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看见我的样子大吃一惊,立刻就要去请大夫。我拦住他,指着心脏对他说:“是这里生病了,累了,没有力气了。”说完把头靠在他的身上:“莫言,我撑不住了。”
莫言把我一把抱起,送我回房间。以前我总说他是J家美少年,可是如今,少年也长大了。他比我当初遇见的时候高多了,不再是瘦弱的男孩,而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他的眉目更加舒展,在以前清朗俊秀的基础上多了一层成熟的魅力,不过毕竟年龄还不大,依然有着少年般的纯净。我双手环抱在他的脖子上,低头说:“莫言,我是不是很不称职?我没有陪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一天天变化,陪你们经历成长。我不是一个好姐姐。同样,我也不是一个好朋友,一个好恋人。我似乎做什么都很失败。”
他顿了一下,抱紧我说:“你胡说什么?在我……们的心目中,你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我们最最重要的人。”
我笑着流出眼泪来:“还是我的小傻瓜们好。我真高兴有你们。”
莫言将我安顿好,他没有问我什么。只是每天带着孩子们来陪我,让厨房给我做各种好吃的食物,还请来一些街头艺人来府里给我们表演解闷。他总是这样懂事,从各种细微的地方体贴你,却不给你任何压力。我知道他其实很想问我,很想了解一切。但是他担心让我伤心,所以选择默默地关怀。
这一天他忽然很严肃的对我说:“芷萱,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当初骗了你。”我愣住了。他继续说:“当初你问我多少岁,我说十四,其实我当时已经十六了。我之所以骗了你,是因为,我的族人全部被先皇所杀,我是唯一逃出来的一个。为了不被人现,我就谎报了年龄。”
我惊讶极了,原来莫言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身世。我握住他的手,他微微一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守卫边疆的将军。在七年之乱的时候,他跟如今的皇上关系密切。其他皇子为了争权夺利,陷害我的父亲勾结外疆人,说他出卖玉德国。先皇在看了假的证据以后,就将我们上官家诛灭九族。幸而抄家当日我侥幸逃脱,这才一个人苟且活了下来。我们上官族上下300人,我的爹娘、哥哥姐姐,还有尚在襁褓的弟弟,全都……我从边疆一路走来京城,我本幻想来杀了那狗皇帝,不成想还没等我杀他,他就一命呜呼了。你知道如今的皇帝为什么没有彻查我们仙株会吗?因为他认出了我。”
“什么?那他……”
“他与我父亲是生死之交。说起来我父亲的死也算是因为他。他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他为了弥补我们上官家,就默许了仙株会的存在。”
“是这样啊。那你当初还怕什么?”我又不解了。
“我跟你说的,都是皇上后来跟我讲的。他说要替我们上官家平反。呵呵,你说还一个虚名又有什么用,人都不在了。我如今只想与你们大家一起好好生活。”
“莫言,想不到你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我轻轻拍拍他的背。
他替我挽起一缕碎,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各有各的痛苦。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它打倒。只要你努力活下去,总有一天会现那些痛苦如尘烟一样,风吹即散。”
我一怔,他将自己最痛苦的经历讲出来,是为了安慰我么。我心头一酸,非常的感动,勉强笑着说:“你放心,我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那才是我熟悉的秦芷萱。”他凝视着我,欣慰地一笑。
司空星、柳成玉和花无语来看我。
司空星说:“你可别怪我。你只留下那封信,把小月急坏了,他疯似的到处找人。我被他骚扰怕了,在武林大会上看见你就告诉他了。”
我故意瞪他一眼。他啊呀呀道:“他也没讨到好啊,什么也不说就出去大半个月,都快把皇上给气死了。他这几天都在受罚呢。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一忙完立刻就来看你。”
柳成玉道:“的确,不少人为这事上奏,皇帝只好说是派他出去办事去了。”
我对柳成玉拱拱手:“恭喜柳兄现在在朝廷当差。”
司空星道:“你还有一事要恭喜他,皇上要给他指一门亲事呢。”
亲事?我的心一抖。
柳成玉和花无语瞪着司空星。司空星一怔,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摸摸鼻子。柳成玉忙说道:“你好好休息几天,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大家再出游去玩。”
司空星也说:“是啊,城里来了好几拨玩杂耍的,你一定没见过。过两天我就带你去,还给你包场子好不好?”
我知道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纵使心里还是很失落伤感,也微笑着点头说好。
最后花无语说要留下来陪我住两天,将他们二人送走了。
我将最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花无语。她沉思半晌说:“想不到沈默的变化如此之大。难道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苦笑一下:“或许这就是上苍对于我的惩罚。在我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现在要我尝尝失去的滋味。”
花无语说:“你当初听说他要成亲的时候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我默然片刻道:“当初听说的时候我有些失落,但是并不打算去纠缠什么。或许就像一个人受伤的最初片刻,他感觉不到疼,但是渐渐的,伤口会越来越疼。就在他对我讲述那一番为我而受的痛苦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明白他的心情,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种痛彻心扉。我的心情从此大不一样。我开始失去了置身事外的洒脱,仿佛从云端跌落万丈红尘。一颗心有了感觉,先尝到的竟然是痛苦。我以前向往爱情,却害怕受伤,所以不敢靠近爱情。就拿苏凌来说,我何尝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和痛苦,而选择了守望。从没想过主动去探寻那段感情的真相。如今,我好不容易勇敢了一次,却真的受伤了。无语,你明白那种痛吗?”我凄然地看她一眼,“我自己经历了,才明白当初对他的残忍。”
花无语抱住我:“好了芷萱,别难过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心碎了咱们把它粘好,时间一长,你就会忘记痛苦,一颗心就又是崭新崭新的。”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淡忘这种痛苦,但是我不会忘记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我生命中给过我快乐、给过我痛楚。无论是什么,它都与我的生命交融。我不会像他那样选择遗忘一切。”
花无语犹豫了一下,说道:“芷萱,你应该明白,你痛苦会有人比你更痛苦。楚皓月他……你在他的面前为别的男人伤心,他一定非常非常痛心吧?”
耳畔响起他的那几声长啸,饱含着太多的痛郁,我唯有长叹一声。
佛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君莫叹】………
花无语陪了我两日,我让她回去了。这段时间,我不敢向他们中任何一人打听,沈默到底定亲了没有。他们也对我绝口不提江湖上的事情,每天只是陪我吃喝玩乐,想法子逗我开心。白天我掩饰好自己的心情,让所有人为我放心。可是一到夜晚,痛苦就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这日晚上,我点燃一只蜡烛,看着烛泪一颗颗滚滚而下。蜡炬成灰泪始干啊。忽然在这寂静的夜晚,响起了婉转的笛声。我仔细聆听,是他?
我推开门,看见星空下,一个白衣人站在院子中间的假山上,正横笛而吹。他看见我,露出温柔的笑容,白衣胜雪的他在银色的月光下,更显得光华无暇。熟悉的婉转的曲调让我禁不住心酸。一曲终,他从假山上缓缓落下,我冲上去拥抱住他:“柏大哥!”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轻轻拍拍我的背,抚摸着我的长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好了,不要难过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柏汐云气质沉静,莫名就让人觉得安宁。拥抱着他,我的心也仿佛平静下来,获得了一种宽慰的感觉。
“他……定亲了吗?”我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怎么说呢,算定了吧。”
“此话怎讲?”我有一点吃惊。
“曲家大当家的在他们定亲之日前一天刚刚过世,是以没有举行定亲仪式。但是……我听说他们两家仍旧交换了信物,所以,也算是定亲了吧。”柏汐云有一点担忧地看着我。
我沉默一会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沈默和慕容雪丹要定亲,就赶往白鹤镇,路上得知你忽然失踪。我就去问沈默是否知道你的下落。他说楚皓月把你带走了。我就到京城来了。”
“你见过他?”
“是……其实,也许等他想起来往事,你们就能……”
“算了。”我苦笑一下,“遗忘是他的选择。我们不说他了。你能来,我很开心。”
“好。”他温柔地笑笑,“不说了。我吹曲子给你听。”
他吹出的曲子像春天的阳光,令人觉得懒洋洋的非常舒泰,又像这夏夜里的微风,让人舒爽心怡。我沉浸在悠扬的笛声中,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早醒来,我觉自己整晚居然睡得很安稳,没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人精神好多了,心情也似乎明朗了一些。
门外传来一阵笛声模仿的鸟叫声,我不禁微微一笑,跑出去喊道:“柏大哥。”他转身看着我,也微微一笑:“你醒啦?昨晚休息的好吗?”
我点点头:“多亏了你,睡得很好。”
他将手上的笛子转几个圈:“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听一听曲子。”
“不错,这叫音乐治愈法。不过不能听悲伤的曲子哦,不然就越听越伤心了。”我莞尔。
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柏汐云问我:“你见过秦无棉了?”我给他倒上一杯茶,说:“是的,而且她还找到她失散的儿子姬念麒了。你知道吗,原来姬念麒就是武当的清灵子啊。不过他和小猴子怎么看都不像双生儿啊。”
“哈哈哈,那是因为他们的神态动作非常不像,其实若论容貌,仔细想想倒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柏汐云似乎也很高兴。他忽然感慨地说:“秦无棉之前突然通知逍遥派,说指认你做下一任圣女,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就是她的女儿。谁知与你凌霄谷别后,她忽然将念麟派了过来,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并不是她的女儿。”
我心中一直有个谜团,这时就问了出来:“那你知道她为何要指认我为圣女吗?”
柏汐云摇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也许与姬昱焰有关吧。”
“哦。那秦无棉从冥玦教逃出来后为什么不回逍遥派?”
他叹口气:“二十年前,无棉遇到姬昱焰,执意要跟他走。与当时的月圣,就是无棉的母亲,生了强烈的冲突。秦无棉放弃了圣女的身份,只说将来会把她的女儿送回逍遥派。就这样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月圣是她的母亲,怎么说也该保护自己的女儿啊。”
“月圣对她很失望,说她背弃了逍遥派。何况,她们母女俩都太倔犟。”柏汐云怔了一会儿说:“月圣临死的时候对我说,要我好好守护着逍遥派,等待下一任圣女的来临。并且守护着她,不要让她再生无棉一样的悲剧。”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双眸像是无忧山中的溪水,本是清洌,却又有一层雾气萦绕。他乌黑的丝堪比我以前在广告中见过的“丝质柔滑”,更衬得他冰肌玉肤,不染凡尘。
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我的手心:“这是我们逍遥派的圣物,你愿意以圣女的身份保护它吗?”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项链。奇特的是,项链的坠子居然是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面缀有九颗细小的红宝石。“这是什么?”
“这是辟邪珠。那上面的红色的石头原本是一颗珠子,后来圣祖将它打碎做成了这项链。只要戴着它,就能穿越无忧山的毒障。这是前不久秦无棉给我的,当年她带走了它,原本是想传给她的女儿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探究地看着他。
“很多事情就要随缘。虽然我……们逍遥派很希望你做我们的圣女,但是我们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人生总是在不断地选择。其实我并不是否认过去的想法,那时的选择也无所谓对与错。只是现在的我觉得多承担一些东西,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看看手心的项链,抬头笑道:“那就有劳护法大人给我戴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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