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5天,赶了370公里的路,到了省城成都。
成都同顺庆府比起来,要热闹得多了。
它不仅是四川的省会,还是中国西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那时,成都正处在剧变中,银元局、铜元局、机器局、兵工局等新的工业机构,相继成立,手工业也比较发展,商业也较繁荣,涌进了不少洋货,还办起了洋教堂。
荷枪实弹的新军和警察,在人群中穿来闯去;古老的滑竿、轿子和新式的东洋车(人力车)满街奔跑;沿街叫卖的报童,不停地呼喊着:“哪个看报?新出的《四川日报》?”这一切对朱德说来,都十分新奇。
在一个小客栈住下后,朱德不顾旅途的疲劳,就上了大街。
街头巷尾到处都张贴着五颜六色的广告,四川省师范学堂和武备学堂的招生简章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直到把全部内容能背下来。
回到小店,他经过反复比较,决心投考武备学堂学习时间只一年,吃穿都不花钱,给家里能减去许多负担。
何况新军正在发展,国家也需要军队。
还真考上了。
他写信把这个喜讯告诉家里,谁知家里人在“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旧思想影响下,坚决不同意他去上武备学堂。
后来,经过刘寿川先生的劝说与协调,朱德又报考了四川高等学堂附设体育学堂。
这是专门为培养体育教师而开设的。
体育学堂里设置有教育、心理、生理、算术、修身、图画、体操、器械等课程。
朱德对每一种都学得十分认真刻苦,总共13门功课,他考试的总计分为1070分,平均每门成绩82分,名列全学堂第10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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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折的求学历程(11)
在学习中,他特别赞同学堂的“学生一律剪掉辫子”的规定。
那时,清政府仍然把剪辫子视为是大逆不道的违法行为,轻者坐牢,重者要杀头的。
学堂为了对付官府的检查,要求学生把剪下的辫子缝在瓜皮帽上,戴在头上仍像是长着一条长长的辫子。
可是,每当上体操或操练时,学生们一摘掉那顶瓜皮小帽,个个都是光头一个。
每当这时,朱德摸着光头,觉得一身轻快,练起单杠、双杠、木马、徒手体操来,分外干净利索、灵活、准确。
体育学堂,虽然是一所不大的学校,师生总共也就二百来人,却分为两派。
一派是拥护康有为、梁启超的君主立宪派,一派是追随孙中山的革命派。
拥护孙中山的同盟会员在师生中展开秘密活动,他们秘密散发传单,传递信息,发展组织。
一天,晚上就寝之前,朱德突然发觉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塞有同盟会的机关刊物《民报》。
他如获至宝,立马收藏起来,悄悄地躲在无人处读了一遍又一遍,觉得革命派的主张都是自己想说的,而立宪派的实质仍然是维护腐朽透顶的腐败朝廷。
读完《民报》后,朱德总是焦急地盼着有人来同他接头、交谈,要是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此人必定就是同盟会员。
他盼了几天,也没有出现他想像的情况。
后来他也如法炮制,把《民报》藏在一位他认为可能是同盟会会员的枕下,并在暗中观察他的举止言行,等他同自己联系,但毫无结果。
同盟会,在当时被清廷定为禁党,是叛逆,抓住了就得坐牢,甚至杀头。
所以,只能够秘密活动。
朱德在体育学堂学习的一年中,一直同刘寿川先生保持着联系,常有书信来往。
通过刘先生的牵线搭桥,他在成都结识了许多新朋友,特别是来自仪陇的同乡敬、张四维、李绍沆、田玉如等交往更为密切,情同手足,无话不说,学习中相互帮助,生活上相互关心。
假日里聚会在一起,谈论毕业后的打算和抱负,谈论救国之道,而谈论最多的还是怎么改变家乡的贫困落后面貌,使父老乡亲们再不受穷。
刘寿川回到仪陇县任试学(督学),他了解到在成都读书的仪陇籍学生,有毕业后回仪陇办学校,报效家乡的志愿。
他决心在仪陇筹办一所高等小学堂,给朱德、张四维、李绍沆、田玉如四个仪陇籍的学生写信,邀请他们毕业后回乡共同创办县立高等小学堂。
四个人接到信后,欣然同意,尤其是朱德最合心愿。
在他的心目中,教师是崇高职业,自己非常拥护“教育救国”的主张:何况这又在家乡教书,离家很近,还可照看父母;特别是为了读书欠下的两百多块大洋的债,自己应该挣钱还账。
事实上,这笔钱,直到他以后在滇军当上旅长后才还清。
1908年初,朱德和张四维、李绍沆、田玉如四位好友应刘寿川之邀,到仪陇县立高等小学堂任教。
朱德任体育教习兼庶务,其他几位朋友分别担任文科或理科的教员。
仪陇县高等小学堂,就建在原来官府里办的金票书院里。
金票书院就在城内,它是依着山势修建的三座院落,前院是操场,中院是教室,后院为宿舍,环境幽美,绿树成荫,是一处读书的好地方。
原来为一班举人、秀才所把持,现在虽然改成了新学,他们仍然想维护旧的教育制度,极力反对朱德等一批新来的教师。
这时,朱德又面临着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双重压力和反对。
朱德从成都回到仪陇后,先去高等小学堂报了到,然后回到马鞍场去看望父母。
那天,家里比过年还热闹,亲友们听说朱德学成归来要在县里做事了,都来道贺。
家里杀鸡、宰鸭、做豆腐,来招待朱德和亲友们,席间,亲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他的情况:“你在县里做啥子官哟?”“我们这种跟泥巴打交道的人,是做不了官的,能做点事就不错了。”
一、曲折的求学历程(12)
朱德没有正面回答。
“那,做啥子事嘛!”
亲友们紧追不放,总想弄个明白,探个究竟。
朱德脑壳里转了再三,觉得还是如实告诉亲人们为好,实话实说吧:“在学堂里当体育教习,就是教体育的老师。”
大家一听是当老师,还是教什么体育的,似懂非懂,也不便再问。
屋里鸦雀无声。
朱德的父亲朱世林,生来就是个急性子,急忙追问:“你再讲讲,你在县里干啥子?”“当体育教习!”
朱德一字一板地说。
“这个体育教习,到底是搞啥子的?管多少人?挣多少钱?”父亲紧紧追问着。
面对着父亲一连串的盘问,朱德不知如何回答为好。
沉默了片刻,觉得还得耐心地向父母和亲朋好友说清楚。
他说:“我们这些农家子弟,在当今社会里是没有什么官好做的。
回到家乡当老师,办教育还是个正道。
体育教习,就是教学生练操、练跑、练武艺,强健身体,卫国卫民……”素来脾气暴躁的父亲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气愤地说:“全家老小20来口子,一年360天,起早贪黑不要命地干,10多年来省吃俭用,为的啥子哟!还不是为我们朱家能出个读书人,能谋个一官半职,免得再挨饿,再受气!你可好,说得那么轻巧,当啥子体育教习。
跑呀,跳呀,哪个不会?是人都会,还要得着你教。
你的书统统白念了,我们的血汗也统统白流了!”
平时爱发脾气但话不多的父亲,今天是发了大脾气,讲了一大篇多年来压在心底的话。
然后,他怒气冲冲地跨出家门,直到朱德离开马鞍场时还没回来。
一桌饭菜摆着,大家不欢而散。
母亲既疼爱儿子,也想着全家。
她很想劝劝儿子去县府里说说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搬了一把矮竹椅,独自坐在屋里的小角落里,默默地用衣襟擦着泪水。
第二天,朱德告别母亲和家人去大看望大伯。
没料到父亲也在,是昨天生气后跑来的。
他又耐心地向父亲和大伯作解释,说:“世道在变化,一天一个样子。
就是不废除科举,穷人家的子弟考上了秀才,又能怎样?没钱没势的人家,是进不了官府做事的。
做官要花钱去买,我们花不起这种钱,也决不能去做这种贪官,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两位老人沉默了,父亲也再没有像昨天那样发火。
因为,昨天夜里,两个老兄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过了:孩子读书回来能做官吗?不能做官,又能干啥子?指望他为朱家做啥子?每年能挣来多少钱?……每道题都解不开。
但有一点似乎想清楚了:朱家无权无势。
那只好认命,命里注定你是四两,你不会有半斤。
这也算是点自我安慰。
何况,孩子回到县上还有一份事做,好歹有碗饭吃,还能挣几个钱,也该满足了。
听朱德这么一解释,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人穷志不穷,穷也得有骨气。
当个老师总比贪官强百倍。
当老师是行善,贪官是作恶。
想来想去还是支持朱德去当老师,去行善事。
朱德终于说服了家人。
第三天当他离开大去仪陇县立高等小学堂任教时,只有伯父一人去送他,送了一程又一程,走了好几里路。
最后,还是朱德再三劝说下,伯父才停下了脚步。
他眼里噙着泪花,很动感情地说:“乡下人晓得的事不多,不晓得的事,过些时日也会慢慢明白过来。
你就放心地去吧!你要照顾好自己,把学堂的娃儿们都教好。
常捎信回来就是了!”
朱德非常感激伯父对他的理解与支持。
他热泪盈眶地对老人说:“放心吧!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一、曲折的求学历程(13)
伯父站在琳琅山的路口,一直望着远去的朱德,好久,好久,才转身走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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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寻求救国救民之路(1)
这时,正处在变革的年代,新旧势力的矛盾与冲突十分激烈。
仪陇虽然是一座偏僻的山城也不例外,废科举办新学的强劲东风吹到了仪陇。
朱德同刘寿川、张四维、李绍沆、田玉如等决心推行新教育,为家乡做点有益的事。
他们宣传新学,革除旧科目,设立新课程,提出学生好好学新课,认真参加体育锻炼。
此举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
开学时,只招收到12名学生。
这一下,保守势力便得意洋洋地写了一首打油诗:“十二学生五教员,口尽义务心要钱;未知此事如何了,但看朱张刘李田。”
保守势力把这首打油诗在全城张贴,对朱德等进行恶意中伤。
他们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挑战,尤其是朱德出身寒门,更成了众矢之的。
因为朱德除了教授体育外,还兼管着学堂里的庶务,这是个管钱管物的差事。
不少保守势力的人物,对这个位置垂涎三尺。
所以,对朱更加嫉恨,总是百计千方地诋毁他。
在上体育课时,为了操练方便,朱德要求学生脱下长衫,穿上短褂、短裤。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遭到了来自校内校外保守分子的强烈反对。
一时间,谣言四起,恶毒中伤,说什么“新学有损国粹”,说什么“体育是猥亵的课程”,骂学堂里的新教师是“假洋鬼子”。
闹得小小仪陇满城风雨,一张张状纸飞向县衙,守旧派状告朱德等煽动学生剪辫子,犯了“反叛朝廷罪”;教“学生脱去长衫,穿短袄,犯了‘流氓罪’”;还诬陷朱德兼管庶务,犯有“贪污罪”。
他们妄图用这三条罪状置朱德于死地而后快。
知县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下令封闭了学堂,把朱德等教师带回县衙。
知县摆出县太爷的架势,劈头问道:“朱建德,你可知罪?”这时,朱德已改名为朱建德。
“皇上废科举,办新学。
县府将书院改为学堂。
我等响应号召,在新学教书,何罪之有?”“大胆。
唆使学生脱长衫,穿短袄,伤风败俗,难道不是事实?”知县一看朱德不但不低头认罪,竟敢顶撞他,气得拍了桌子。
“上体育课,穿着长袍、马褂怎么操练?”朱德反问了一句。
“胆敢狡辩!你掌管庶务,有无多报少领、损公肥私的贪污行为?”朱德听到这里,气得直咬牙。
他大声答道:“庶务账目一清二楚,一切开支有据可查,按时公布。
朱建德做事光明磊落,走得正,行得端,不怕任何人检查。”
知县在众目睽睽下,被朱德反驳地张口结舌。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大人,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他们要求释放……”知县清楚这件事本来就理屈,现在又怕事态扩大,只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