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信息啊?”他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苹果“难道不是传口信的?还是这苹果里藏着什么东西。”他将那苹果逐个捡起,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最后终于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
皌连景袤到来的时候,只看见滚落满床的红苹果。夏轻尘正屈着腿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个红扑扑的苹果,啃着正欢。他含着苹果,胀鼓着腮帮子撅着嘴转过来,像极了一只打翻了果篮的小狐狸,无辜又委屈。皌连景袤只觉得他原本纠结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心花怒放,双眼闪烁着粘了上去:
“轻尘~~~”
“嗯?”
“轻尘,你真好玩,真好玩……”皌连景袤像只见了鱼的猫一样扑了上去,摇头晃脑地在他身上蹭着“轻尘,你这几日过得可好?我是不是太心急了,你的病才刚好,就要你入朝当值。你累不累?”
“还好,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我想见你……”皌连景袤并排坐到他身边“你要是能像司马他们一样,日日能与我见面该多好……”
“我不是大官,进不了朝堂。”
“我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将你推上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也许是害你也说不定。可我还是愿意选择等,等你走到我身边来的那天……”
“你就知道捡好听的说。让我当差,自己在家里娶老婆!”
“轻尘……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宫中出了意外,立后一事暂时推迟了,所以我可以暂时不用娶老婆,过来陪着你了。”
“出什么事了?”
“呃……这个,也没什么,一名妃子险些被人勒死,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嗯?这些苹果是……”
“啊……别人送的。”夏轻尘在床上爬来爬去将苹果捡回篮子“对了,差点被勒死的那个,是不是甄大人的侄女啊?”
“哦,你都听说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受了惊吓,暂时已无大碍。”
“哦,那就好。”夏轻尘松了口气,原来送苹果来就是告诉他“平安”的意思,唉,古代人隐晦的作风他到现在还是习惯不了。
“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是说,她没死就好。她要是被勒死了,现在宫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
“是吗?你刚才是这个意思吗?”皌连景袤怀疑地盯着他。
“嗯……”
“啊,算了,提起这此事我就烦。朝中闹了好几天,闹得我头都疼了。行凶的是个太监,是德妃的内侍。甄妃在挣扎中用发簪刺伤了他的大腿逃了开去,那太监眼见恶行暴露,咬舌自尽了。现在甄家认为是陈德妃指使的,甄颖偏又在此时上了一本弹劾陈太尉的奏章。这回陈家也跟着火了,认为甄氏是为了排挤陈家蓄意栽赃,紧跟着上了一车的奏章。”
“那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执意立后,势必引来甄氏一族的不满;但立后之事已成定局,所以只能使个权宜之计,将此事移交廷尉府彻查。只是这样一来,陈家也颇多怨言。”
“奇怪,陈德妃就要封后了,她犯得着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一个妃子过不去么?而且还派一个自己身边的人去,这不是等着人家查到自己身上来吗?”
“事不关己,自然能看得明白,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劝说甄卿。可伤的是他的亲侄女,查不出背后主使者,只怕两家都不答应。轻尘,你对此事有何看法?眼下为了平息况且,宫中也曾风传,德妃常常欺侮淑妃,这一回,更是中了有心人的下怀了。”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册封大典的推迟,会不会是谁为了阻挠立后,策划了这场阴谋。”
“这我也想过,但朝中就算有人有意针对陈太尉,大可不必连甄颖也招惹上。一次惹上两位重臣,任是哪一派也担待不起。”
“嗯……”夏轻尘脑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会不会不就是为了惹得他们两家不合,才故意制造的事端。但是,他们两个不合,又能对谁有利呢?”
“这……”皌连景袤沉思片刻,忽然骂道“好个南王琨!竟敢算计到朕的后宫中来!”
“阿袤,我只是乱猜一下,你怎么这么肯定就是你皇叔做的?”
“煽动内臣反目,目的便是挑起党羽之争,朝野动荡,好方便他趁势作乱!”
“这……听起来也有道理。”
“这样一来原来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对上了。轻尘,你真的好聪明。”
“阿袤,你九叔他,真的有心要谋反吗?”
“你为何有此疑问,是因为九叔与你关系要好吗?”
“你都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儿,四宝怎么敢瞒我。”皌连景袤停了停,艰难地开口“轻尘,你是喜欢九叔吗?”
“我……”
“九叔年轻的时候,曾是宫中最美丽的皇子,曾让无数的人动过心。你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
“不,我不喜欢他。”听见皌连景袤悲伤的声音,夏轻急忙否认。
“真的?”皌连景袤难掩笑意,他抓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握了很久。
“阿袤,你九叔他,真的想谋反吗?”
“人之心变幻难测,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分辨明白的。九叔曾是我最亲的叔父,但他现在却不会再与我亲近,你知道为什么吗?”皌连景袤看了看夏轻尘疑惑的脸,忽然站起身来拉着他“来,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皌连景袤拉着他出了流光阁,也不乘肩舆。夏轻尘不知所以,只跟着他一路快走,绕了很久,终于进了奉先殿。皌连景袤和夏轻尘迈进殿前高高的门槛,拉着到神位前烧了一柱香。
“轻尘,你看看这里,这里供奉着列朝帝后的神位。在第二排上中间的,是我父皇,他是皌连皇族最贤明的君王,是皇家的典范。也许他这一生,只做过一件狠心的事,就是放逐我的九叔。”
“为什么?”
“九叔是父皇最小的弟弟,他的年纪与我的大哥一般,他们是我最亲的人。在我年幼的时候,是他和大哥形影不离地陪着我。那时的他,温柔而内敛,俊美而孱弱,有些像现在的你”皌连景袤理了理他鬓角的发“那时的天下并不太平,北域与西北的漠海都拥有强悍的兵力,时常犯境扰民。有一年,北域的雪国开启了战事,父皇御驾亲征,所有成年的皇子和世子都随驾而去,九叔和大哥也跟着去了。等大家凯旋归来封侯拜爵的时候,父皇却突然下令,将九叔放逐到蛮荒炎热的西苗边境。直到父皇去世,大哥登基,才将他召回。”
“为什么要放逐他?皇族被判流放,除了废帝,只会是犯了谋反之类的重大罪刑,法外开恩饶过一命才会这样做。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但他却在战场上,爱上了自己的敌人。”
“什么?”
“他丢下了自己的部队,潜去敌营寻找那个人,结果却中了陷阱,被扣为人质。他的门客为了掩盖事实与雪国交换条件,偷偷将步兵图泄露出去,险些导致皇朝的溃败。你说,在那个时候,我的父皇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所以,他被流放了很久,等再回来的时候,就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
“嗯,他的样貌变了,脾气变很多,也不像过去那样与我亲近。原来我大哥在位时,他几乎足不出户。但在我大哥那样做之后,他缺突然走出了家门,插手朝廷大大小小的事务。也许他是不满大哥;也许,他是不满我来做这个皇帝,也许他觉得我们两人都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许他有其他的想法,但我是君,我不得不制止。”
“你的大哥,到底是因为什么退位的?”
“他没有退位。连一纸退位的诏书都没有,连向自小伴他长大的司马正秀也不说一声,就忽然离开了。他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国之栋梁,除了他朝中唯一可以主持大局的丞相!”
“啊……为什么?”
“为什么”皌连景袤有些伤痛地说道“因为他们是一对爱人。他们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远走高飞,丢下一团无法收拾的混乱。我原本以为,这混乱怎么也沾不到我身上,因为我还有二哥呀……”
“你还有个哥哥?”
“嗯,母后就生养了我们三兄弟,我是最小的。大哥走了之后,宫中无奈对外宣称他暴毙,匆匆忙忙地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将一副空棺埋进了皇陵。原本,该是由我二哥继承大统,可这个时候九叔却站出来了。他暗中指责当时的卫尉晁前影护主不利、渎职疏忽,联合众议将他驱逐出京,镇守漠海。晁前一氏,是皇朝最忠诚的守护人,拥有比萧家更骁勇善战的部队,世代保持着“皇朝第一勇士”的称号。影是二哥的心上人,他比萧允要年长一些,是前朝老将晁前启的独子。他这一走,二哥急怒之下,也抛下一切不管了。”
“然后,就只剩下你,可以继任帝位了?”
“不,你忘了还有一个人了。”
“你九叔?”
“是。晁前一走,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宫中所有知道大哥出走的大臣与奴婢全部害死,又迅速笼络了一批拥立他称帝的人。眼看着群臣联名上奏的折子就要被递上,当时的母后,拘禁了太史关,不顾众议,匆匆将我放上了龙位。而她的条件,就是要我迎娶几位近臣的女儿。
我当时若是再年长一些,也许可以像兄长一样有自己的主见。但在那时,我只能听人的摆布而已。可是从那以后,九叔就不再是我的九叔了。他变得深沉阴险、狡猾难测。他与我争争斗斗了这些年,朝中可用的棋子也快要用完,彼此的耐心也几乎消磨殆尽,我们之间赤裸得连一块遮羞的布斗不需要了。”
“呃……”这个比喻让夏轻尘不纯洁地红了红脸,皌连景袤也立即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九叔不是那个关系,我只是说,比如说,就好比……”
“我知道……”夏轻尘闭上眼偏过头去,脸红得像擦了胭脂一般。
“轻尘,我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别在这个时候离我而去好吗?”皌连景袤将他的手握在掌中,紧紧包裹起来“轻尘,我原本早已不想做这个皇帝了,可最终还是回来了。也许我不能成为父皇那样的明君,可我现在却不想放弃龙位。因为一旦九叔即位,我便会失去你,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像萧允和敏之那样有用,能够帮上你的忙。”
“轻尘……”皌连景袤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我可以当着先祖的面起誓,在位之日将不负一个君王的全部的使命与责任,去守护这片江山和你的周全。”
“阿袤……”夏轻尘慢慢抬起胳膊,搂住他宽阔的脊背。
“我想做个称职的君王,终生不负这个尊贵的姓氏。轻尘,帮我好吗?我想要你在身边,与我一同看着四海归一那一天。好吗?”
“好,我答应你……你等着我,等着我走到你的身边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努力。”
“轻尘……”奉先殿里,皌连景袤双手将他环进怀里,锦衣华服之中,是少年相贴的鬓。
夏轻尘靠在他肩上,看着那些陌生的神位,朦胧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也许与这个皇族从此系在一起了。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
第二卷: 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 第四十八章
红若送来苹果报平安之后,夏轻尘一如既往地在太常寺下属的各个衙门里打杂。同时接受各种“公务员培训”。终于,当差的机会来了。
“轻尘,你见过阮洵了吧?”
“嗯。”
这一天,皌连景袤带着他乘坐软轿往北宫门走去。轿后跟着萧允和一干侍卫。萧允在皌连景袤面前总是非常庄重,他不近不远地跟随着,神情肃穆,手按着宝剑,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他那天还在我面前称赞你很聪明,听说你以前是一名巧匠。”
“不是吧……”
“他说你曾经造除了不用人力和牲口的磨。”
“呃……算是吧……”
“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样我就可以早些委你一个差事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既是匠人出身,就先去铸造间吧。”
“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匠人了……”夏轻尘小声嘀咕着,抬头问道“铸造间是做什么的?”
“那是专门为皇家铸造神兵利器的锻冶坊,就在宫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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