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被这忽发的一幕惊吓的有点混乱,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村里的秦寡妇,你们……这是干吗?”她看着沈昙的眼神已露出了浓浓的疑云。
沈昙却不为所动,依然拎紧秦寡妇的衣领,语气冰寒:“既然是熟人,你偷偷摸摸的在院墙外干吗?”
“我看到有生人……我……就准备在院外等回。”秦寡妇的眼泪都哆嗦下来了。
“那你干吗故意隐藏身影!”
“沈昙!”童焱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好了,只是个村妇而已。”犯不着这么一惊一咋的。
沈昙看了看童焱,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不过最终是手一松,放开了那个秦寡妇。寡妇如蒙大赦一般,屁滚尿流的奔到老婆子的身边,这才定心问道:“大娘,这些都是什么人?”
“大嫂子,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的兄妹,来歇个脚的。”郁瑛非常利索的接下了寡妇的话,然后把一些银钱塞进了老婆子的手里,“婆婆,你的东西我们不能白要,这些你收着。”
他大概也觉得此时这户人家已经不能再待了,遂拉上梁龙姬的手快步往外走去。那个刚刚还同梁龙姬斗嘴的女孩远远的冲他们做着鬼脸,用一个乡下孩子的方式对他们道别。
“等等,你真准备这么走了?”四个人才出了院门没多远,沈昙就阴晴不定的开口唤住了郁瑛。
“……那沈公子打算怎么办?”郁瑛轻叹一声,面色凝重。
“你也觉得这样放过他们不妥吧?”
大男人与小男人的对话,童焱略微摸着了一些头绪,梁龙姬却一头雾水,不禁拉着郁瑛连问“怎么回事”。
“但他们都是老幼孤寡……应该不会……”
“只要是有泄漏我们行踪的可能性,是弱是强又有什么分别?”沈昙轻嘲一声。
“等等”童焱插话进来,面对沈昙,“你想杀他们灭口?”她的话惊的梁龙姬一抖,好似才明白三个人在讨论攸关性命的事情,沈昙却只是淡淡应道:“那到不用,但至少该让那三个人在我们离开此地之前不能自由行动才是。”
虽然很清楚他的顾虑,若是为了万无一失,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童焱到底是不习惯这类牺牲无辜者的事,抱着一份侥幸心理推测道:“不至于吧……离开梁汝城的时候还没有我们的通缉令呢,何况这只是三个乡下女人,能知道什么?估计都不识字。”
“伤一无罪,非仁也。”郁瑛也出口相帮,意见跟童焱一致,“如果我现在伤害他们,岂不是跟那些迫害我们的人一样了。”
“哼!随便你们。”沈昙再不多言语一句,不过倒也不像自认表决失败的样子,只是不满的独自在前面嘀咕道:“一个也就算了,居然碰上两个傻瓜!”
结果出于安全考虑,他们终究还是在野外过的夜。
梁龙姬这回倒是自觉的很,聚拢了一堆干草杂枝,而郁瑛就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样小东西,立刻吸引了童焱的目光。
“这是火褶子吧?”她目露好奇的凑了上去,这可是在古代题材里登场次数极多的道具,她怎能不就近观摩一下呢。
“姜姑娘来试试?”郁瑛笑着把手里经过加工的纸卷递给她,冲柴火堆努努嘴。
童焱喜滋滋的接了过来,刚在手里转了转,坐在对面的沈昙就冷嘲一声:“你会用吗?别把自己给点着了。”他还记得这丫头以前在七峰村烧柴,没有一次不是被熏的灰头土脸,眼泪乱飞。
“干什么没有个第一次!”童焱回了他一句,然后就半蹲着凑到柴火跟前,对着火褶子轻吹了一口气……
没懂静。
“噗!”梁龙姬发出了一声嗤笑。
“姜姑娘,吹猛一点。”郁瑛好心提醒一句。
“呼!”童焱憋足肺活量又来了一下,结果火苗忽的一下窜了起来,没点着柴火,倒把她吓一跳,差点烧到刘海。
“哈哈哈!比我还没用!”梁龙姬终于大声取笑起来。沈昙也把脸扭到一边,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但可以猜到必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只有郁瑛还算厚道,从一脸讪色的童焱手中取过火褶,一边点起篝火,一边向童焱解释着使用诀窍:“吹的时候需要突然、短促、然后气量要大。”
童焱狠狠瞪了取笑自己的那两人。梁龙姬没什么,反正跟自己本来就不对盘,但沈昙这家伙也从来不知道胳膊肘向里拐,这才可恶!她一边在心中腹诽,复又看向郁瑛,道了声谢,觉得这小家伙越看越顺眼了。
夏夜深邃的天空里泛着微红与微蓝,周围像是包在蒸笼里一样,流动着黏稠的湿气。一小堆火就这样静静的燃烧着,仿佛施放着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结界。
梁龙姬估计累坏了,在对童焱的失败冷嘲热讽一番后就满足的睡去,被睡梦里的小妮子抓住袍角的郁瑛就坐在她边上。因为童焱没透漏沈昙的特殊体质,所以由他守上半夜,而由其实压根不用睡觉的沈昙守下半夜。 童焱虽然也在最初表示愿意与他俩轮班倒,却被这一大一小两男人分别用恶眼恶语和婉言善意给据绝了,便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作为女性特有的优待。
偶有火星爆裂,混着知了的鸣咛,是这安静的夜里唯一的声响。
“小家伙,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假装睡觉的沈昙忽然震了一下,他的警醒也牵动了郁瑛,他手脚麻利的用土把火给灭了,然后放缓呼吸,聚精会神的仔细听起来。
蝉鸣、树枝摇曳、清风、还有附近溪水的流动声,然后是……马蹄和人的吆喝?!
“龙姬!快起来!”他猛摇旁边的梁龙姬,几乎是直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而沈昙也同时用手拍打童焱的脑袋,把她从半梦半醒之际打的一片清明。
“怎么啦?怎么啦?”童焱抖着身上尘土,在一片黑暗中四处乱瞅。
“有人向我们这边来了,骑着马。”郁瑛简短的说明了一下状况,感到身旁的梁龙姬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发颤,他便在月光下对她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沈昙已在观察附近地形,他们露宿在溪边的一片坡道上,底下就是阴密的灌木与河流。
“先从这下去!顺着河岸走!”他一声命令,率先窜进了矮树里。
童焱跟在他后面,叠声问道:“等一下啊!你确定这是冲着我们来的?”
“你要不要留下来试试?”沈昙回过头来,低吼一句,“但愿不是你们这两个天真的傻瓜留下的后患!”
49仁与义(B)
看来沈昙的嘴巴不仅是狗嘴,有时还是乌鸦嘴。
马蹄的声音渐渐变的清晰,地动山摇。明晃晃的火把分成了两队,一队沿着童焱他们原先所在的坡道巡视,另一路就沿着现在他们藏身的河边搜索。虽然不知这伙人倒底是冲着什么人来的,但这阵势摆明了就是在找人。
“阿……阿瑛……”梁龙姬最不禁吓,此时抖抖索索的轻呼郁瑛的名字,就像在呼唤奇迹。
郁瑛捏了捏她的手,小声的对其它人说:“如果我没记错,这附近应该有一座桥。”
其实这一路上都是郁瑛在做向导,虽然想不通他一个世家公子怎么会清楚这些乡间道路,但是这个时侯也唯有祈祷他的记忆力能够准确了。可是……
“就算那样又能怎样?”童焱紧张的问道,“就算躲在桥下,也不保证他们就搜不到啊。”
不,应该说桥洞这种地方几乎都是必被搜的地方吧!
“先到那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走在队尾断后的沈昙忽然出了声,他的语调一直平缓有力,总算在这揪人心脏的时刻听着稍稍安心。
郁瑛的记忆不负众望,在灌木丛里挪动了100米左右,河道一个拐弯,童焱果然就看到了一座简陋的木桥。几根圆木支撑着简单的木板,别说走到跟前,就是隔着老远,也能凭借月光看清桥下的动静。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选择,后面的火炬越来越近,童焱甚至都能听到那些人彼此呼唤吆喝的声音。
四人到达桥洞后就悄无声息的趟进了河里,万辛这里的水还不是很浅,不至于想潜都潜不下去。
“会不会闭气?”到达桥底后,沈昙沉声发问。
“会”
“会”
“不会啊!”不和谐的答案来自梁龙姬,她感觉就快哭出来了。
“现在没工夫管你!”沈昙不耐烦的吩咐一声,“你们给我在水里憋着,我让你们起来再起来!”
然后他不由分说的就把童焱的脑袋按到了河里,站他另一侧的郁瑛也不用别人说,一把拽过梁龙姬,抱着她一起潜了下去。
童焱下水后就是一个冷颤。现在虽是夏天,可是山里的溪水只会更加冰凉。倘若是平日在这水中嬉戏消暑应该也很舒服,可如今他们却是在这躲避逃命。心中的紧张混合着冷汗和刺骨溪水,只是让童焱的身子抖个不停。
进入了水中,周围的一切动静就会变的忽远忽近,朦胧且涣散。童焱游泳功力尚可,这时睁开眼睛,似乎看到旁边有个小手在水里扑腾,大概是那个没用的梁大公主。而她身边的沈昙则被层层荡漾的衣服包裹在了一团阴影中,看不真切。
“……肯定就在这附近,那几个人步行,今晚走不出这方圆15里的!”一阵命令声忽然响了起来。在水里都能听的清楚,想必那群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童焱扭头看向河面,果然一个个火把的光线正投射在水面上,在波纹的涌动下摇晃的像是阴间催命的鬼魅。
就在这时,童焱感到身边有了动静,沈昙越过她似乎是在向桥洞外移动。童焱不知道他想干吗,却在他的衣袖飘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本能的拉住了他。
沈昙似是一顿,又似乎看了看童焱,但水里的视野实在太模糊,又飘荡着杂质,童焱坚持到现在早已眼睛发酸。她终于撑不住闭上了双眼,感到手中的衣服被沈昙拽开,然后仅能凭听觉在黑暗的世界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喂!仔细找找!”岸上一个看似队长级的人物骑在马上,监督着一群全副武装的手下。果然如童焱担心的那样,有人站在桥上,熟练的拿着长矛往桥下猛戳。
忽然,这个小兵像是戳到了什么东西,激动的把矛往上猛的一提,却会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小小的惊呼起来。
“怎么啦?”队长发现有情况,冲着桥上高声喊话。
“没什么!是个浮尸!”小兵沮丧的回答道,同时吐了口吐沫,暗骂“晦气”。
这一切过程,童焱在水下只能听个零零碎碎,隐约就是“没什么”“浮尸”之类的字眼。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憋了多长时间,只觉得肺里的空气正被一点一点的压榨干净,马上就要像个踩瘪的易拉罐似的前心贴着后背了,自然也没精神再去听水面上的对话。
度日如年的时刻不知道又延续了多久,就在童焱觉得自己都快把自己憋死了的时候,后领忽然被什么人用力一拉,她哗的一声浮出水面,总算是盼到了“出头”之日。
“咳咳!那样阴暗的宫廷里死不掉,我却差点在这阴沟里翻船,咳!” 童焱大口大口的往肺里补充空气,一边拧着湿漉漉的头发。
那一侧的郁瑛和梁龙姬也被沈昙拉了出来。郁瑛脸色苍白如雪,捂着嘴闷咳,梁龙姬则正好与他相反,满脸通红,一边喘气,一边胡乱的抹着脸。
站在他们中间的沈昙也是一样浑身湿透,增加了重量和垂感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出了他的消瘦,只有黑纱还顽强的遮着他的脸,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
“你是怎么打发走他们的?”上岸之后,童焱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沈昙直到这时才开始整理他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这跟挖陷阱是一个道理,一旦破除了一个,大部分人就会疏忽后面真正的陷阱。”
他说的有点云里雾里,但童焱结合着自己听到的那句“浮尸”,还是猜出了个大概,遂颇诚挚在沈昙的背上拍了两拍。
这么自恋的兔子,难为你去装尸体引诱敌人的注意力啦。
既然都被人追上了——尽管还不确定就一定是抓他们的——一行人也肯定是不能在原地悠闲的过夜了。郁瑛依靠星空的位置判断了方向之后,放弃了搜索队走过的那条路,朝着南面的山林走去。那里面连村人踩出的土路都没有,大家唯有凭借星星,和郁瑛的记忆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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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们停下来休息吧!”跟郁瑛一起走在前面的梁龙姬回头冲着童焱他们喊道。
“休息你个头啊!”童焱边扶着腰爬坡,一边恼火的回答:“才走了这么点路,很可能还在追兵的搜素范围之内,你还敢休息?”
“可……”梁龙姬似乎想发火,但声音忽然小了下