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怎会……”一种莫名的压力迎面袭来,萧翰不明白为何观战沙场的自己会突然间心生畏惧。
“萧,发生何事?你到底遇见了谁?”甄颖的声音急急得在耳旁催促着。
“是……是九王爷。”
“什么!是他……”甄颖一愣“不妙,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嗯——”似曾相识的称呼唤起残碎的记忆,皌连琨莫名一阵烦躁,眼中杀意暴升,翻掌一握,空手在虚空中砸出一个漩涡,径直将萧翰推了进去。
“萧!”眼见萧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虚空之外,甄颖情急之下割脉放血,运起咒符,一道血印快速追上萧翰的灵魂,将他强行带出死亡的世界。
“呃……”一阵气空力尽的感觉席卷而来。甄颖用最后一丝气力在萧翰胸口画下寄命符,将自己的一半灵魂附在他的体内。然后两眼一翻,倒了下去“小子,收针啊……”
金针出体,萧翰之躯渐渐复苏,睁眼的同时,却是满地鲜血的凄惨景象。
“甄!”匆忙回魂,神智不稳,萧翰大叫一声,体内血气直冲头顶,同时昏了过去。
“一死死一双,不会吧——”张之敏急忙俯身号脉。不料房内动静惊动外间,萧允闻声而入,见此情形,当场乱作一团。而里间,被噩梦惊醒的皌连景袤,已然充耳不闻,他摸摸怀中已然停止跳动的心口,泪水盘旋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悲恸。
“皇叔,你到死也不愿意放弃轻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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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之内,忽然飞起漫天花浪,一时间,周遭景物如季节轮转,寒冬转眼替换成春夏。而皌连琨年轻的脸上却尽是忧伤。夏轻尘已经没有活动的力气了。他明白,自己使用的气力越多,他的灵魂就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归于无……
“时间不多了,再不离开这里,我就要再度长眠了。我爱你,你随我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魂飞魄散。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随我去吗?”
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与恳切,夏轻尘的心,一瞬间动摇了。当年,也是这样,满园盛开的花前,那回眸一瞥的惊艳,是上辈子唯一可以还他的柔情。如果有机会,如果真的可以弥补,他是不是可以,少欠他一点?
皌连琨摸出笛子来,又吹了一段,然后垂眼看着手里的笛子:
“这曲子,我现在听着不快乐了……刚才有个贵人想带你走,可是他怕我。因为我好像是个‘王爷’,那一刻我忽然间觉得,你并不属于我。”
夏轻尘动摇的眼神恍然清晰起来,如遭棒喝一般,猛然醒神。有人来救过他,有人来救他了!可以有活的机会,谁会想死呢?穿越时空的那天开始,他就不曾想过要死去。就算这世上只剩他一人,他也不会轻易就死。何况人世之中,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回去。没有性命,就没有了过去的一切!他挣扎着,想集中起自己涣散的意识,努力着,想要从地上起来。
“你果然不想跟我走……”皌连琨失望地看着他的反应“为什么……爱不是相对的呢……”
“琨,对不起……”一声抱歉,夏轻尘的灵魂突然间开始飘散。灵识化为点点荧光,渐渐离体而去。他惊恐地感受着自己一点一滴地消失,绝望而又不甘地看着皌连琨。
“啊……”皌连琨长叹一声,泪如雨下。他一把抱起夏轻尘,风一般地朝着远方奔去。被遗忘的记忆,如透明的画面般在视野中飞速飘过,他闭上眼,泪水与雨滴般在空中飞散。原来死去的人,没有躯壳可以掩饰悲伤的心情。他抱着夏轻尘,疾风一样地冲向生门的方位。怀中的灵魂渐渐稳定下来,而自己泪水纵横的脸上,却逐渐出现飞散的虚像。
“你怎么了?”夏轻尘看着他的魂魄渐渐消散。
“这里是生门,通往活着的现世。我知道你不想死”皌连琨将夏轻尘放下,扬手散出自己的灵识,铺出一条白色的浅河“你走吧……”
“那你呢……”夏轻尘怔怔地问,自己的脸上,莫名是同样的泪水纵横。
“我要回去了,回我长眠的地方。再醒来,我也许就什么都记不起了,甚至记不起对你的爱。”皌连琨眯起桃花眼,慢慢将他搂进怀中,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畔回旋“为什么你不能爱我呢?为什么,爱,总是不能成双成对……”
皌连琨的怀抱越来越紧,被箍紧在怀抱中的夏轻尘,渐渐感觉自己的四肢渐渐被注入活力。当他终于有能力抬起手臂,想要拥抱面前之人的时候,那个怀抱,却在刹那间,轻如无声地,像化掉的烟雾一般,消失了。
“琨!”刹那间的怀疑,刹那间的吃惊,来不及抓住一丝一毫,就这样从虚幻中猛然惊醒过来。
再睁开眼睛,面前已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轻尘!你醒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有些猝不及防地抱紧眼前人,夏轻尘惊惶而又无助地搂住皌连景袤宽阔的肩,狂跳不已的心中是梦境中最后一刻的悲伤。他痛心又感激闭上眼,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滴渗入皌连景袤的发丝。
第九十七章
“夏国师非常人也,被施通灵术法之后竟然能元神不损地复苏。照理说祭者已死,除非供奉着身亡或是亡灵尽数消弭,才有可能让咒术停止……萧翰的命格根本不能与王爷抗衡,那是谁将王爷赶走的……”甄颖穿着睡袍,脸色苍白地靠在榻上嘀咕着“难道是夏轻尘意念爆发, 将王爷给吃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你不睡觉躲在帐子里自言自语什么!”粗声粗气的话语在头顶响起,萧翰一脚撩开帐子,端着碗坐了进来,单臂将碗举到他面前“吃药!”
“不吃。”甄颖快速缩进被子里,只露两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
“哈……你也有害怕吃药的这天”萧翰幸灾乐祸地笑道“放心啦,里面没有泻药。”
甄颖鬼鬼地眨了眨眼睛,从被子里钻出来,端过药碗喝了一口,顿感满口焦糊味。
“咳……谁煎的药。”
“我煎的,怎么了?”萧翰有些难为情地别开脸“一只手也是可以煎药的嘛,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赏脸喝下去。”
“嘿……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真不习惯。”甄颖一仰脖将碗里的药灌了下去“我说,外面兵临城下了,你还能有闲情煎药。”
“唉……你当我想在这儿伺候你么?”萧翰枕着胳膊在他旁边躺下来“夏轻尘可是不顾念你我的救命之情,一睁眼就将我给革职候审了。我这回是吃了败仗,等着军纪处罚了。”
“将你撤了,那由谁来挂帅作战。”
“还有谁,年轻人呗。”
“啊……醒过来就能满地跑。了不起,了不起……真想抓过他那白嫩嫩的手臂,亲手号号他的脉门,看看身体里面有什么……”
“你又在嘀咕什么,吃完药就睡觉啦!”萧翰不耐烦地扯住他的后襟一拉,将他整个扯回枕头上,手一扬,用被子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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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苗地界几乎是全民加入了战争,女人们带来的冬衣和身体的慰藉,让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西苗士兵忽然又有了战下去的勇气。但是,夹衣与体温终究没能抵御住严寒的侵袭,依然有无数的士兵,在大雪过后的冰封中悄然死去。
然而,因为这些女人的到来而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西苗阵营。还有围城之内的南征大军。
夏侯府正厅之内,大小武将以及张之敏等人齐聚一堂,目光齐聚在大堂中央三名被捆绑的士兵身上。夏轻尘裹着貂皮,受伤初醒的脸上,是疲倦的苍白。他闭眼捂着手中的暖炉,慢悠悠地开口:
“奸YIN妇女,逼死人命。是谁的部下,你们自己出来认吧。”
话音掷地,一名老将抬步出列,走到堂前单膝下跪。
“段兴治下不严,请国师降罪。”
“哦……是萧翰麾下的左路军。段老将军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置?”
“末将愿代他们受军法制裁。”
“段将军……”地上三名士兵面露紧张。
“哟……你倒真是体恤部下”夏轻尘冷笑道“难怪萧翰拍胸脯告诉我,他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甘愿为主将战至倒下。你这见缝插针、抓紧一切机会讨好属下的本事,真值得好好学习。”
“国师,将士们也是给逼出来。”言语刺耳,一旁萧翰麾下的右部将军尹宗成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沉声道“从开战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军中无军妓,眼看着外面的西苗士兵抱着自己的女人快活,将士们的心怎能不乱!说句不中听的。往日征战,就算已经过了疆界线,临近的州县,也不曾疏慢对大军的慰抚。末将知道,中州是国师的地盘,国师既然无心慰战,又何必对战士们如此苛刻!”
“你这是什么P话!你带兵打仗还要有保姆在后面伺候着吗?还是你认为,我应该强征良家妇女供你们发泄兽……欲!”夏轻尘瞪了他一眼“三个月没有女人,你们就成了四处发情的期畜生了吗?”
“哼……国师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您三个月不碰女人是没什么,难道南征军的千万将士,要像你一样找人捅自家后院么!”
“尹将军住口!休得出言不逊!”萧允愤怒地喝了他一生。
“哈,这就有人沉不住气了。”尹宗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今天就实说了,我尹宗成在这朝中只服一个人,那就是萧元帅。这仗是跟着萧家老子打的,血是跟着他萧家老子流的,如今这局势有了逆转,眼看着西苗地界的势头弱了,偏偏有人这时候出来兴师问罪、坐享功劳。要不是萧元帅压着,我尹宗成第一个掀了这张桌!”
“仗是你们要打的”夏轻尘不以为然地说“我早就下了手令,让大军退守初夏城。是你们贪功恋战,拖延至今。这血是你们自己放的,命是你们自以为是弄丢的,西苗地界之所以势头弱了,是被这严冬的霜雪冻的。开战至今,你们一场胜仗也没有打过,还敢在我面前提‘功劳’二字,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这……”
“尹将军,算了……”段兴低着头说道“不管是什么缘由,段某治下不严是事实。恳请国师将这三名人犯交予末将,回去以军法处置。”
“那段老将军自己呢?”
“什么?”
“知道自己治下不严,认个错就算了吗?治下不严,当受鞭刑。如今军中我是主帅,依军法,判你鞭笞一百示众。”夏轻尘一抬头“来人,将段兴推上城楼受刑,以肃军纪……”
“黄毛小子你别太过分——”尹宗成恼火上前,指着夏轻尘破口大骂“别以为你罢免了萧元帅就能号令三军。你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大家都知道,告诉你,萧家老子就算现在打不了,萧家军也不会听你的指挥,你门儿都没有!”
“尹宗成,你好大的胆”夏轻尘怒上眉山“今日不将你治罪,我还如何在军中立足。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狂人给我推出去,挂上城楼鞭刑示众!”
“夏无尘,我CAO你MA!”尹宗成被五花大绑拖了出去“老子不服!老子不服!不服——”
“大人,大军士气低下,此时处罚将领,恐怕军心动摇啊。况且段老将军年事已高,请大人念在他过往战绩显赫,从轻发落……”喧嚣远去之后,萧允走到夏轻尘身旁劝道。
“你还有脸开口!萧翰无视我的命令,你也跟着无视,任由他意气用事。战不能击败敌人,退不能保全兵将,连命令也无法确保施行,要你何用!”夏轻尘猛地一脚踹在他小腹的铠甲上,不料却因此牵动了肋下伤口,痛得叫了一声。
“大人……”萧允关切地上前,不料面前人影一晃,皌连景袤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先一步扶住了夏轻尘:
“下去。”
“是……”
萧允退下堂去,皌连景袤就屏退了杂人,只留张之敏和重居正在屋内,替轻尘检查伤口、重新包扎。
“你身子虚,就该歇着,何必一睁眼就发这么大脾气。”皌连景袤叹了口气“萧允说的有理,这个时候处罚将领,会令军心更加涣散。”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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