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七煞把肩头上的人甩在地上,从腰中抽出一把尖锐的铁叉,那是他杀人无数的武器。六煞与他站在了一起,形成双人迎敌的局面。
地上,入画的半截身子从麻袋露了出来。在如此撞击之下她还是没有醒,趴在地上,没有束起的头发四处散乱着,显得她如此无助而弱小。
尚玄看着她,双唇紧抿,眼睛里寒光顿显,他的身形快如闪电的朝那二煞扑了过去,武器叮当的撞击声在不平静的黑夜中响起。
这两人与之前遇难的二煞不同,后者是因为轻敌,所以死在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保镖手里。而他们两人有了前车之鉴,知道这保镖不是普通人物,便使出看家本领与之对打起来。
十二星煞是江湖上成名人物,所以武艺自是不弱。尚玄倒也不敢看轻他们,他出手的前面的几招都是虚招,试探出他们的武功套数后再寻找最易击败他们的方法。因为他想让躺在冰冷地上的人早点脱离危险。
果然,数十招之后,脾气急躁的七煞露出破绽,被尚玄一刀劈开了手中铁叉,人也被劈倒在地上。当尚玄正想再上去补上一刀时,忽然跳出几个头戴兜帽的人,把尚玄给拦开了。
其中一个走近入画,弯腰欲抓起她。尚玄见状,侧身避开六煞的大刀攻击,伸出一脚,把七煞落下的铁叉钩在脚尖朝他踢过去,尖刺正中那人的背心。一声惨叫过后,那人倒在入画身边。
尚玄不再迟疑,他把短刀舞得呼呼作响,劈开了两个拦路的兜帽人后,朝入画奔去。刚用没握刀的手把入画抱起来,他便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连忙把头抬起,便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朝他们扑来。
那张网由四个戴兜帽的人控制,他们找准位置撒下沉重的大网,动作非常熟练。
情急之下,尚玄抱着入画就地翻滚,避开了那张网。然而没等他站稳,又一张网兜头盖来。
因为收势不及,兼怀里抱着一个人,这下尚玄无法躲避,眼睁睁的看着大网越来越近,连网上密密麻麻的弯钩都看得清清楚楚。被这张网网住的人肯定会变得血肉模糊,他心中一凉,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她的性命也不留了。
眼看阴谋就要得逞,有人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就在一瞬间,那张即将缠上两人的网忽然改变方向,向上升腾而起,令那两个人顿时逃脱死亡的降临。众人都大吃一惊。
原来是尚玄在电光火石之间,用尽全力把手中的短刀射向大网,短刀带出的强猛冲力把大网往后扯,直至把其牢牢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大网悬在树干上还兀自晃个不停,发出金属清脆的撞击声。
控制另外一张网的人因为这个变故,呆了呆,没能及时地再次撒网网鱼,使得那鱼找到了逃脱的机会。
就在众人醒悟过来之际,尚玄早已抱起入画,越过六煞身边跳入溪壑中很快失去了踪影。而六煞刚刚才来得及举起他的大刀。
“他们逃不掉的,快追!”一声令下,被震撼后的众人立刻纷纷尾随着跳进沟壑里。
独处
当入画悠悠转醒的时候,引入眼帘的是参差不齐透着阴森的山壁,她打了个激灵,强撑起半边身子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火堆旁边的一个熟悉身影。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又重新躺在草堆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传来一阵痛楚,这种感觉好熟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咬紧牙不让自己哼出声。
正难受着,尚玄走过来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入画的脖颈把她扶了起来,递一个东西到她唇边轻声说道:“喝点水会好些。”
水盛在一个新鲜的竹筒里,衬得鲜清澄亮,更兼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入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还未等喝过瘾,尚玄却把竹筒拿走了,还说:“一下子不能喝太猛。”
入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胸口那股闷恶之气散了不少。这时才又发现香气四溢,原来是尚玄在火堆上烤着什么,于是肚子适时地发出一两声不太雅的声音。她摸了摸肚皮,有点尴尬。
尚玄微微一笑,又朝火堆走去,边说边道:“未烤好,还需再等等。”
入画扁扁嘴,伸长的脖子又恢复原状。
“那个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她觉得有点奇怪,自己睡了一觉的功夫竟然会变得又渴又饿,而且周围的场地也换了。之前在寺院的厢房中,而此刻貌似自己正待在某座山的山腹里。
尚玄细心地翻烤着山鸡,说道:“你睡了两天一夜,自然会很饿!”
两天一夜,不会吧!入画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睡了那么久吗?她皱起眉头模模糊糊记起来睡觉之前,翠丫端水给她洗脸什么的,擦完脸之后接着做什么就没有印象了!
“翠丫跟胡都尉他们人呢?”不得不承认回忆失败,便问起同行的其他人来。
尚玄沉吟了片刻才回答:“胡都尉不知道在哪里,翠丫已经死了。”
“什么,她~死了?”听得身边的人又出事,入画心中蓦然一沉,脸色也变了。
尚玄看着她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用难过,在你见到翠丫之前她已经被人杀死,后来所见到的翠丫是别人取而代之,并且妄图伤害你的人。”
入画目瞪口呆,想不到会是这样。那“翠丫”连尚玄这般精明的人也骗过了,看来对手越来越难对付。不管怎么样,翠丫的死与自己还是有关联,入画垂下眼帘,心中有些恻然。
尚玄侧头看着她缩在干草堆中神情萎顿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清了一声喉咙说道:“肉已经烤好,要不要过来吃?”
这一叫,令得她肚子又响起来,入画赶紧从草铺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火堆边。尚玄弄了几根木材砌好让她坐下,又把竹筒递给她说:“再喝点水,别喝太急!”入画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来,眼睛一直瞪着已经烤成金黄色的山鸡。
那香气扑鼻的山鸡被烤得冒出油来,滴在火炭上滋滋的响,入画咽了一小口水,看着烤鸡再也不肯喝了。
尚玄撕下一大块鸡腿递给她,接过之后,入画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口肉,虽然没有咸味,但山鸡肉又香又鲜,滑嫩可口,味道好的她差点连舌头也吞了进去。
正吃得来劲,忽然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眼光,入画抬头一看,尚玄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并没有吃东西。他的眼睛没往日那么深邃,火焰的光芒在他瞳孔中炼出一种光华,衬得他平凡的脸竟然清朗如明月,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在其中。她不由得愣住了。
恍神过后,又发现尚玄的嘴角翘的弯弯,似乎看到自己的失态很高兴。入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还是以前那个自以为是的丑八怪,刚才自己一定是见鬼了才会失神吧!
不过入画不好意思再次狼吞虎咽,他毕竟是个外人,最起码的形象要维持好,不然招人笑话。于是她便用手撕着鸡肉,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努力不去看那个令她发窘的人。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尚玄不禁又笑了。眼前的人虽说头发凌乱,神色憔悴,在温暖的火光映衬下,依旧温雅矜贵,灵韵动人。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拈下她鬓边的草丝。
这个亲昵的举动吓了入画一跳,转过头,竟看到了他眼睛里毫无掩饰的浓浓的柔情。这冷酷善战的保镖何时曾显露过这种表情,入画差点被一块小小的鸡肉噎着,忙伸长脖子吞下口,举起沾着油星的手胡乱扒了一下头发,嘴里说着:“我自己来”
尚玄眼眸暗了暗,与她保持了些距离,捡起一根树枝撩着火堆上的柴火。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呃,你不吃吗?”为了打破僵局,入画只好没话找话。
“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尚玄说着,又扯了另外一只鸡腿递给她。
他又恢复了那副酷酷的,无甚表情的面容。入画偷偷松了口气,接过鸡腿时,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血痕,再打量他全身,还有几处刀伤。入画心中猛然一抽,说道:“你受伤了!”
尚玄淡淡一笑:“没事,都是皮外伤。”
“尚玄,这两天你为了保护我,吃了很多苦头吧?!”入画忽然不能想象他带着昏迷不醒的自己,如何躲过敌人的攻击。
尚玄沉吟着没作声。她当然不能体会,当尚玄带着她脱离死亡之门后,还与敌人交锋了几次,他每次拼尽全力护着她,不让人伤害到她一根汗毛。屡次千方百计脱身之后,他都大伤元气。这次好不容易完全摆脱敌人,躲进这个山壁调养生息。
“你身上的伤口要不要紧?”入画有些羞愧,又问了他一声。刚才她可是转过尚玄会不会吃了她这个念头,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嗯嗯,是吃了很多苦头,不过,我可不会让自己的万两黄金打水漂的,放心好了。”尚玄又显露出那市侩的一面。
入画嘟了嘟嘴,真难相信这人为了钱,可以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山壁里温暖如春,吃饱喝足之后,入画上下眼皮竟然又打架了。尚玄见她这样子便让她再躺回草堆里歇息。
入画在草堆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曲着躺下,看着尚玄瘦削但却笔挺的背影,她轻叹了一句,说:“你如此为我,其实不一定是为了万两黄金对不对?”
她的一句话令尚玄的身子一僵,片刻之后,他回过头双眸发亮笑着说:“不是为黄金那是为了什么?”
入画轻轻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的说:“为了什么我也不晓得,只是一直有这种感觉,你能告诉我么?”
听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尚玄没再出声。过了一会儿,走过去捡起落在草堆边上他的外袍,轻轻地盖上她的身子。入画侧了个身卷紧身上的袍子,气息均匀的又睡了过去。尚玄在一旁看着她,半天移不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种异样的响声使入画惊醒过来,“尚玄!”她喊着这个名字坐起来,定睛一看,洞壁内并没有外人,还是只有他在里面。
只不过,从来身姿挺拨的尚玄此刻却半跪在地上,身子发抖,一手撑在地下,一手护着胸口。一条手腕大的木柴碎裂成几截,恐是尚玄无意中为之。
听到入画的叫声,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脸,入画大惊失色。
尚玄脸色煞白,双唇发黑,眉发间更像有冰花凝结在其中。他咬着牙,全身微微颤抖,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尚玄,你怎么了?”入画奔到他身边,扶住了他的手臂。触手之处,寒冷无比,她打了个寒噤。
尚玄却把她的手推开了,“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别碰我。”
“你是不是中毒了?这可怎么办?”一股寒意从入画心中升起,要是他伤重难愈,带他离开这重重山峦,自己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深深吸一口气,尚玄咬着牙说:“我没中毒,只是,只是有些陈年旧疾复发了,别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入画看到他这种脆弱的样子,一种酸涩油然而起。眼里生起一层水雾,令她视线模糊,看不清尚玄的样子。她回过头,抓起落在草中的黑色外袍,紧紧地缠在尚玄身上。
紧靠着火堆,他身上的寒气丝毫不见少,连呼出的气都结成白雾。入画咬了咬牙,连自己身上的外袍都脱下来,要给他穿在身上。
“别”尚玄的牙齿咯咯作响,双眉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
“告诉我,还要怎么做才能帮你减轻痛苦!”入画声音明显的带有哭腔。
谁知尚玄却用冰冷的手捉住她的,紧紧握住说:“听着,我要离开你片刻,好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等我回来!”
入画感觉自己像握住了一块冰,她忍着刺骨的寒冷道:“可是,你这样,能去哪里? 我跟着你,我帮你~”说着咬紧了嘴唇。
尚玄憔悴的神情舒展了一些,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还是别担心,我只是找个地方运功疗伤,这里不适合我运功。”深吸了口气又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我会担心。知道么?”
入画明白他的话,不能给再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用力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尚玄身形不稳的站起来,走到出口的地方,他从怀里摸出一瓶东西,均匀的倒了一些东西在地面,再看了一眼入画便离开了。
见此情景,入画脑袋嗡的一声,埋藏于深处的某些记忆被挑了出来。这个动作某个人也做过,是为了防止蛇虫鼠蚁闯入而把药粉洒在门口;一样是对她充满了担忧与关怀之情。此情此景教她如何不心情激荡,眼里的泪水终于毫无阻拦滚滚而下。
耳旁隐隐约约传来扑通落水的声音,入画心中抖了一下,不会是尚玄走路不稳掉进河里去了吧。用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