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狗急跳墙了吗?”言语戏谑着,眼中却是冰冷的残酷。赫炎苍弘立地侧身,避开两招,翻掌运劲,朝萧允胸前轰去,一掌将萧允震退三步、口吐朱红。
“呃……”
“死吧!”赫炎苍弘一戟拨开上前救援的士兵,朝着萧允心窝,狠狠刺去。就在取命一瞬,一道雄浑掌劲从旁挥入,猛攻赫炎苍弘背心,迫使他收势转身,回手招架。
只听一声刺耳的兵器互敲声响,熟悉的鬼脸面具再度挡在眼前。手中绝世名剑架住方天画戟,挥臂一震,极寒之气透过兵器,冻上赫炎苍弘前臂。
“又是你!”
“快去。”皌连景袤对着身后的萧允低喝一声。
“想走!”赫炎苍弘逼退寒意,画戟挥扫再指萧允。
萧允虚晃一剑,借力退远,带着部众向北突围。赫炎苍弘举步欲追,身侧剑气再掀屏障。极冷剑招平地冻起霜华,掌气一挥,如风墙般隔断去路。
“赫炎苍弘,你的对手是我。”
第九十三章
初夏城外再起厮杀,曾数度交手的皌连景袤与赫炎苍弘冷眼以对,心中皆知,经过多回交手,这一战,是真正的较量。
落日的暗淡带来寒冷,冰霜渐渐凝结的沙场之上,相峙以对的两人,紧握手中名器。一个沉默如冰,一个奔腾如火。杀意,在风起的刹那间,无声地爆发。
“啊——”
只见方天画戟破霜而旋,耀目金光挥出炽热虹火,烈炎之气暴冲而出,极端招式直克皌连景袤功体。周遭冻结的空气瞬间沸腾燃烧,憎恨的怒火,罩住皌连景袤周身。气如风暴,势如雷霆,猛得不及反应。眨眼之间,只听尖利兵敲之声震耳,皌连景袤却是临危不惧、滴水不漏。
“你只有这点招架之力么?”
轻慢的言语挑衅,无法动摇皌连景袤的内心。心如止水,剑招也如心湖般冷静从容。
“十招了,你一步不曾前移,是在畏惧什么?”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敏锐地看清对手身影。
“可笑!”狂傲至极的一声高喝,赫炎苍弘横手一荡,举步上前,拳脚并进。拳火犹如地域灭元,呼啸生风。而面具背后的皌连景袤,无喜无怒,剑起招落,是无声无息地凝冻。冰刃锐利如破甲尖锋。
“叫人来护驾啊!像个女人一样遮头遮脸,一个失去龙位的废物,已然作古的名字。你将守不住轻尘,一如你守不住自己的龙位!”讽刺的话语再度回响在刺耳的金属碰声中,终于激起昔日王者内心的波澜。皌连景袤视线集中在赫炎苍弘一直持稳的右脚之上,大喝一声,剑势低转横扫,试图一举动摇对手下盘。疾如闪电,招招凌厉,欲意近身战牵制对手兵器弱点。不料赫炎苍弘大掌一滑,手持画戟中段,化长为短,百斤重兵竟轻似草枝飞叶,双飞双进,以快打快,分毫不落下风。
“喝——”一声轻喝,皌连景袤转身回剑,架开方天画戟,近身上前。霜气凝掌,运化极寒之招,沛然一击,拍向赫炎苍弘。
“哼!”赫炎苍弘冷笑一声,烈炎掌随手运出,劲如磐石的火风,对掌而上。一时间冰火激烈交击,剧烈的冲击震退近身士兵。顿时足下地陷三尺,土崩石毁,山川震动。
一股侵蚀彼此功体的气劲自臂上传来,两人顿感此战迢迢,再提内力,反手抽兵拼命一击。敲击震退的瞬间,只见赫炎苍弘气走逆行,左手借余劲一纳对手霜寒之气,右手画戟运出朱凤烈焰。环臂一化,顿时霜寒走炎刃,冰火二重天。冰火双生之招,孕化源源不绝的雄浑力量,在落地瞬间,一戟挥出,直劈皌连景袤前胸。
皌连景袤急运剑招护住身前。不料出手慢了一分,顿时力逊三成。铿然一响,敛波剑身被重重压弯,随之而来的余劲,震裂虎口迸出鲜血。
“啊……”皌连景袤平地后拖三尺,长腿一弓,硬硬撑住身体,而手上沉重,却是加倍压来。就在他渐感不支的时刻,身后忽然飞入无数金针,绵密如雨射向赫炎苍弘面门。后者洞悉回招的瞬间,张之敏手提宝剑冲入战团,利刃连挥,竟是与皌连景袤相似的招式。双剑交织如万盏冰刺包围赫炎苍弘。
“使绣花针的人也学提剑了吗?”赫炎苍弘轻蔑地笑道。
“你老子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啦——”张之敏掌剑连轰,不留喘息余地“等一下萧允回来,冰冻三尺之招管保让你消化不良!啊——”
“只怕你们没命等到那一刻!”赫炎苍弘长喝一声,再运冰火双生之流,左手尽纳两人掌劲,右手画戟挥出双倍烈炎,瞬间吞噬两人功体。张之敏首当其中,当场吐红。
“呃……”
“敏之!”
“我没事……萧允这只臭猪,动作怎么这么慢……”
※※※※※※※※※※※
就在大军混战之际,远在数千里外的西苗地界深处,已经封闭的娑婆山谷之中。万年黑暗的深渊之内,缓缓爬出一条面目全非的人影。支离破碎的污秽身体,扭曲地攀上嶙峋的岩石,挣扎数度,又再度滑落下去。仰面朝天的残老丑容上,带着自地狱挣扎而出的狰狞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尖利而疯狂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夏轻尘,你杀不了我,杀不死我!我是太巫师,我有娑婆之神的庇佑。我要守护西苗的族运,你休想得逞,休想阻挡西苗的道路——”
濒死挣扎而起,指天发誓,以自身性命诅咒作为代价,自盖天灵以血为咒,一股怨气冲天而起,在空中聚成一条黑蛇,盘旋片刻,箭一般直冲战场而去。
此时,初夏城北上路段,萧允带着人马突围而出,不料半路猛虎拦路,战马一时难越雷池。而远处夏轻尘的近身侍卫,已经在火枭的凶猛攻击下一个个倒地身亡。火枭攻至眼前的同时,夏轻尘被迫举剑招架。虽是剑师生前唯一的入门弟子,只得寥寥三式的剑招,多年勤练,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无所畏惧的熟练。
眼见血刺迎头砍来,夏轻尘剑锋一立,借力腾身,一招“三尺秋水”推开血刺,俯冲向前刺向火枭。
“花拳绣腿。”火枭一声不屑,血刺挥舞挑开宝剑,伸手向夏轻尘抓来。夏轻尘急忙仰面轻翻,借势将身一卧,剑身顷刻扇化,一招“醉卧霜雪”横扫火枭下盘。随即旋身回剑,青峰齐眉,再一招“梨花遗落”平削而去,逼退火枭脚步。
“哼,真是让人目眩神迷身姿。可惜,我对你这种男人没有兴趣!”一声大喝,火枭失去耐性。不再顾及夏轻尘周全,决定只留他一口气带走。蛮力一击,敲中夏轻尘手上宝剑。
夏轻尘只觉得手腕一麻,宝剑脱手震飞。他被迫举步急退闪避,然而就在血刺逼面的刹那间,阴霾的天空忽然风云骤便,自半空冲下的一道黑气直接击中夏轻尘的身体。夏轻尘神智蓦然一恍,血刺趁机破甲而入,刺中左肋。
“啊……”
“真是让男人听了销魂蚀骨声音。难怪他始终放不下你!”
利刃偏转,血如泉涌,夏轻尘眼前顿时模糊一片。就在此时,夏轻尘身体深处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吼叫喷出,一道白光自体内爆发而出,将火枭连人带兵一同震飞,缠绕着黑影,直冲云霄而去。
“大人!”此时萧允突围而入,一剑推开火枭,翻身跃至夏轻尘身边,一把挽住他下沉的身体。
“啊……啊……”夏轻尘捂着冒血的伤口,发出痛苦的悲鸣。
不祥之气笼罩战场,阴风沾身之人,尽数碎体而亡。交战在远处的皌连景袤与赫炎苍弘同时察觉异状,掌攻同时催至极限,欲求速决。
不顾功体被克的伤害,皌连景袤掌上气劲加倍,欲以强制强,挑战对手功体极限。然而赫炎苍弘冰火双生之流源源不绝,烈炎掌气加倍反噬对手。终于在连番强斗之下,皌连景袤终支撑不住,面具之下,滴出血红。
“你败了,受死吧!”
正当赫炎苍弘凝聚全身之力,准备最后一击的时刻,愁云惨雾的初夏城楼上,忽然立起夏字大旗,一名身穿金色铠甲的人,高高立于城头之上。熟悉的容颜,让赫炎苍弘当场震惊。
“是夏轻尘——中计!”赫炎苍弘错愕之间惊觉城外兵马乃是诱饵,眼见初夏城后升起烟尘,不由得眉头一皱,画戟指挥部下“众人速退,以防有诈!”
“可恶!原来你是替身!”火枭对着夏轻尘怒斩两下,退开距离,丢下萧允一干人等,快速随着赫炎苍弘一同撤兵回营。
一入大帐,赫炎苍弘突然停住脚步,手捂胸口,血喷三尺。
“阿得!”火枭大惊,一把抱住他倒下的身体“你受伤了!”
“呃……”赫炎苍弘扶着火枭滑了下去“能在功体被克的情况下撑住我的掌劲,皌连氏确实不差。”
“你频繁使用冰火双生之招?”
“啊……可恨,想不到夏轻尘竟然早已进城……”赫炎苍弘闭目叹道,却在突然间,猛地睁开眼睛
“阿得,怎么了?”
“如果是暗中有伏,必会扬兵来攻。他们却没有追来……”赫炎苍弘猛地一震,不顾伤势站了起来“不对!城楼之上才是替身!我们被骗了!”
赫炎苍弘急急冲出营帐,率兵欲再往拦阻,但远方的援军已随着逐渐关闭的城门,一同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夏轻尘一行,就这样在他的眼皮之下,进了城门。
“啊——”眼见良机错失,无法宽恕自己因一张容颜而错误的判断,赫炎苍弘仰天一啸,震得大地山河轻颤。
“阿得,别这样——”火枭冲出大帐,抱住他仰面倒下的身体,将他扶进大帐,召来祭司替他治疗。
而对面的初夏城内,皌连景袤抱着失血昏迷的夏轻尘,在侯府的长廊上飞速狂奔。
“轻尘,坚持住,你坚持住啊……你不能有事……否则我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鬼脸的面具在颠簸中掉落下来,皌连景袤嘴角的鲜血不断滴在夏轻尘光滑的脸上。
然而夏轻尘紧闭着双眼,浑然失去了知觉。捂在伤口上的手,终于在颠簸中,缓缓垂下了。
“轻尘!轻尘!”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皌连景袤猛跑了两步停了下来,怔怔看着怀里的人“轻尘……”
“主上……”身后张之敏带着州府医官匆匆追上,一眼看见夏轻尘的脸色,一步冲了上去,拉过夏轻尘的手腕搭上脉门,立即惊得目瞪口呆“啊!”
“轻尘……轻尘。不……不——”
第九十四章
入冬之夜,初夏城外无声无息地飘起了雪花。晦暗深寒的大帐内,火枭屈在地上,亲手替赫炎苍弘裹好他流血的脚后跟,有些忧心地看着纱布上渗出的血渍。
“能让你伤势恶化,他的确实够强。”
“无妨。”赫炎苍弘慢慢闭上眼睛“他今天同样伤得不轻。”
“刚才城中传出消息:夏轻尘活不成了。”火枭看着他说道。
只见赫炎苍弘沉默了片刻,依旧闭着眼。
“你不责怪我对他动手?”
“你已经动手了,不是吗?”赫炎苍弘低沉地说。
“你的心情当真不再受他影响吗?”
“我并没有任何心情”赫炎苍弘慢慢靠在椅背上“惊鸿仙子死了。”
“什么?”火枭猛一抬头,眼露震撼“这……怎么可能!太巫承接娑婆神殿之力,拥有永恒不眠的灵魂,除非——”
“除非被砍下头颅或者自己放弃使命。今日在战场之上,那股异于寻常的咒力,与她加在方天画戟上的护持,一同消失了。”
“怎会……”
“那一刹那,我的心听见娑婆之神的一声叹息。”赫炎苍弘睁开眼“火枭,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神的声音了。上一回听见,是我的父亲被白狐之力所伤,战死在皇朝的铁骑之下。那种叹息的声音,让我深深感受到神灵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这么多年来,娑婆之神放弃了对西苗的眷顾;所以我放弃也了信仰,自己寻找救赎西苗的方法。只因我认为,西苗族民虔诚的供奉,换来的不应是惩罚与毁灭。”
赫炎苍弘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大帐前,借着昏暗的火光,扫视在风雪中飘摇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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