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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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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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世上没有比女人更甜的。”独眼男人淫笑着说。
  “那就让他在女人的怀里把秘密全说出来。”
  “他是解放军,这办法,怕是不灵吧?”
  “解放军难道不要女人?你没见他们成车成车地往这里拉女人?他们想女人都想疯啦!我的教头,动动脑子吧。”
  “这……”独眼男人难住了,就算祁顺能倒在女人的怀抱里,上哪儿去找这种女人,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呀。
  “阿依汗,别忘了我们的老朋友阿依汗。她手里,啥样的女人都有。”乌依古尔提醒道。
  阿依汗不住在这座院子,这院子是头人阿孜拜依以前的老院子,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阿依汗不喜欢这儿,她住在自己美丽的小院里,那儿有高高的葡萄架,有粉红粉红的杜鹃,有香馨四射的熏衣草。当然,那里少不了女人。阿依汗四十多岁了,打八岁开始,她的生命便跟女人联系在一起,这辈子,她已无法跟男人交流,更容不得男人的气味骚扰她,除非迫不得已。她喜欢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听她们唱歌,看她们跳舞。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葡萄架下,让一个乖巧可人而又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替她捶腿,是件很享受的事。
  她爱她们,尽管对她们很狠,可这狠,是教会她们生存的法则。弱肉强食是永恒的生存法则,要想不被食掉,你就得学会先食人。食人有各种各样的法儿,阿依汗教给她们最朴素也最实用的法儿。当然,做精灵是另码事,阿依汗手下的姑娘,并非个个都能做精灵,十个里能出一个就不错了。怪不得失去一个精灵她会那么哀伤。
  哀伤让阿依汗衰老,可她多么不想老啊。
  “我的阿默罕,我要跟月亮同在。”她跟捶腿的女孩儿说。
  阿默罕十七岁,跟其他维族姑娘一样,皮肤白皙,眼睫毛好长,眼窝好深,身材高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粒晶莹的葡萄,嵌在白净而红扑扑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但你如果把她想成温情脉脉的女孩子,那就错了。她是阿依汗手里很重要的一张牌,阿依汗轻易是舍不得用的。
  独眼男人找到阿依汗的这天,阿依汗刚刚得到两条坏消息:一是那个名叫王涛的男人并没掉进她的陷阱,居然奇迹般地逃走了,至今觅不到影踪;另一条更令阿依汗沮丧焦虑,她的宝贝“乌鸡”出事了,生死不明。
  乌云吞噬了太阳,她美丽的小院落充满了悲伤。
  独眼男人就在这时候把乌依古尔的想法说了出来,哀伤的阿依汗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独眼男人的鼻子骂:“我阿依汗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是草原上一只永远战不败的鹰,想借我的手达到你们的目的,办不到!”
  “美丽的阿依汗,我们是老朋友,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团结一心才是。”
  “天上永远不可能有两个太阳,鹰是不会和犬做朋友的。告诉你的主人,草原是我的,沙漠是我的,辽阔的疆域是我的。”阿依汗有点儿失去理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忘了曾经跟阿孜拜依达成的协议:在赶出解放军以前,扎伊派跟头人就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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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2)
独眼男人失望而归,对付阿依汗这样的女人,他还显得不够分量。
  谁知,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洒满大地,老院子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竟是美丽的阿默罕。
  二管家乌依古尔不无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管。”
  阿默罕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人。昨天深夜,阿依汗突然改变主意,将阿默罕唤进自己屋里,如此这般,细说一通,最后拉住阿默罕细软的玉手,深情地说:“我的阿默罕,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等着你扫掉乌云,让我重新看到太阳。”
  听见门响,祁顺挣扎着睁开眼。独眼男人真是太狠了,攻击他的下体不过瘾,又改为攻击他的眼睛,拿两根细软的芨芨,专门抽他的眼睑。他的眼睛已经红肿,眼球都快要掉出来了。剧痛中,祁顺看见有人进来了。屋子昏暗,光线朦胧,祁顺以为是独眼男人,等了半天,不见有拳脚甩过来,他才挣扎着往起坐了坐。这一次,他辨出进来的是位女人,不是靠眼睛辨出的,是靠鼻子,女人的气息总是令绝望中的他想到光明。女人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走过来。祁顺感觉到一股柔柔的目光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似风、似水,又似穿透黑暗轻洒下来的月光……
  是她,一定是她。那张被花巾裹着的美丽的脸呈现出来,那么近,那么真实,祁顺甚至能看到她乌黑的眼睛里传递出的深意了。
  是的,深意。每次放风或是被抬出去,他都能不期然地看见那目光,她就躲在这院里,或是长廊下,或是葡萄架下,一等乌依古尔的人走开,两个人的目光就会快快地相遇,有时短暂,有时稍长一会儿。无论多短,祁顺都能被那目光点燃,那是希望,那是召唤,那是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光明。
  果然,三天前,就在乌依古尔和独眼男人再次扑向隔屋那对妇女时,她走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划过他的身边。祁顺听到一句话,不太流利的汉话:黑暗很快会过去,等着吧。
  等他被抬回黑屋子时,手里就多了样东西,是美丽的维族姑娘塞他手里的,一颗花叶叠成的小五角星!
  自己人,一定是自己人!祁顺心里涌出一股热,很快,这热传遍了全身,激励了全身,疼痛感一扫而尽,祁顺甚至能咬着牙站起来了。我一定要坚持住,师长他们不会不管我,他们一定得知了消息,正在想办法。这位美丽的姑娘,一定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三天里,那颗小小的五角星激励着他,鼓舞着他,让他不再有任何畏惧。可恶的乌依古尔,等着吧,你这狼窝一定会被端掉!
  “水……”祁顺唤了一声。他真是口渴,狠毒的独眼男人,居然三天都不给他一口水,还说:“想喝水是不?说吧,说出一个秘密,给你一口水;等你把解放军的事儿全说出来,我给你一条河。”
  门口的女人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似乎带着点儿为难,不过,她还是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祁顺闻见一股香,那是维族姑娘特有的体香。别怪祁顺,被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就靠回味这种体香打发时间。祁顺做侦察兵,接触过不少维族姑娘,她们的美丽和多情是留在他心中的一道永恒的风景。
  真是想不到,女人真就喂了他一口水。多么清香啊,清冽、甘醇,带着鲜果的甘美,带着冰雪的透凉。祁顺凑上嘴巴,等待第二口,女人却突然说话了:“我仁慈的主,救救受苦的孩子吧。”
  就这一句话,祁顺便断定,她不是那个美丽的维族姑娘。尽管到现在,他还没跟那月亮般纯洁美善的人儿说过话,但他听过她的声音。“黑暗很快会过去,等着吧。”他再次记起她说过的话。
  你是谁?祁顺很想问一句,但他忍住了,没问。没搞清对方身份前,绝不能先开口,这是侦察兵的原则,也是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方式。女人没给他第二口水,她像神一样站他面前,用目光抚摸着他。祁顺忽然有一种怪怪的不太妙的感觉。
  政委童铁山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乌依古尔果然又耍新花样。据内线古丽米热带出来的情报,老奸巨猾的乌依古尔想用女人来征服侦察员祁顺。“老掉牙的美人计,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童铁山跟侦察连长孙虎说。
  

第六节(3)
“不能小看这个阿默罕,她是阿依汗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仅人长得够妖冶,而且手段极尽歹毒。”孙虎担忧道。
  “用不着小看,但也用不着怕,相信祁顺同志还不至于让女人俘获。”童铁山说得很自信,自信里面,却有掩不住的深虑。
  乌依古尔藏身的据点是侦察连摸到的,在吐峪沟一个叫麻扎的小村落里,这里是葡萄的世界,也是哈密瓜的世界。解放新疆的时候,这儿没响过一枪一炮,和平和友好的光芒永远普照着美丽的吐峪沟。但是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吐峪沟最富裕最阔绰的两座院落,却是恶魔藏身的地儿。
  “秘密包围麻扎,切断吐峪沟跟外界的通道,随时监视院里的一切,在师长没有下达命令前,切不可轻举妄动。”童铁山命令道。
  “是!”孙虎啪地一个立正,随后又说,“我怕再拖下去,祁顺同志有危险。”
  “一个人的危险事小,消灭整个扎伊反动势力才是我们的目的。你转告古丽米热,让她尽最大努力接近祁顺,告诉他外面的情况,同时,让她设法跟五婶和兰花接上头,一定要把她们也救出来。”
  “是!”
  五婶和兰花,正是那对妇女。五婶是侦察员王涛的母亲,兰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真是想不到,乌依古尔这样的消息都能打听到,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她们抓来,可见这帮人神通有多大。
  乌依古尔却不这么想,为这两个女人,他费了很大心机!就在特一团出事的第二天,乌依古尔便得知资料落到了王涛和林家川手里。这两个名字他不陌生,甚至称得上亲切,因为他在特一团里的人,就是跟这两人打交道的。而且他还知道,这两人都跟国民党方面有联系。他曾动过脑子,想把他们拉过来,可这两人太狡猾,老是对他存一手露一手。当然,这跟铁猫有关,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比他乌依古尔还狠。乌依古尔跟铁猫有过两次交锋,两次他都败了。打心底里讲,他有点儿怵铁猫,更怵他背后的势力,那可不敢小瞧啊,怕是头人阿孜拜依也得让他们三分。想到这儿,乌依古尔猛然就想到一个人,兰花!这女孩他不算陌生,虽然是汉族,跟他却有点儿瓜葛。还是乌依古尔刚当上二管家那阵,他去南疆汉人居住的村落找玉女。所谓玉女,就是年岁没超过十五,家中属老大,尚未婚配,人嘛,长得要好看,正眉正眼,没啥毛病。重要的,她要对维族人心存感激,是维族给了他们汉人存活的地儿,是维族湛蓝的天空和辽阔的草原生出新鲜的空气,才让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天是我们的,地是我们的,山川草木都是我们的,你们汉人生来就是为我们当奴仆,在我们的眼皮下活命的。这就是头人阿孜拜依还有乌依古尔的逻辑,也是他们征服汉人的理由。头人阿孜拜依每年都要到汉人居住的村落找玉女,然后把她们带到寨子里去,按寨子的需要分配给她们活干,让她们一心一意侍候他的家眷。
  被选为玉女,一生是不得嫁人的,就连多望几眼男人也不行。
  那次选中的,正是兰花。临上路时,村里有个叫五婶的寡妇突然颤巅巅地跑来,一进院子就哭:“使不得呀,遭天杀呀!兰花和俺娃儿订过亲的,她有男人呀!”
  “男人?”乌依古尔警惕地盯住兰花的爹,一个穷得只差卖自己的委琐男人。
  “没……没……没这回事。”
  “穷老根儿,你咋出尔反尔?我儿子要是回来,饶不了你!”叫五婶的女人止住哭,扑向兰花的爹,被乌依古尔带的人拦挡住了。
  “到底有没有?”乌依古尔恶恶地瞪住穷老根儿。这事可不敢马虎,玉女是绝对不能订过婚的,哪怕别人提过亲也不行,一提亲,等于就是她的肉体已被男人的灵魂给附住了,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干净,况且还是汉族女人!
  “没……真没……”已经拿了银子的穷老根儿当然不肯承认,不过他的语气已不那么坚定了。从他越发委琐的神态上,乌依古尔断定,这个貌似圣洁的女孩子早已被男人玷污过,不配做玉女。也就是那次,他得知兰花早已许配给一个叫王涛的男人。这男人在共产党的队伍里吃粮,两人按汉人的习俗相过亲,穷老根儿还收过王家二升小麦、三尺花布的礼。
  

第六节(4)
万万没想到,企图拿到资料逃跑的王涛正是跟兰花订过亲的人。乌依古尔一点儿没犹豫,火速赶往那个村落,他必须在铁猫想到这一点前把她们抓来。相信有了她们,王涛不会不听他的召唤。
  是的,召唤,乌依古尔喜欢这个词。
  乌依古尔不能不沮丧,岂止沮丧,他简直要被王涛气疯了。五婶跟兰花是抓来了,尽管费了不少麻烦,但总算没逃出他的掌心,王涛也算是听他的召唤,乖乖成了他笼子里的鸟。可结果呢,到现在他啥也没得到,资料没拿到,王涛在他手里捏了几天,又给逃了。原以为他还会回来,没想到他真能舍得下母亲跟媳妇!狠啊,比我还狠!乌依古尔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窝囊。头人阿孜拜依那边早就不耐烦了,再要折腾不出点儿动静,他这个二管家,怕就要跟大管家一样,做个替死鬼。
  “来人,给我扒了她的皮,狠狠地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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