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私欲,是内心对不劳而获的执念。”
“胡说!官府常年盘剥,奸商趁火打劫,即使现在为了安定民心施以恩惠。但大家若回到自己的属地,终究无法改变做牛做马的命运!你是谁,又为何关心这些!”
“我承认你有渴望自由的觉悟,但你却没有眼光与思想。我知道这个制度存在弊病,但你可曾想过,正是这个制度在维持着天下的安定。你们揭竿起义,不过是想摆脱长年劳作的辛苦,你可曾想过,起义成功之后,你们又要做什么?不再劳作吗?杀了主上自己做皇帝吗?还是将手头的摊子一扔,任由天下大乱?”夏轻尘摇着头“你没想过,或者说你根本不懂去想。你可知每个位置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衙门公差春冬二季,卯时报到;夏秋二季,清晨壬时三刻报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贵为公卿者,壬时便要起身更衣,披星进宫,早朝之后赴各公门司职至日落方可还家。即使是至尊无上的龙主,也同样是天没亮就起床,深夜依旧不能休息。你只看见他们享受的尊荣,却想不到荣华富贵的背后,背负着比别人更多的责任!而你们,你们愚昧而幼稚,妄想夺取别人的财富而不负任何责任!你问问自己,你有什么资本享受不劳而获的舒适!”
“你到底是什么人!”崔峨大吼一声,拔出刀来。义军众人见势不对,也纷纷抽出武器。
“因为恐惧而拔刀。哈,看来我先前是高估你了。看来你不仅愚蠢,还很胆小。”夏轻尘翻掌一摊,示意他环顾四周“想动手,你确定你快得过我的人?”
崔峨眼一偏,赫见四周草丛中站起无数弓箭手。张开的弓弦搭着羽剑,完全将他包围。崔峨的瞳孔顿时缩小,他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呼吸也局促起来:
“你是官府的人?”
“不用这么紧张,要杀你,我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多费唇舌了。”
“你想怎么样?”
“我来给你指两条路,第一,解散义军,让大家回乡去,我可以保证不追究你们过去的罪名,让你们跟寻常百姓过一样的生活,领一样的赈粮,分对等的田地。”
“这不可能!”
“那就只有死。”夏轻尘严厉地看着他。
“官府杀了我们义军的男女老少,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游街。如今你又来惺惺作态,利诱骗降。”
“不是骗降,是招安。如果你不想更多的人遭受那种死法,就考虑我的话。”夏轻尘轻轻一笑“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安心回家,中州治下的所有郡县衙门,都不会因为起义为难你们。”
“我凭什么相信你?”
“很简单,看看你四周的弓箭手”夏轻尘修长的指在空中平划出一个弧“我可以不用通过县令自由调动这些守城卫兵,这就是保证——在这里,我是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当然,如果你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我也可以带上比这多几倍的人,剿灭你们。”
轻而柔的嗓音,缓缓地从那漂亮的口中说出。崔峨听在耳中,禁不住一阵阵心紧。他承认自己害怕了,面对毫无掩饰的夏轻尘,他无语反驳的内心竟有一丝屈服了。他想了想,看着他道:
“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不直接围剿我们?”
“中州需要秩序,不是暴力。安定与和平,才是繁荣的保证。我希望百姓自觉履行自己的责任,而不是被暴力镇压。对你们的招安,是一种姿态,是王侯对全体百姓的承诺。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吧”夏轻尘用手指指身后“这几车粮食和布匹,你们拿回去,铁器留下。先解决生计,别再拦路抢劫了。”
崔峨沉吟片刻,抬起头来:
“你的话我记下了。三天后,镇上城门口,你会见到我的答复。请了。”崔峨一挥手,身后几个弟兄接过板车。夏轻尘挥了挥手,四周弓箭手让出一个缺口,放崔峨一行进了林子。
“这样就完了?”张之敏穿着推车粗工的衣服,在装农具的箱子上打滚“威风都让你占光了,没我什么事情了。”
“有啊”夏轻尘站起来看着他“你的职责非常重要呢。”
“什么职责?”张之敏又来了精神。
“收队。”
“啊?唉……那你呢?”
“我要去一趟云河边,看看溃堤最严重的地方。”
“我与你同去。”
“不用,我一人去。”夏轻尘接过下属牵上的马,翻身骑上“你往县里去,进驻县衙,让他们近期加强戒备,以防事情有变,节外生枝。”
“不行,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一方之主在自己的土地上尚且不能安心行走,那我这个侯爷也当得太失败了。”夏轻尘双腿一夹,骑着白马往远处跑去。
“你,你,还有你”张之敏急忙抓过身旁几个侍卫“赶紧跟上,暗中保护侯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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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岸边,草木茂盛的山丘上,阿得静坐在树下看河上来往船只。
“你又在这里发呆了。”火枭慢步走上。
“有事吗?”
“刚才崔峨找你,你不在。”
“哼,他已经这样依赖我的决定了吗?”
“如你所料,官府已经逼至面前了。”
“好啊!”
“但这回没有动手,而是招降。”
“什么?”阿得脸色变了变“何人招降?”
“不知。听崔峨说,来者是个文弱少年,极有可能是州府之人。给了三天期限,让义军解散。”
“广施恩政以示宽怀大量,以此巩固民心吗?”阿得冷哼一声“那帮乌合之众动摇了?”
“嗯,他似乎还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要现在去见他吗?”
“不用,就说我去办自己要办之事,三天后才能回来。”阿得沉思地闭上眼睛。
“你说怎样做,我听你的。”
“义军的气数将尽了,我们也该准备回西苗起兵了。”
“你说什么?难道我们这回来中原,要无功而返吗?”
“天气太热了,热得人身上要烧着了”阿得伸展了一下手臂站起来“火枭,一同到河里凉快凉快如何?”
“不用。”
“那你就呆在这里,享受这最后平静的三天吧。”
说着,阿得站起来,兀自往山下的河边走去……
云河岸边,丰美茂密的长草没过人的腰线。盛夏的夜合花开在温暖的阳光下,优雅而妖媚的香气招摇在湿润的风中。如同美人身上的香,勾着每一个过路的人,撩起心底深处莫名的悸动。这是中州特有的野花,盛开在夏秋的季节里。醉人心神的香炼制成精,就是催情的上等熏香。
夏轻尘骑着白马走过岸上的草地,身上的湿汗让他难忍地扯着自己的领口。
是啊,天气太热了,就连原本湍急的河面,也因为水量的减少而平缓了许多。夏轻尘从马上下来,动手脱掉外衣,解下刚才穿在身上防身的革铠搭在马背上,走到水边的浅滩上,除去衣衫鞋袜(古代人穿不穿内裤的?是不是脱光光捏?呵呵呵……),慢慢踩着有些扎脚的河床走进水里。身体向前一跃,整个人没入水中。
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游泳是夏天必须的娱乐。他的心肺功能不好,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游过泳了。但是今天,在烈日骄阳下跟崔峨谈判的时候,他内心还是在发抖的。所以事情一结束,他只想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压压惊。
“啊……”逆流而上,潜行许久,他终于憋不住气,猛地一下冒出水面,站在过腰的水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冰肌带露,他潮湿的发髻松散开来,滴着水贴在脸旁。游泳是一个人的运动,俗事缠身多时,他终于能独自透一口气。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鱼一般地再次潜入水中。然后很快地浮出水面,前后划动洁白的手臂,逆流而上。水从他的身边流过,他过肩的发在水中随着波浪起伏。他就这样逆水游过一段,又放松睡在水面上顺流漂下,然后回头再游,再顺流漂下……
正当他四肢放松,平躺在水面上,闭眼躲避头顶炫目的阳光时,响彻水声的耳边隐约听到下流的河面上传来打水的声音。他勾起嘴角慵懒地一笑,在水中轻巧地翻身,划动手臂,与身后那人一同逆游了起来。而下游那人显然已感觉到他的意图,长长的手臂划破中流河面,加快了速度追赶上来,从夏轻尘身边超了过去。
讶异对手惊人的速度,夏轻尘手臂使上气力,双脚快速打水,一下一下,紧追上去。没想到对方体力远胜自己,才游了一小会儿,两人已相隔数丈。夏轻尘憋着气猛追了一阵,感觉体力渐渐不支,又害怕在水里抽起筋来,只好慢慢停下,站起身来。这时那人也已察觉,同样停下手臂,从水中冒出头来。
本是心领神会地一笑,两人却在回头对视的一刹那,不约而同地动容。
温暖的风吹凉身上的水渍,耳边是水流浑厚的回响。阳光晒过睫毛上晶莹的水珠,在两人的视线中,折射出梦一般的光晕。夏轻尘眼光闪烁地,看着那一抹蔚蓝天幕下,恍如隔世的脸。那小麦色的饱满肌肤,在鳞波荡漾的水中,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潮湿的发贴着脸颊滴下水来,夏轻尘颤抖的唇开合了急下,脚步踩破水流,向河中央走去。
“阿得,阿得啊……”张口欲呼的刹那,脚下突然一空。夏轻尘惊喘一声,整个人没入水中,突来的惊吓,鼻子和口中猛地灌进水来。就在此时,水中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啊……咳咳……”夏轻尘闭着眼,痛苦地呛咳着。
“是你……是你吗……”低沉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夏轻尘抬起头,对上了阿得那刀刻一般的轮廓。那张脸,因为压抑着极度的惊喜而扭曲着;深邃的双眼,猎鹰一般地死死盯着面前白皙透明的脸,那张脸潮湿着,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轻尘。”一声低吟,拥入怀中,粗壮的臂膀一点一点地用力,只搂得彼此也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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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西南边境的川县衙门内外,这天就像开水煮饺子一般,挤满了三种服色的官兵。张之敏身穿大红的钦差官袍,领着红衣的金吾卫和绿衣的县城卫兵,叉腰站在大院前。院外阮洵带着麾下蓝袍的追风营,汹汹来势丝毫不落下风。长久的对恃,让夹在中间王县令的一筹莫展。
“大人,你看这……”县衙师爷有些着急地看看王县令。后者无奈,走到张之敏面前一鞠:
“张大人,阮大人是侯爷的亲表兄,您就看在侯爷的面子上,稍行通融吧……”
“哼!”张之敏鼻孔朝天,飞扬跋扈地一哼。
“阮大人,请二位大人暂时撤去侍卫,有话县衙里面说啊。”
“我没什么好说的”阮洵眼睛一弯“张大人,请让路!”
“没门儿!”
“我懒得跟你动手,侯爷呢?”
“咦?不是跟你回初夏去了么,怎么反倒来问我?”张之敏一脸无辜道“该不会,你把侯爷给弄丢了吧?”
“少装蒜。你若不让,我就进府去请。”
“好哇,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张之敏向后跳开一布“我让你搜,请吧。”
阮洵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手下进了县衙。
“哼哼……”张之敏舒舒服服地在抬来的椅子上坐下。幸灾乐祸地看着阮洵十拿九稳地进去、一无所获地出来。
“敏之,轻尘呢?”阮洵笑容危险地看着他。
“不知道哩~”张之敏无赖地笑。
“张之敏,轻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哥哥的第一个不饶你。”阮洵眯着眼一笑,快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诶——我怕你这只笑面虎才怪!”张之敏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句。看着阮洵渐渐走远,他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对身边的金吾卫嚷道:
“快,快去把侯爷给接回来,别让阮洵给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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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花迎风招展,倾诉离别衷肠;蔓草轻轻抖动,如重逢的缠绵依恋。盛夏的情花开在云水河边,拨动两人的心弦随波荡漾。
阿得站在水里,双手捧着夏轻尘白瓷一般的脸,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久久地凝望。
“是你,真是你……你还活着……”阿得贴上他的额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微红的脸上。
“阿得,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夏轻尘轻捂着他的手背,轻轻摩擦着“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呀……”
“我知道,我也找过你。我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死了,你也不见了。”阿得摩挲着手中温如软玉的脸“我在烧过尸体的坑里没命的挖,就怕下一个挖出的是你……”
阿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他的小脑袋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