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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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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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金毛熊偏偏又袭击了牧场的真由美,幸吉内心深处极为震动。他似乎看到了熊把真由美从树上拽下来,剥去衣服,贪婪地吃掉的情景。只有恶魔才能如此残忍。

“我明天开始找它。越冬前,它要竭力寻找食物。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它啦。”

“我也一块去,行吗?”

尽管着急,但看来目前一时跑不出去。呆在小窝棚里,莫如和老人出去找熊,还能分散一下忧虑。

“好吧。”

幸吉点点头。直到现在,他也不想去问杜丘为什么被警察追踪。

想到追踪能的幸吉和被警察困在山里的自己,杜丘感到北海道真是个残忍的地方。不,要说残忍,城市可能比金毛熊更残忍。它会在某一天,转瞬之间把一个人变成逃犯。老人追踪的熊,还能看到它的真面目!而在新宿的闹市上,悄悄地把符号般的外衣罩在杜丘身上的那个鬼怒的真面目,却仍掩藏在黑暗之中。

“可以吸烟吗?”

在神威岳山脚下的索埃马茨河谷休息时,杜丘间道。有许多动物,对香烟的气味很戒备。杜丘知道能、鹿、野猪都是这样。

看到老人点点头,他点着了一支烟。但只吸上两口就熄了。因为在这种地方,香烟是珍贵的东西。

“听说熊喜欢香烟味。”

“熊喜欢香烟……”

杜丘刚要问,熊怎么会喜欢香烟,但又停住了。他忽然想起,曾在哪儿还听说过喜欢香烟的动物。当时自己还认为不可能。那是……

“是猴子!”

杜丘竟脱口而出。他看看老人,老人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北海道并没有猴子。

“啊,我想起来猴子吸烟的事。”杜丘苦笑了一下,脸上随即变得冰冷。

朝云忠志养的猴子……

杜丘忽然记起朝云死后,他妻子从乡下回来时那次谈话的情况。

“听说猴子常得病?”杜丘问。

“是的。很长时间以来就不喜欢吃东西,丈夫很担心,请兽医来看过。可什么病也没查出来,也许得了神轻衰弱。”

朝云节子还不到四十岁,戴着眼镜。

“是猴子得的那种神经衰弱吗?”

“说是因为总挂着它,引起了荷尔蒙失调。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惟要在它旁边吸烟,它就使劲大口大口地呼吸,好象要把飘过来的烟抓住,吃进肚里去似的。虽然它不会吸烟……”

“这真是怪事啊!”

杜丘多少懂一些动物知识,他感到有些奇怪。猴子真的是要吸烟吗?

“听说,上野动物园的猴子得神经衰弱时,都吃黄土或者揪别的猴子身上的毛吃。”

“有这事。”杜丘确曾听人说过。

“因为我们没有孩子,所以丈夫就把猴子当成孩子,几乎是嘴对嘴地喂它香蕉什么的。它不吃东西,丈夫很担心,酒井来的时候,还问过他有没有什么好药呢……”

“东邦制药公司的酒井吗?”

“是的。”

“那么,给药了吗?”

“他想了好一阵。对猴子吸烟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啊。你们家院子里蜘蛛网挺多啊……”

杜丘一边抬头看着挂在树枝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蜘蛛网,一边随便问道。

“唉,”朝云节子也看看那些蜘蛛网,“这是这两三天突然才有的。”

“那位酒井和猴子熟悉吗?”

“曾和猴子玩过两三次。好象猴子也和他熟了。”

“你丈夫和酒井是……”

“他是我丈夫到厚生省以后认识的,交往不太深。”

“听说他昨晚在这儿呆到将近后半夜三点钟,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朝云节子不安地摇摇她那纤细的脖子,“我是在那前一天下乡去的。”

“问了一下酒井,还有你丈夫的同事青山和药事科长北岛他们三个人,据他们讲,你丈夫要辞掉厚生省的工作。他们三人是来劝他改变主意的。三天前的晚上,也说的这件事吗?”

“丈夫从来不对我讲这些事。”说着,她悲伤地低下头。“他是要辞去厚生省的工作,因为他本来就把那个地方当做暂时的栖身之处……”

“是这样……”

朝云节子又断断续续地讲了丈夫先前为什么要去厚生省,那是因为对医务界充满了仇恨。

——猴子吸烟。

对这个怪现象,当时不过是说说而已,杜丘现在已经有些忘记了。神经衰弱,这个现代文明所产生的病名,可以加在一切不明原因的症状之上,用它来进行解释。现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植物神经紊乱,一切不明的症状又都可以归入这个范畴之内。

——但是,果真如此吗?

如果野熊也喜欢烟,那么那只猴子也许不是神经衰弱。

——药物。

朝云和猴子是服阿托品而死的。不同剂量的阿托品,会产生不同的作用。在一定剂量下,它成为恐怖幻觉剂,给予大脑异样的刺激,使人产生奇妙的幻觉,发出狂叫到处乱跑。适当的剂量还能促进性欲,很可能给猴子吃下了这种药物。如果是这样,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猴子不是在吸烟,而是误认为那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幻觉吗?

一瞬间,杜丘觉得心脏好象一阵痉挛。他想起,朝云节子说过她丈夫不久前也有些神经衰弱。

朝云忠志之所以得神经衰弱症,起因是极其明显的。

在进入厚生省之前,朝云是一家小医院的代理院长。院长得了癌症,躺倒了。朝云接受院长的请求,做了代理院长。院长是他学生时代的上年级同学。朝云做了代理院长后,发生了医师会辞退健康保险医生问题。因为老院长是位有志气的人,始终奉行即使医院倒台也不搞利润主义的方针,所以受到患者的拥护,但医院收支出现了赤字。而且,地区医师会也盯住了他。因为他对其他医院的医生发生的医疗事故,也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

当然,这位院长说过,他反对辞退健康保险医生,因为那是无视受到健康保险医疗的那些国民的权利。朝云对此也有同感。

因为实际是朝云管理医院,医师会马上对他施加压力。朝云严词拒绝,竟遭到撤消会员权的处分。

老院长死后,医院被债权人封闭了。朝云预定稍过一段时间之后重新开业,并为此进行了一些准备。

筹措资金刚刚有些眉目的时候,医师会又开始报复了。医师会长撤回了银行贷款时所必需的担保,因此贷款停止了。不仅如此,地区医师会下属的医生配备委员会还送来了不谁开业的通知。

遭到这种否决,医生就不能开业。这也和烟摊酒店一样,各有其几百米以内的势力范围。这就是停止会员权处分在起作用了。一般说来,只要附近的医生同意,也就可以开业。可是,医生配备委员会这个类似垄断组织的幽灵却挡在路上。虽然病人很多,而医生又是那样缺乏。

没有医科大学的县,为了得到医生,千方百计地想设立大学。但由于医师会的压力却屡遭破产,这是人所共知的。至于个人开业更是困难重重。

开业的希望已成为泡影。

把全副精力都倾注于开业上的朝云,此时绝望了。医师会险恶的用心,非语言所能形容。不仅是医师会,所谓医生这个职业集团中的人所具有的排外性,也令人无法忍受。这难道就是治病救人的医生的所做所为吗?他把所有这些积愤,统统告诉了妻子。

既定的方针破灭了。他开始神经衰弱,人服引起的北躁日甚一日。尽管有的医院也邀请他去工作,但他都抓绝了。就在这时,厚生省医务局医事科向他发出邀请。

起初,他丝毫没有去厚生省的打算,因为那是官方机构,工资少得可怜。那里简直就蒙医生的养老院,去不得。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进了厚生省。

朝云从不对节子闲谈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他拒绝了工资高的医院而去了厚生省,所以,节子认为那里的工作干起来一定很顺心。但是,不久,节子渐渐发觉,似乎事情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他仍没有从苦恼中解脱出来。自从有些神经衰弱以来,他性欲减退了。如果有了孩子还无所谓,可是现在连生孩子的希望也没有了。他自己也诊断出是由于神经衰弱所致,曾半开玩笑地问酒井,是否有什么药可治,酒井回说没有。节子认为,如果开起来医院,丈夫的病就会好,所以仍把希望寄托在开业上。

“过几天,医师会会同意咱们开业的。”

“混蛋!难道还要我呈上检讨书,三拜九叩地求他们吗?”朝云勃然大怒。

近来,他经常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节子感到,正在气头上的丈夫,不可能向医师会赔礼道歉,因此,也就不可能让他快活起来。

节子说,大约在死前半个月,他好象有什么心事。

矢村警长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认为朝云当时是神经衰弱发作,图谋自杀。而且,还检查出他手掌上留有阿托品残液,院子里根本没有外人出入的痕迹,完全如同封闭的密室一样。只要不使用直升飞机,凶手是不可能进出的。

——但是……

姑且不谈朝云的神经衰弱症状,猴子出现的那种情况也很可疑。猴子不可能吸烟,一定是把烟当成别的东西了。可能是由于凶手事先偷偷地给它服用了阿托品,因此产生了幻觉……那种阿托品,没给朝云使用吗?

药品有着令人可怕的一面。如果把神经科用于麻醉的巴比妥酸诱导体和用于兴奋的天非他明合起来用的话,就会使人失去自己的意志,任人随意驱使。如果酒井有这种动机的话,他完全可以做到。他是一个药物专家,任何一种药品他都可以运用自如。另外,尽管手掌上发现了阿托品,可是哪儿都没发现容器,这不是一个尚未揭晓的谜吗?正因为这个谜,自己才不知不觉地卷进了一场搏斗,不得不走上被迫逃亡的道路。

还有喜欢烟味的动物——鸫鸟!

杜丘茫然若失的视线,投向山谷对面的杂树林。在灰暗的杂树林中,像七度灶草那样的红珍珠般的野果,闪着艳丽的光彩。

那是跟踪酒井义广时的事。

跟踪酒井共有二次。在第二次跟踪时,发现酒井傍晚到新宿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人会面。他们在茶馆碰头,吃了饭。她显然不是他妻子。杜丘以为,他们肯定要去旅馆过夜。

他心里泛起一般强烈的厌恶感。年近五十的酒井是个紫红脸,看起来很有力气,脖子上厚厚的脂肪,更显出他的蛮横无理与寡廉鲜耻的品性。处于制药公司一个重要的部长地位的人,是不该搞女人的。现在不得不对酒井和这个漂亮女人的风流逸事进行跟踪监视,使杜丘感到不快,但这种不快,很快又化为斗志。

可是,酒井和那个女人饭后就分手了。杜丘毫不犹豫地跟上了那个女人,她乘上一辆私人出租汽车,驶向世田谷区,在经堂的天祖神社附近下了车。杜丘叫住了那辆出租汽车的司机,让车稍等一下。他尾随着那个女人,看准了她走进的那所房子。

门牌上写着:武川洋子。

杜丘回到私人出租汽车那里,向司机打听刚才那个女人可曾说了什么。

虽然已开始了独自侦查,但尚未发现任何嫌疑。要想在感觉之网上捞出些蛛丝马迹,只有进行艰苦的调查。

司机是个坦率的人,回答说,

“啊,说过鸫鸟的事。”

“鸫鸟?”

“是一种小鸟啊。她说,好象是谁用汽枪打下来的,伤了翅膀不能飞了。她拣了起来,是个好人哪。”

“就说这些吗?”

“嗯,她朝我借火柴。吸烟的时候,好象突然想起来飞似的,说:‘司机,鸫鸟还吸烟,多有趣……’就这么说起来了。”

“鸫鸟吸烟?”杜丘议为,这不过是无聊的闲扯。

“她说,香烟冒出的烟一飘过来,那只鸫鸟就啪啦啪啦地扇着受伤的翅膀,不停地啄烟。”

“奇怪!再没说别的吗?”

“就说了这些。”

那只鸫鸟也会吸烟?

这个女人饲养鸫鸟。她和酒井有来往;朝云饲养猴子,他也和酒井有来往。那只猴子也吸烟……。这两种吸烟的动物之间,站着酒井。酒井又是制药公司的营业部长!

——这中间肯定有问题,杜丘想。而当时向司机打听的时候,自己对于鸫鸟和猴子吸烟这事却丝毫没在意,认为是无聊的闲谈,轻易放过了它。

两个人饲养的动物都想要吸烟,这不可能是偶然的联系,一定是某种药品所致。小剂量的阿托品可以成为恐怖幻觉剂。也可以认为是阿托品使它们产生了幻觉,把烟误认为是别的东西。

但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鸫鸟和猴子产生幻觉呢?是进行某种试验吗?——比如,试验一下如何用阿托品毒死猴子和朝云而不留下容器。二,容器不是那么容易处理掉的。所以,如果是进行试验,和肯定是幻觉试验。给猴子和鸫鸟服用一定量的阿托品后,就出现了把烟看成是一种其他东西的现象。这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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