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再次进来服侍,后妃二人已经是亲如姊妹,相互嘘寒问暖。
谢福儿临走前,蒋氏突然开口:“后宫进新人之事,宗正府的折子已递上来了,贵妃过些日子又有得操持了。”
谢福儿步子一止。
蒋氏看她反应,知道她恐怕还不知道这事,虽已跟她修订友好条约,但女人心思总还是女人心思,眼巴巴瞧着她意气风发不大爽快,递根刺儿过去叫她不那么顺畅也是好的。
蒋氏笑着解释:“去年那一批,贵妃是翘楚,无论性情还是才貌,都压得旁人黯然失色,成了六郎这一年里的心头肉今年不知道会有哪户的佳丽,能有贵妃一样的福分呢。”
后宫一年一次汲取新鲜血液,光阴似箭,转眼都一年了。
又有女人要进来了
本朝选新的流程,底下相关部门的臣子先递折子,提出进谏,相当于是提醒,喂老板该进货了哈。
因为涉及充实后宫,皇帝会将这进谏转达管理后宫的人,一般就是皇后或者太后了。
自己现在协管后宫,宫中马上要进新人,他却没通知自己。
谢福儿说:“多谢皇后提前告诉。”
苏娃担任助理的不安没有持续多久,发现不对劲了。
建始殿那一夜雨露后,虽说没晋位,但每次跟后宫夫人遇着,对方对她是客气的,有时还套个小近乎。
自从当了贵妃助理,那些夫人们反倒抱团孤立起自己。
谢福儿叫苏娃来帮自己,也不是随口说说,还真是事无大小就叫她来一起督办。
每次为表嘉许,还总从梯己中拨些礼物,今儿一个耳坠子,明天一个镯环。
贵妃对自己越好,那些夫人就越不给自己好脸色。
非但如此,赵王那边也看得有点儿皱眉毛。怎么,是想跳槽了?
这天陪谢福儿去了一趟图华宫,苏娃彻底明白谢福儿想干什么了,软刀子杀人,还是借人家的。
这天,远条宫又派内侍送来一套秋冬成衣。
苏娃看着这身华服,正发愁,要不然借个病,推掉以后给谢福儿帮忙的差事,送衣的内侍已经在轩外高声嘱咐:“贵妃今天在立新规,后宫几位夫人们都已经去了远条宫,苏夫人也请快快换上衣裳,去帮贵妃。”
苏娃只得先换上过去。
远条宫的耳殿聚着后宫十来名夫人,以及几座宫殿的主事大宫女。
门窗紧闭,只有宫娥,没有内侍。
夫人们面色惊慌,甚至有的还有些羞赧。
苏娃看见她们手上各自捧着一套衣裳,再仔细一看,都是下裳。
赵宫人说:“请各殿夫人换上新裳吧,换好了,回去后再同你们殿内的宫女下人们传达新规矩,今后这后宫,开裆裤统统以这绲裆裤替代。”
苏娃拿过一个夫人手上的裤子一翻,裆缝上了,再没那羞人的拳大开口了。
夫人们迟迟不动,显然却又不敢违逆贵妃的意思,一名大宫女鼓着勇气发问:“后宫女子一入深宫,就得穿戴开了裆口的下裳。这样岂不是坏了祖宗规矩?”
赵宫人和颜悦色:“祖宗规矩?老奴可不记得高祖立过这规矩,高祖的皇后那更是一等一的贤后,从不搞歪风邪气。不知哪朝哪代起,宫中有低贱女子为了gou引帝王,才想出这法子走歪路,以至于其他有想鲤跃龙门的宫女仿效行之,坏了宫中风气!成天穿着开裆裤在宫中走,在宫闱中进出的男子看到了,就算没色/心,也给你们逼出来了,外使别国的人来了,还以为咱们是个什么邪魔外道的朝廷。不多说,这陈烂规矩总得废了,今天就是个开头,从今后定期检查,要发现有人再行旧矩,直接交由敬法殿处置。”
胡才人早是贵妃这边人,与郦宝林姊妹一块儿打起了广告:“是啊是啊,绲裆裤好啊,小日子不用发愁,夏天不怕蚊虫叮,那儿叮肿了还不知道怎么给咱们皇上解释呢!”
大部分宫中女郎其实是乐意这改革的,主要开裆裤实在太不方便,光是大姨妈就麻烦,只是因为习惯了,一时说要改,有点错愕,这会一听轻重夹击的,开始陆陆续续换了。
大殿内一片白花花的盛景
却还是有几名存着小心思的夫人没动。
赵宫人冷冷望过去:“那边几位夫人,是裤子的尺寸大小有问题?”
一名夫人大胆些,贵妃到底是贵妃,不是皇后,犟嘴:“这规矩已流了好几代,如今突然一改,皇后可知道?”
赵宫人微笑:“不仅知道,还是极力支持的。”
那夫人哑口无言,却依旧不动。
赵宫人帮这几名夫人说出心意:“穿惯了破破烂烂的开裆裤,如今给你们完好的裤子穿,反倒不愿意了?还是心里抱着什么打算?”
苏娃见赵宫人眼神飘向自己,分明意有所指,脸一变。
改革总是有阻力的,绲裆裤妨碍了某些人的利益,自然有不屈不挠的勇士。
顽固派中又冒出个不怕罚的,见皇后已经是答应了,估计早就跟贵妃一线,又搬出皇帝:“那皇上可知道?”
男权社会生长下的几枚死心眼儿绝壁不能接受让自己舒服:“是啊赵宫,皇上可准了贵妃这新规矩?”
“妾身记得几年前皇上还赞过这开裆裤,说是透气,凉快!”
这么一说,更有人不怕死了:“咱们不换什么绲裆裤,咱们坚持要穿开裆裤!!!”
“是,妾们要穿开裆裤!”
快要后宫起义了。
布幕背后的谢福儿瞧着形势,并不发话,递了个手势出去。
赵宫人收到,瞟了苏娃一眼:“苏御女。”
苏娃明白,自己既然是贵妃的帮手,这是要自己帮劝呢。这不是让自己找骂么!可就算提出卸职,也得先过了眼下。
苏娃咬了咬牙,上前几步:“贵妃如今协管后宫,用意自然都是好的,几位夫人快快——”
几个顽固派看她一身锦罗绣纱,耀眼得很,气不打一处,得了点儿好处便狐假虎威,一个御女,比她们还出挑,怨妒越发深。
不敢当面说贵妃,对付苏娃还是不用客气的,有人刁难:“你是哪坨蒜?咱们怎么不认识你啊!”
苏娃忍气吞声:“妾是桂轩的苏氏,皇上钦定的七品御女。”
夫人们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她位份,还知道她前些日子侍寝过呢!还特意回答得清清楚楚,不是故意耀武扬威吗?
万棉堂的马才人,娘家武将门户,性子向来急躁,进宫一两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眼前一个宫女出身的苏娃偏偏一下子就能得了御幸,心里烦,又遇着个打压自己受宠之路的贵妃,将怒气发在苏娃身上,过去猛力一推,佯装失手,回头叫嚷:“你们挤我干嘛,害我把——刚、刚、侍、过、寝、的、御、女推倒了!”
几个夫人早妒忌苏娃一介宫女出身的被捧得高,捂嘴去笑。
马才人经这一闹,越发壮了势,横竖闹到现在贵妃也没表个态,将绲裆裤往婢子手上一甩:“贵妃倒是说明白个理由,咱们为什么要改这规矩。”
苏娃单独进耳殿,被马才人推得摔在地上受众人围观,连个扶的侍女都没,气得小脸儿红通通,爬都爬不起来,肚子也不知怎的疼得厉害,耳边尽是嘲讽。
她后悔主动找谢福儿,反着了她道,当时怎么会想到依她性子竟把自己调到手边。
从今后在宫里哪还有好果子吃,就算谢福儿不玩死自己,在这些夫人中间也没脸面和活路了。
被害妄想一步步加深,苏娃几乎烧红了眼,肚子更加抽搐,撑起身子,趁局势正乱,三口呼吸下来,平静些,款款走到中间。
众人见苏御女朝向赵宫人,语气倒还温和楚楚,粉唇一咬,又有些无辜:“贵妃如今不能伺候圣上,生怕别人得宠于圣上,才叫咱们换裤子,让咱们今后都不能亲近圣上不能得圣宠吗?”不是协管后宫充能耐么,就叫她失了民众心,不被人信服。
众女又不比苏娃笨,心底多少有这猜测,只不敢明说,被苏娃这么临阵倒戈一挑明,殿内窸窣起来。
这是狗急跳墙了。赵宫人倒没料到苏娃奋起一搏,将火引子牵到了贵妃身上,回头望了眼布幕后。
谢福儿掀开帘子出来。
众女见上级来了,再不爽,礼还是要行的。
赵宫人捏把冷汗,只想着自家贵妃怎么接这贱人的质疑。
谢福儿扫一眼众女,最后定在苏娃气得直哆嗦的身子板上:“苏御女亲近圣上的法子,原来是靠一条开了裆子的裤子。”
苏娃顶头一炸,数十道目光炬般射来,周身发烫。
谢福儿再不理她,心中揣摩那皇帝老儿对着大臣们是怎么不怒而威来着?掂量了下,面朝大众,汲含三分笑意:“今天你一条伤风化的残裤得了圣宠,明天别人凭那裤子也能夺你的圣宠。你们穿什么下裳不紧要,累坏的却是天子。扫除邪风,破除陈规,确保圣上御体安康,这就是废除开裆裤的由头,再有不服,大可找皇后,或者直接去找圣上。”
众女大气不出,怎么能还有异议,难不成向天子表达老娘生怕做不死你,哪管得了你康健不康健。
几个离争宠远的宫殿主事宫女先行系好裤带,响应:“奴婢们回殿这就告诫宫人,必当严守新规。”
剩下夫人随了大流。
马才人最强硬的人也禁不住同僚拉扯,愤愤不平地领下新规。
谢福儿头略一转,低问:“赵宫,这架势,做足没?”生怕震不下来。
赵宫人笑着扬起拇指:“极赞。”
话一说完,那边传来扑通一声,继而有惊叫:“苏御女晕倒了!呀,还出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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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苏御女有喜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耳殿一场风波中,苏娃被逼到绝路,跟贵妃硬碰硬,大伙儿以为这御女彻底玩完了,还猜她是装晕遁。
谁想这一昏,来了个大翻身。
苏娃一路喊肚子疼,回了桂轩,品藻求来医妇号脉,竟是有了身孕,月份比贵妃晚不了多久。
医妇赶紧通知了高一级的太医。
一听后宫夫人有孕,太医署的不敢怠慢,上报帝后,开方熬药,差人侍在桂轩外面。
所幸胎儿没大碍,保住了。
简直就是溺水的人捞到了木头,苏娃喜极而泣。
因身子没什么反应,经期也不太稳,苏娃只当没戏唱了,一经确诊,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后怕差一点就摔掉了后半生的福分,更担心落红对胎儿有损,正好借肚子底气十足地推掉了远条宫差事,足不出户,就怕再出意外。
苏氏有孕的事上报后,内务省领了皇命,赐了钱财,又多拨了十来名奴婢。
桂轩是非主位的低阶宫妇住的宅所,一座院子容纳五六名夫人,向来清净简朴,不得宫人们重视,却因多了个孕妇,一夕之间热热闹闹。
马才人因闯了祸,差点儿损了龙嗣,交由了敬法殿那边押着再行发落,听说从万棉堂带出去一路上哭哭啼啼,劲儿又大,甩头蹬腿的一路掀翻不少盆栽花卉,闹得后宫都知道。
跟马才人那天一帮的几名夫人慌了神,怕日后要牵连到自己,叫侍女跑去桂轩探风。
品藻这次总算长了脸,腰一叉,将侍女们不冷不热地驱了回去。
皇帝只听说谢福儿立规矩时晕了个人,正在上朝议事,中途暂停了一下,叫游御医率人火速去远条宫。
游御医还有些纳闷,听说那患者是桂轩的夫人,不在远条宫啊。
胥不骄这才在边上低声帮天子说出心意:“是叫你去看贵妃有没事。当着贵妃的面昏了,贵妃受了惊吓怎么办?”
这得有多玻璃心才能受惊吓啊!游御医哭笑不得,却还是匆匆带人马去了。
苏娃之事后,谢福儿总听赵宫人传回些消息。
赵宫人每每说起都愤慨不平,替贵妃不值。
那苏氏一天到晚卧在床上就罢了,还总反应这吃不下那吃不下,硬是磨着叫御膳给她开了个小灶,成日海味山珍往里端,生怕少吃一口就养不活那龙胎,连自家贵妃平日两餐也吃得精简清淡。
可气的是,连吃饭喝水都要用银针试过一遍,再由品藻亲自试吃,最后才下肚,生怕别人有加害心思要随时毒死她母子,贵妃吃饭也没这么经心。
前天难得出来了一趟,只在小轩后院天井走了一圈,她竟叫十来名宫人陪着,光是搀着拥着的就有四名,几步路而已都快叫肩舆来了,像是地上长了刀子,连贵妃去上林苑那么远也没这么大排场,就算去行宫也只带了两个亲随。
“怀个玉皇大帝也比不上她这样娇贵。”赵宫人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