,挖地道,埋炸药,“砰”的一声崩开了南京的城门,随后太平军蜂拥而入,南京城陷,不过七日。
南京失陷后,两江总督陆建瀛被杀,凡是在政府中任职的汉人,也被视为“清妖”,全部加以捕杀,“凡掳之人,每视其人之手,如掌心红润,十指无重茧者,恒指为妖,或一见即杀,或问答后杀之”。南京城内的满城,江宁将军祥厚以下的满人男女老幼大约有四万多人,统统被杀,一个不剩。太平军果然言必行,行必果,真真是一场民族主义的灾难。
南京的陷落,不但让北京的朝廷震惊,连世界都为之震惊。各国外交人员都纷纷预测可能的改朝换代,并准备和太平天国打交道,以尽早获得未来的利益。如当时的香港总督文翰(兼任英国在华事务代表),就赶忙提醒英国政府要重视太平军的发展。
南京城破后,太平军搞了一个规格很高的入城仪式。清人笔记《盾鼻随闻辱》里说,天王洪秀全从一个遍插红旗、点灯三十六盏的王船上下来,随后坐着六十四人抬的大轿入城,东王杨秀清则坐着四十八人抬的大轿,前后相拥者,竟然有数十里之长。天王、东王所到之处,老百姓必须跪着迎接,不得仰视。
一个新的王朝诞生了。至此,洪秀全可谓是鸟气出尽,可以和满清皇帝分庭抗礼了。
只可惜,此国只应天上有,缘何下凡到人间?
2.4、胡马啸西风,北伐一去不复返
太平军打下永安的时候,道州举人胡孝先投奔了太平军,洪秀全很欣赏他,常与之共商大计。胡孝先说:“关中乃天府之国,是周朝和秦朝兴起的地方,欲争天下的话,必须先取咸阳,然后北定燕蓟,这样的话,天下就唾手可得了。”洪秀全听后大喜,对他更加宠信。(罗惇曧:《太平天国战记》)
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东王杨秀清对文人很是反感,同时也怕胡孝先影响自己的地位,于是借永安突围的时候将胡孝先给宰了,丢在半路上喂狗。洪秀全听说后捶足叹息,心里对胡孝先的计策还念念不忘。
打到安庆的时候,洪秀全提出从安徽北进河南,杀往陕西,再定中原,但这个提议遭到杨秀清等人的坚决反对。在这些人的心目中,陕西乃贫瘠荒凉之地,哪有六朝古都、秦淮金粉的吸引力大?杨秀清甚至“哐当”一声倒地,再次以“天父”名义下凡,命令大伙前往南京,说那里就是地上小天堂,不得有误!
要说定都南京,倒也不是完全错误,假如他们以此为基地,并保持昂扬的士气迅速向北进军的话,是非常有可能推翻清廷另立王朝的……这是上策。倘若这策不能成功,也完全可以打通长江,断绝清廷和南方各省的联系,并进而控制南方各省,形成南北朝一般的南北割据政权……此为中策。最糟糕的,就是疲于奔命,困守南京……实在是下策。
事实上,太平天国的领导者们并不是没有想到,但行动的效果不佳,究其原因,还是对北伐重视不够,而西进的主要目的是保卫南京的安全。当太平军战士浴血奋战的时候,天京领导层的腐败和分裂却来得如此之快,也让人始料未及。
中国古代一贯讲究“势”,常说“大势所趋”、“势之使然”,这个“势”,是个难以琢磨但相当有道理的东西。在攻下南京前,太平军可谓是“势不可挡”,但来到南京后,整个太平军特别是领导层的进取之气没了,但奢侈淫秽之风却上来了。没有了士气,就没有了势力,“势”也就稍纵即逝,很快转换。在此背景下,北伐西征的前途命运,可想而知。
1853年四月,东王杨秀清命令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加上春官正丞相吉文元等带领九军两万人进行北伐。临行前,杨秀清叮嘱他们说,不要等待后援,也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只管杀奔北京,捉拿满妖皇帝。
得令后,林凤祥、李开芳等便兵分三路,杀奔六合、滁州,很快就到了朱元璋的老家凤阳府,随后又北渡淮河,克怀远,下蒙城,陷亳州,一路上连战连胜,好不得意!
但北伐军如同过河卒子,虽然一路上攻城拔寨,可是兵力有限,无法分兵留守攻下的城池,这使得北伐军和南京的联系完全被尾随的清军切断,这两万多人就象断线的风筝没奶的娘,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自生自灭了。
幸好这时捻军来帮忙。蒙城、亳州一带的捻党见太平北伐军将清军打得落花流水,很是羡慕,于是也蜂拥而起,群起归附,北伐军的势力一时间急剧壮大。但这些会党和广西老战士毕竟是两回事,他们既没有高度的政治觉悟,也不懂得尊奉上帝,更没有建立天国的远大理想,这些人更喜欢的是趁乱剽掠的土匪行径。这样的结果就是,当北伐大军离境的时候,这些人往往大半开溜散去,真正北进的,还是那些广西老战士。
当北伐军进到河南归德刘家渡准备北渡黄河的时候,黄河水突然暴涨,两岸船只也早被清军拆散烧毁,北伐军望着对岸苍茫的平原,只能望河兴叹。
无奈之下,北伐军只得沿着黄河南岸绕道西上,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后,总算在巩、汜河边掳得一些运煤船,但由于船只既小又少,一两天根本渡不完。刚渡到一半,就被跟踪而来的清军截击,剩余的一小半人乘机掉头南下,向着小天堂奔去,但最终还是被清军消灭于安徽境内,这批太平天国的原始股民,终究没有享受到小天堂之福。
已经北渡的主力部队没有退路,他们一路狂奔,攻下温县,逼近怀庆。但怀庆是个硬骨头,有清将胜保和直隶总督纳尔经额坐镇指挥,兵力有六万人,北伐军久攻不下,只好越过王屋山绕进山西。
进入山西后,北伐军沿着太行山的羊径小道,连下垣曲、平阳(今临汾)、霍县等地。正当北伐军准备继续北上之时,听说前方清将胜保已经布下重兵,北伐军不想主动钻入口袋,于是从洪洞县(苏三起解的地方)再次改道平行向东,进入直隶(今河北)境内。
随后,北伐军钻隙前进,速度飞快,很快过邯郸,克正定(今石家庄的机场就在正定),下深州,正要逼近保定的时候,又有大批清军北下阻截,便又掉头东进沧州。
但杀到沧州时,遇到了当地团练的顽强抵抗,北伐军遭到重大伤亡。林凤翔大怒,把主要兵力全部压上,在付出了沉重代价后攻陷沧州。因为伤亡过大,林凤翔等在城内纵军大肆烧杀作为报复。据说,城破之日,全城满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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