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他便朝童焱摆了摆手,“我也不跟你客气,麻烦当然是有,但是比起我们面临的危机,这些麻烦也不算什么。”
“真的?那是什么麻烦?”
“没什么,你不用管。”
“你真的没问题?”
“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
“……”
“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我可没逼你硬充好汉。”
“你有完没完!”沈昙不耐烦的一拍桌子,“再说我就不送你走了!”
“好好好,我……”
童焱吓的浑身一抖,刚想申明自己不再矫情,省得沈昙一个不爽又改了主意。可屋门这时却忽然被叩响,一个年轻婢女的声音恭敬的响了起来。
“沈公子,姜姑娘,夫人请两位去一趟南苑书房。”
“……”
两人被这声音所打断,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也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直觉般的一股担忧。
童焱心里重重的一沉,恐怕……自己是不能轻松的一走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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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虽然点着足够的烛火,但茂希夫人的表情却在散发着寒气。童焱猜到这个点上叫她两人前来,应该是雷吟的事情有了结果。只是此情此景……实在让她做不出乐观的估计。
“是关于之前安排二位着落的事情……”有些凝重的空气中,茂希夫人率先开了口,“原本是打算等察布兰那边一切稳妥后再送两位前去,不过如今计划有变,我希望两位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送两位出城。”
虽然是谈着有关自己日后的安全,但童焱内心的不安只是更大。她看了看茂希夫人,只觉得她比平日更加苍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夫人,关于……那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茂希夫人摆了摆手,“这是雷家的事情,不想两位再受牵连。”
“其实告诉姜姑娘和沈公子亦没什么不可以。”雷枢忽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把童焱小小吓了一跳,再细看时,发现他双目赤红,似乎努力的压抑着什么。
茂希夫人皱着眉头看他,就听雷枢继续讲道:“两位的神迹我们都曾亲见过,如果二位愿意帮忙……”他说着把头转向童焱,非常严肃的问道:“姜姑娘,你也痛恨郁元机吧。当初在长春宫外,你不是恨不得杀了他吗?”
“我……我……”童焱露出浓浓的犹疑,她是恨郁元机,但她绝不会上赶着去找他,可雷枢接下来可能的话题,让她感到会使自己与郁元机又攀扯上什么关系。
“我们与朝廷之间虽有矛盾,但我们只是想远走高飞。”沈昙一步走上前来,替童焱把她的话说了个明白,“所以如果雷大人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去对付朝廷……请原谅,我们也有不愿涉入其中的苦衷。”
之前受到许多照顾,等到别人真正希望能帮忙的时候又不愿卷入,老实讲童焱真的很不好意思。可沈昙的话也说中了她的心声,她不是个坚定的复仇者,跟什么深仇大恨比起来,她还是更愿意有多远就躲多远。
雷枢一阵静默,好一会儿,才由茂希夫人开口道:“沈公子不用道歉,我们本也不该强人所难。”
“不过如果有其它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比如说……安魂净神。”沈昙顿了顿,相比起童焱的估计,他可以肯定雷家出了事情,那个不在场的主事者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果然,他一说完,雷家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在心照不宣之外,更多的是沉重。
“可恶!”雷枢忽然一拳砸在桌上,这还是童焱第一次见到他显现如此露骨的愤怒。
“我们那么多人埋伏在外面,居然完全察觉不到里面的动静。”他说着深深地低下头,回想到那忽然窜起的火苗,声音中已透出了哽咽,“当初就应该我去的……”
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事实已经说明,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错认了对方的目标——朝廷根本就没打算跟雷家做什么交易。
童焱怔怔的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昙则若有所思,但他也只是保持缄默。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茂希夫人,她的冷静在在场的人之中不得不让人侧目。
“沈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公子也已猜到了事情目前的状况,我也不妨直说,侯爷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所以也不会有葬礼,公子的神力怕是用不上了。”
“为什么?”童焱下意识的问道。既然朝廷就是为了设这个局,又怎会让雷家把这件事瞒下来?
“因为如今阿吟还在他们手里。如果我们把侯爷的死讯上报给朝廷,又找不到继承人,朝廷就能以此做文章,收回雍州的军权。”茂希夫人看了看童焱,又看向雷枢,“所以我和二叔商量了一下,侯爷……将会以二叔的身份下葬,而二叔从现在起就是侯爷。”
什么?童焱先是被一串绕口令给弄晕了,等到想明白了,她不禁惊诧的看着雷枢。
这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雷枢就是一个“死人”了?而在人前现身的他只能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这……这、这可行吗?”她担忧的看着雷枢,本能的觉得很不安全。雷枢已经离家那么多年了,就算是兄弟,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模仿,也是很困难的吧。
察觉到她的关心,雷枢对着两人有些沉重的笑了笑,“姜姑娘不用担心,朝廷是暗中出手,必然也不会在明面上提出反驳,就算他们还想暗地里再来一次,我们也已经有了防范,而且……我也不会永远假装下去。”
说到这里,雷枢的眼神透漏出的,是有别于愤怒之外的另一种锐利,饱含着以前常能在他眼中发现的光采,又多出几分不可名状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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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从主屋出来,童焱向沈昙问道。他之前表明自己和童焱会等到葬礼结束再出发,而且也一直没提两人不去察布兰的事情。
如果是留下来和雷枢合作打倒郁元机……童焱觉的也不错,但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回家的日程会就此错过。
“我只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沈昙淡淡一句,好像心不在焉,“计划不变,只不过我们得推迟几天走。”
雷枢之前的一番自责,已经让他意识到了张枭羽的存在。如果是那家伙在,想在包围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几个人,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如果是那家伙在,那自己和童焱就决不能再继续留在凤翔。只不过茂希夫人已决定在近日便办理“雷枢”的丧事,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受关照,也不该为了这么几天而失了礼数。
不过他虽然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法提醒雷家人也注意张枭羽此号人物,因为他始终要保守返魂香的秘密,也要尽量抽身与凡世纷争之外。因此,尽管对雷桓有种内心深处的敬佩和惋惜,但他不仅不能向他们共同的敌人报复,甚至还得远避他乡。
难道就这般做一百年的丧家之犬?
想到这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和束手束脚的感觉袭上了沈昙的心头,让他忍不住自嘲——莫非千年的仙道,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喂!兔子!兔子你在发什么呆?”一连串的吆喝把神游中的沈昙又拉了回来,他低头看向童焱,只见对方正奇怪的看着自己,“我问你话呢,我们是要等葬礼后再走吗?”
“是的。”沈昙想了想,“而且这事也不用再通知雷家了,解释起来会很麻烦,我会在沿途上找个地方把你送走的。”
“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吧?”童焱小心翼翼的看着沈昙,最近的意外越来越多,也让她对未来越来越不安。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沈昙暗自啧了一声。他从出了雷家的书房,心情就一直都很憋屈,再听到这个被一遍遍问及的问题,不禁就想发火,可是看到童焱忐忑不安的脸,他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沈昙重新保证了一遍,而这番言语,仿佛也给他自己低落疲惫的内心股起了干劲,“保护你这个蝼蚁,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的,就算一直处于被动又怎么样!就算一直被张枭羽压制又怎么样!他从那失去一切的落魄中出发,不是也走到了今天吗!凭你张枭羽使什么阴谋诡计,我偏要保护给你看看!
一步之差被落在后面的童焱,眼见沈昙的情绪一会低迷一会又高涨,被搞的有点莫名其妙。但这人话语间的信誓旦旦,还是让她感到了一股暖意。
虽然在雷家有难之时临阵脱逃,总还是感到惭愧,但童焱也没法压抑自己内心对未来的喜悦,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雷家依然灯火通明的主屋,便快步朝前面那直挺背影的男子追去。
总算总算!有些事要顺利结束了吧。
童焱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只不过,现在的她还完全想不到,几日后那场标志着她即将结束异世之旅的葬礼,仅是另一个巨大漩涡的开端。
77番外:情人节特别篇
2月14号属于情人,但不属于国家法定假日,所以“宗朝集团”的行政总裁梁崇光接到夫人打来的电话时,非常意外。
“什么?情人节?都老夫老妻的,你还好意思过情人节?”
电话那头的夫人又不知道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梁总裁有些不耐烦了,“哎呀,我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你跟婆婆说一声,你们自己先吃吧。”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所谓“婆婆”是集团的董事长,梁崇光也不知道这个老祖母干吗比自己老婆还爱管自己。
又处理了一些事情,他看了看手表,敲开了助理办公室的门。
“宁音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总裁助理陆宁音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他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多问了一句,“今天是情人节,你不回去陪夫人吗?”
梁总裁已是第二次听到把自己和“情人节”相提并论,但他对这位得力部属兼同期校友的态度却是十二万分的亲切,“小毛头的节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快点快点,我这次预定了包间。”
怎么跟我也没有关系呢?陆助理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文件。承蒙他这位好友兼上司的器重,陆助理平日里比个国家总理还要忙碌,以至于将近而立之年连个对象都没有。如今,他早已过了跟女员工谈话需要开门避嫌的境况,直逼跟男员工谈话都得避嫌的地步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开车进了市区中心商圈,那里早已灯红酒绿,街上人影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童焱和沈昙也被挤在这堆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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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今天人多,你偏要今天出来吃饭!”
“谁叫你要今天发奖金,趁你没改主意,我还不赶快宰你一顿。”
争论的一男一女从表象上看非常像一对小情侣,只不过两人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非常统一的白说话人一眼,连反驳的理由都是一样——我会看上他她?——这就是假期实习生童焱与实习单位前辈沈昙之间似有还无的微妙关系。
童焱一边放眼观察大小餐厅,一手紧紧拉着今晚的金主。沈昙虽是她的前辈,但两人差的岁数不多,工作上的关系说融洽不算融洽,吵起架来却非常有默契,以致私下里她也一点没有仰人鼻息的自觉,毫无晚辈对着前辈的拘谨。
“哎呦!”
街上密集度不是一般的高,相互碰撞在所难免。童焱就这么一头撞上前面的人——你说说大家都在缓慢挪动,这是谁啊矗在那不动,不是活该等着被撞吗?
“小炎炎?”
“张工?”
“张枭羽?”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童焱和张枭羽属于纯惊讶,沈昙是惊讶中带着郁闷,因为他和张枭羽是工作中的冤家对头。
“哦呀,出来约会?不错嘛,办公室恋情啊!”张枭羽瞟了一眼两人,吹了声口哨。
“胡说八道!”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驳斥,接着都不禁看了对方一眼,一副“不要跟我同一步调”的眼神。
“那你怎么也在这?还鬼鬼祟祟的。”沈昙及时转移话题。霓虹灯下的张枭羽一身西装革履,却缩在一根电线杆后面,确实形迹可疑。
“什么鬼鬼祟祟!我这是在关心后辈。”张枭羽不屑道,同时偷偷指了下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角落,“呐,看见没有?”
童焱和沈昙都顺着他的指点看去,熙熙攘攘之中很难看的真切,可童焱终于还是看出了那个格外引人遐想的纤细背影。
“郁元机?”她诧异道。这是跟她一起在宗朝集团实习的学生,不过由于不是同一所学校,童焱只知道他是个脾气有些乖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